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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晏建东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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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前段时间,75岁的老父亲说想大姑了,让我把她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我满口答应,开车直奔县城大姑家,大姑一听说我来接她去老家,高高兴兴随着我爬上了车。
谁知,在我家没超过8天,大姑就中风住院。
大表嫂责怪我,老婆也抱怨我,我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亏大表哥与两个表姐做事敞亮,我心里才舒服点。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父亲由于年轻时吃过太多苦,上了岁数后,身体机能下降,各种毛病缠身,哪里也去不了。
尤其是类风湿性关节炎,一直困扰着他,只要一复发,就只能卧床养病,出门都得靠轮椅。
去年入秋以后,老父亲的身体就没好过,不是住院就是熬中药喝。
一直到今年3月份,天气转暖,我经常推着他出来晒晒太阳,老人的精神头才见好转。
有一天中午,吃过中饭,我看外面的阳光正好,照例把老父亲推到了院子里,坐下与他闲聊。
他眯着眼睛像老猫一样望着门外,有一搭没一搭跟我说着话,一副若有所思状。
突然父亲睁开眼望着我说:
东子啊,我想你大姑了,一年多没看到 了,你大姑父刚走,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你能不能去把她接过来住段时间?我们老姐弟也可以说说话。
我一听,认为这个主意很好,遂满口答应道:
好的爸,我现在就开车去接。
父亲看我答应,脸上露出了笑意。
当我从屋里拿车钥匙时,妻子问我去干嘛?
我如实回答,妻子一听叫了起来:
你是不是傻啊?大姑都80岁了,住在我家如果出事怎么办?谁负得了这个责?
我反驳妻子:
你多虑了,我大姑精神可好了,她每天还买菜做饭给儿子孙子吃呢,怎么可能有事?
老父亲也在门口嚷嚷:
春萍啊,你这是啥意思啊?你难道忘了你大姑当初怎么帮助我们家的吗?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再说了,你大姑父不在了,你大姑心里肯定不好受,把她接到老家住一阵子,她也能散散心。
妻子一听,只好闭了嘴。

02
父亲说的没错,我这个大姑对我家帮助可大了。
爷爷奶奶一共就生大姑和我父亲两个孩子。
大姑长得俊俏,人也能干,20岁嫁到县城里,过上了好日子。
她没有忘本,每次回娘家,都会偷偷摸摸的塞点钱与粮票给爷爷奶奶。
父亲比她小5岁,我父母结婚所有开销,几乎都是她拿的。
为了这件事,大姑父颇有怨言,大姑说:
我父母年纪大了,手里也没钱,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总不能看着他打光棍吧?
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不会连累家里的。
大姑是能干人,她嫁给大姑父并没有吃白饭,自己开了一个包子铺,起早贪黑的,赚得比大姑父还多。
女人只要掌握经济,在家里就有发言权,哪个朝代都是。
因此,大姑父后来再也没说过啥,谁叫自己的媳妇儿又漂亮又能干呢?
我五六岁时,我家日子还很穷。
记得有一次,隔壁孩子手里拿着一块饼干,特意跑到我家门口的大树下吃。
其实他不是吃,就是在慢慢舔,存心馋我。
我哪里经得起诱惑?蹲在他面前看着直流口水。
正好我大姑回娘家,她看我这谗相,快步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红着眼睛说:
东子乖,咱不馋别人家东西,等会大姑给你去买很多饼干来。
大姑说到做到,第二天就送来一铁皮盒子的饼干,还有桃酥。
之后,隔一段时间,她就会送点零食给我,她对我父母说:
你们再穷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咱家就东子这根独苗苗,可要好好疼着。
记得我十岁时,我家还住在土坯房子里。
住过这种房子的人都知道,里面又阴暗又潮湿,房顶动不动就漏雨,几乎每年都要上去修补。
眼看村子里好几户人家都住进了宽敞明亮的瓦房,母亲眼红了。
她抱怨父亲不能干,抱怨爷爷奶奶生病把家底都掏空,抱怨这日子越过越没劲。
母亲说的也是事实,爷爷奶奶先后生病去世,虽然大姑承担了大部分开支,我家也被弄得一穷二白。
那时已经分田到户,父亲没啥本事,只会种那几亩地。
可是,地里的收入毕竟微薄,照这样下去,何年何月能盖得起房子?
为了增加收入,空闲时,父亲就到处下河沟摸鱼摸虾摸泥鳅卖。
我想父亲的类风湿关节炎,就是那几年治下来的。
大姑舍不得这唯一的弟弟受苦,暗里塞了一笔钱给父亲,我家瓦房这才能建成。

03
我考上大学,大姑比我父母还高兴,她夸我为晏家增光了,豪气地应承下我的大学费用。
我母亲长长出了口气。
父亲和母亲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两人一年到头收入有限,对于我四年的大学费用,他们的确头皮发麻。
大姑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家,我铭记于心,总想着我以后有能力了,要好好报答这份恩情。
父亲也经常对我说:
东子啊,我家如果没有你大姑帮衬,日子还不知过得多糟糕,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她,不要忘了她的好,知道不?
我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可是,大姑却不给我回报的机会。
大姑聪明能干,她的三个孩子一个个都遗传了她。
大表姐中专毕业出来教书,后来做了校长。
二表姐考上大学,去了大城市工作结婚,二表姐夫还是市里的领导。
最小的表哥比我大一岁,大学毕业后在县税务局工作。
一年到头,大姑的吃穿用度都被两个表姐包了,家里堆满了她们送来的东西。
我每个星期都会去大姑家看她,可她不但不要我买东西,我走时,她还会塞给我很多吃的用的带回家。
十多年前我母亲去世,大姑心疼父亲,喊他来城里住一段时间散散心。
可我父亲只待了三天,就找个借口跑回了老家,他说大姑家太干净了,住得浑身不自在。
他还说:
你大姑这个人啊,一辈子闲不住,马上都70岁了,一日三餐还要做给儿子儿媳孙子吃,他们哪里没手啊?
看看,这就是姐弟情深,父亲第一想到的是不能让自己的老姐受累。
可他忽略了大姑的性格,她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父亲前几年类风湿关节炎越来越严重,一到天气寒冷,他就喊浑身酸疼,走路困难,必须要捂在床上才能好过点。
大姑急坏了,让表姐表哥把他带去医院治疗。
但这种病不能除根,隔一段时间就会复发。
近两年,父亲不但类风湿性关节炎越来越严重,还有心肌炎肾结石前列腺炎等等毛病。
大姑心疼父亲,每天会打电话问候一遍。
可是,前年年底大姑父生病住院,大姑忙着照顾他,去年底大姑父去世,这导致大姑很长时间没来过我家。
父亲想念大姑,也怕大姑心里难受。
所以,他才会突然想起来让我把大姑带回老家住一阵子。
我自然是同意的,能有机会孝敬她老人家,我求之不得。

04
大姑家住在县城,离我住的村子大约八十里路,40分钟后,我来到她家。
听我说明来意,大姑高兴坏了,立刻收拾东西随我回了村。
父亲看到大姑,激动的热泪盈眶,他高喊:
姐啊,你终于来了,你咋瘦了那么多?
大姑也是分外激动,跑过来抓住父亲手问:
福顺啊,这阵子你身体怎么样?姐一直忙,也没空来看看你。
看着这两颗花白头发凑在一起热烈问候交谈的模样,我心里感觉安慰又温暖。
时空最难割舍的,可能就是这血脉亲情吧?
之后的几天里,两位老人相处的很融洽,每天早上与黄昏,大姑都会推着父亲出去田间地头转一圈。
为防止他们出意外,我吩咐妻子一定要陪同身侧。
毕竟他们岁数都大了,还是小心为妙。
尽管我们十分注意,可还是出了事。
那天早上,我吃过饭照例开车去镇里上班,妻子在家看护两位老人。
上午十点钟,妻子突然打来电话,让我赶紧去县医院,说大姑出事了。
我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来到医院里。
手术室门口站满了人,表哥表嫂大表姐表姐夫都在,还有别的亲戚朋友。
二表姐在回来的路上。
我问妻子到底什么情况?
妻子哭着说:
我去菜地挖了一会地,谁知大姑就推着父亲出门了,走到村口,她突然就栽倒在地……。
我生气道:
你干嘛要去挖地?干嘛让两个老人单独出门?我是怎么嘱咐你的?
妻子吓得呜呜哭,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大表嫂指责我:
妈都80岁了,你们干嘛要把她带回农村?那天你来接她我就不同意。
农村的地坑坑洼洼,吃的住的也跟不上,妈那么大岁数,还要推一个病人,不出事才怪。
妻子一听,拽着我就抱怨:
人家不同意你接,你为啥非要接来家?老话说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你这知识分子咋不懂这规矩?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我看你怎么办?
我被她们俩抱怨傻了,站在那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的确是啊,我这事做的就是吃力不讨好,两头不得好。
原本是让老姐弟俩陪伴一阵子,谁知道会出这种事呢?
正在这时,表哥一拉表嫂道: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这事能怪东子吗?他也是一片好心。
咱妈岁数大了,脚下不稳跌一跤也正常,妈还在里面抢救,你们就唧唧歪歪的抱怨,像什么话?
大表姐也说:
这不能怪东子,咱妈这一年多来情绪一直不好,即使在家,她说不定也会出事,人岁数大了,有点病症正常,抱怨啥呢?都给我安静点。
我很感激大表哥和大表姐的解围,赶忙道:
姐,哥,你们放心,治疗费我出,大姑在我家出的事,我肯定会负责到底。
大表姐大表哥同时说:
都说不怪你了,要你负责干嘛啊?她是我们的亲妈,一切有我们呢。
这时,二表姐与二表姐夫也赶了回来,弄清事情原委,她也说不怪我,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两个表姐和表哥,我一阵感慨。
我这大姑啊,自己品德高尚,教育出来的三个孩子,人品一个比一个好,她这一生,真是没有白活。
人们常说,好人有好报,善心得善果,此话一点不假。
我大姑经过抢救,很快就醒了过来,而且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医生说,大姑虽然岁数大了,但是身体机能不错,而且送医及时,抢救及时,休养一段时间,可以跟常人无异。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我要出医药费,表姐表哥们死活不肯,最终只收下我送来的水果。
父亲听到大姑安然无恙,激动道:
你大姑这人啊,一辈子心善也心宽,以后她能活100岁。
我笑着说:
爸,你也要向大姑看齐,争取把身体养养好,也活一百岁。
对了,大姑说了,等过一段时间,她还会来看你的,你就安心养病吧。
我没有骗父亲,大姑的确是这样说的。
只不过,以后都是表哥送过来,顶多住一天两天就接走,让老姐弟两人说说话,好让他们心情保持愉快。
的确,我们做子女的对他们再孝顺,也替代不了姐弟情深。
那种历经悠久时空的浓浓亲情,最是割舍不断。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