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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厉云峰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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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正在替学生上数学课，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是小姑打来的电话，我出门接听。
小姑吩咐我：
小峰，你爷爷三天没打电话给我了，我有点不放心，你今天下班回去能不能去看看他？
我答应一声：
好的小姑，我这节课上完就回家。
挂断通话，我按捺住情绪，回到教室坚持上完课，请了一个假，立刻开车飞奔老家而去。
我小姑是我的亲小姑，只比我大了九岁，她在千里之外的大城市安了家。
但爷爷不是我的亲爷爷，他是我奶奶后请的老伴。
也就是说，我爸与小姑是同母异父。
有人会问，你小姑为什么不打电话让你爸去看看你爷爷？为什么要拐个弯让你去？
这是因为，我爸跟我爷爷的关系闹得很僵，虽然同住在一个村子里，但他们已经有20年不来往了。
不过他们一开始关系很好的，只是后来发生很多事，慢慢就变成这样了。
我一直在里面做工作，想化解他们彼此的矛盾，但是效果不大。
但我有信心能把这些矛盾调解开，毕竟双方都不是坏人。
关于我们家的是是非非，我想从头说起。
1973年，父亲才四岁，我亲爷爷因病去世，奶奶年纪轻轻成了寡 妇。
那个年代的农村，孤儿寡母日子最难熬，人见人欺，苦不堪言。
听我父亲说，奶奶去队里做工，他经常一个人在家玩。
他不敢去村里，只要一出去，就有好几个比他大的孩子恶作剧他。
有一次他耐不住寂寞，打开门出来，走到大队部的晒谷场，见有七八个小男孩子在做游戏，他就远远坐在一棵大树下默默看。
突然他脖子后一凉，一摸，摸到一只大癞蛤蟆。
他最怕这满身鼓包的丑东西了，吓得他立刻哇哇大叫，连蹦带跳，逗得一群孩子笑得前仰后合。
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人捉弄了。
还有一次，他在自家院子里跟小黄狗跑着玩儿，门口出现一个孩子探头探脑招呼他出来。
他不明就里，傻乎乎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有一群孩子一人拿着一只癞蛤蟆往他身上砸。
吓得他又是一阵大哭大喊，手忙脚乱把门关上，门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奶奶下工回来，父亲哭倒在她怀里，那一次，他发烧了三天才好。
从那以后，每次奶奶出门，都会嘱咐父亲把门拴好，千万别放人进来，也不要出去找人玩。
即使奶奶不说，父亲也会这么做。
几次三番的被人作弄，他的确吓得不轻。
02
父亲6岁时，奶奶再婚。
不过她不是嫁出去，而是继爷爷上门来。
继爷爷是个外地人，个子很高，人很壮实，没有结过婚，比奶奶大两岁。
他右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胎记，这可能就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的原因吧？
继爷爷刚来时，父亲分外排斥他，看到他就躲得远远的。
父亲不喜欢继爷爷脸上那块胎记，他觉得这跟癞蛤蟆一样的丑，看着吓人。
可没过多久，他就被继爷爷拿下。
那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有一天早上起来，外面又下起了瓢泼大雨，继爷爷带着奶奶拿着渔网鱼篓出去捕鱼，想中午吃一顿好的。
这种天气，往往很多鱼会因为缺氧从水里游出来，很容易逮到。
临走前，奶奶一如既往关照父亲，把门拴好。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敲门，父亲以为奶奶他们回来了，不假思索把门打开。
谁知，又是那群小捣蛋，他们抓了好多癞蛤蟆往屋里扔，父亲吓得大声尖叫，赤着脚不停在院子里左躲右闪。
自然的，父亲的反应又逗得那群孩子笑弯了腰。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爆喝：
你们在干啥？再乱来当心我揍你们！
孩子们吓得四散逃跑。
原来是奶奶与继爷爷赶了回来。
继爷爷快速进屋，把父亲抱在怀里哄：
小国不怕，他们被我赶跑了，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此时此刻的父亲，感觉到那怀抱好温暖，遂放松了身体，趴在继爷爷的怀里半天没动弹。
奇怪的是，那次他没有发热。
事后继爷爷对他说：
小国啊，你不能表现出怕癞蛤蟆，你越是怕，那些孩子越会逮着你一人作弄。
父亲似懂非懂点头。
自从那天起，他不再抗拒继爷爷。
也是从那天起，村里的孩子再也没来找过他的麻烦。
或许这些小捣蛋是被继爷爷脸上的胎记吓住了吧？
这样一想，那块黑色胎记，父亲看着也没那么恐怖了。
继爷爷对父亲的确好，他会带着父亲去野地里捉蝈蝈捉青蛙，还会带着他去水里摸鱼摸虾掏螃蟹。
哪个村里放露天电影，他会扛着父亲带着奶奶一起去看。
每每坐在继爷爷的肩膀上，父亲就感觉无比的心安。
以前的他只敢躲在屋里面一人玩，自从继爷爷来了后，他可以随时出门玩耍，这让他原本灰暗的童年有了别样的色彩。
03
不知不觉中，父亲十二岁了，他得到了继爷爷很多的爱，自然而然，他改口喊继爷爷为“爹”。
两人的关系简直比亲父子还亲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只可惜，我小姑的到来，令他们的关系有了一点嫌隙。
继爷爷36岁时，奶奶怀孕了，足月生下我小姑。
中年得女，夫妻俩欣喜若狂，尤其是继爷爷，他都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可想而知，小姑在这个家里多么得宠。
父亲虽然也喜欢这个小妹妹，可他看着继爷爷与奶奶全部身心都扑在小姑身上，心里总是感觉不得劲。
他发觉继爷爷变了，变得不喜欢自己了，也是啊，毕竟自己不是他的亲儿子，想到这一点，他感觉很失落。
从那时起，他心里重新筑起一道屏障，把继爷爷隔绝在外。
可粗心的继爷爷，为了这个家庭，每天只晓得闷头干活，一点没察觉父亲的异样。
他还以为这是父亲叛逆期的正常表现呢，认为大几岁，自然就好了。
谁知，缺口一旦打开，只会越来越大，再想修补，就不会那么容易。
父亲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只好回来种地，后来他出去打工时认识了我母亲。
22岁那年，他把母亲带了回来，继爷爷与奶奶替父亲盖了三间瓦房，并且替他们操办了婚礼。
只是，我母亲性格粗暴，说话直接，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与奶奶关系越闹越僵。
导致她们关系崩盘，是在生下我时。
母亲坐月子，奶奶来服侍。
外婆家在另外一个县，离我家大约100多里路。
外婆与舅妈她们来占月子，送来几只老母鸡与一篮子土鸡蛋，还有红糖馓子等。
有一次奶奶炖老母鸡汤，炖好后顺手舀了一碗给小姑喝，正好被母亲看到。
她很生气，过去一把打掉小姑手中的碗，汤水全部泼在小姑的脚背上，顿时起了许多水泡。
奶奶心疼小闺女，说了母亲几句，母亲脾气不好，认为自己占理，动手推搡奶奶。
奶奶没注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随即大哭起来。
继爷爷过来一看，小闺女被烫伤，自己的老伴被推倒，顿时火冒三丈，与母亲发生争执。
我父亲从外面回到家，了解情况后，自然是帮着母亲，父子俩也吵了起来。
自此，两家有了隔阂。
04
我逐渐长大。
虽然我父母跟爷爷奶奶不和睦，但是两位老人对我是真的疼爱。
只要我去爷奶家，他们会变着法子做好吃的哄我吃。
继爷爷动不动就把我扛在他脖子上往村里的小卖部跑，我想买啥他都会满足，他的宠爱让我觉得非常幸福。
我上一年级后，继爷爷会替我买各种学习用品，他还时常告诫我：
峰啊，你要跟你小姑学，争取以后也考个好大学，这样就不用辛苦种地了。
小姑从小聪明，她比我大9岁，我小学二年级时，她考上了一个重点大学，后来就留在了大城市工作。
继爷爷与奶奶都以小姑为傲，因此，两位老人也希望我像小姑一样有大出息，不能像他们一样像我父母一样，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又累又挣不到钱。
小时候，我弄不清我父母为什么跟爷爷奶奶关系不好？
在我眼里，爷爷奶奶是世界上最慈祥的老人，我父母为什么不喜欢他们呢？
我也曾经问过我母亲这个问题，她回答：
小孩子不问大人事，你想去你爷爷奶奶家就去，不要问东问西。
也的确是，我去爷爷奶奶家，我父母从来不阻拦。
有时候家里烧好吃的，父亲或者母亲还会让我端一碗过去。
爷爷奶奶岁数大了，牙口不好，硬东西吃不动，母亲炖肉时，会炖得很软烂，然后盛一碗让我送去奶奶家。
爷爷奶奶也是这样，奶奶如果包了馄饨，她会用一只小竹篮子，里面垫一块干净的白布，放上许多馄饨，让我拎给父母。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就是他们的传话筒小交通员。
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关系会慢慢软化，只需要一个契机，我父母和爷爷奶奶就会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谁知，我不但没盼来他们和好，反而在我十岁时发生一桩事，再一次把两家的关系推入冰点……。
（上集）
注：明天上午8:00发布下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