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创首发,全网维权,侵者必究)
口述:毛丽芳
整理:水笙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01
八四年,我从老家来到一百多里外的林场给工人做饭。
当年我19岁,初中毕业后在家扛了几年锄头,由我父亲的一个朋友介绍来到了这个地方。
林场属于丘陵地带,面积很大,一眼望不到边。
林场北部都是种的苹果树,南部是种的各种庄稼,冬天种小麦,春天种花生,还有红薯和玉米。
我来的时候,正是花生丰收的季节。
几十亩的旱地,一群工人在刨花生,我就是为他们做饭。
这群工人都是附近村子上请来的,做一天得一天钱,林场负责供一顿中饭。
我住的地方,在花生地与苹果树的中间地带,只有八间房子。
房子是以前的那种老式瓦房,一间房子一道木门,更像是宿舍。
听别人说,以前是知青点,知青回城后,这房子就空下来了。
我来做饭时,有一户人家住了进来。
男主人四十岁左右,姓魏,是管工人干活的的队长,我喊他魏叔叔,女主人姓金,两人有一对儿女。
他们以前是下放户,不知道为什么选择留在了林场。
我每顿只要做十几个工人的饭,下午没事就参加劳动,每个月工资可以拿到24元呢。
对于这份工作,我很满意,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一直做下去。
我有一个不幸的家庭,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在我5岁时,母亲生病去世。
父亲熬不住,仅仅过了大半年,就娶回来一个离婚女。
这女人带了一个女孩子,比我大一岁。
自从这对母女上我家,我的日子就苦不堪言。
继母精于算计,并且会两面三刀,我吃了她很多苦头,却又无法告诉父亲。
结婚第三年,他们生下弟弟,父亲高兴坏了,一有空就抱着弟弟亲不够,更加对继母言听计从。
我初中毕业后,继母让我回家种地,父亲不假思索同意,他也认为女孩子多读书没有用。
而继姐姐却去了镇上学裁缝,家里的农活她一样不要干。
我心里不服气,可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默默跟在父亲身后在地里挥汗如雨。
实在感觉委屈,就跑去母亲的坟头哭一场。
我以为这种苦日子不会有尽头,天可怜见,突然,好机会来了。
父亲的一位朋友是这个林场场长的亲戚,他妻子一直在这个林场帮着做饭。
两人有一次聊天,他朋友说,他妻子生病了,没法去林场做饭了,可惜了那份工资。
父亲一听,立刻提出来让我顶替他妻子去。
就这样,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02
住在这空旷的山岗上,虽然只有一户人家,虽然一到晚上,四周一片寂静,可我却不觉得害怕孤单。
离开了那个家,我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
仅仅用十多天的功夫,我就熟悉了周围的一切人与事,跟魏叔叔一家相处得也挺好。
这一天,十几个工人照例在山坡上起花生,我在门口摘菜洗菜。
今天是一锅青菜烧豆腐,还有西红柿鸡蛋汤。
突然,前面山坡传来一阵喧闹。
抬头看,干活那里围了一群人,我放下手中的菜走过去看热闹。
扒开人群,只见一个女人把另一个女人压在身下抓头发,嘴巴里哇啦哇啦叫:
好你个张金凤,你敢告我黑状?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我认得她们。
这两人是附近村子里的,被打的姓张,性格温和人模样周正,我喊她张阿姨。
打人的那女人姓庞,诨名庞大虫,只因为她长得五大三粗面皮黝黑,而且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跟人起冲突,跟水 浒传里面的顾大嫂差不多。
张金凤身材瘦小,被她压在身子底下,无法动弹,只能不住哀求:
庞姐,你放我起来,我没有告你的状,你误会我了。
可是庞大虫不相信啊,依然对她不依不饶。
其他人都在看热闹,没有人上去阻止。
我问边上一个女人,这怎么打起来?
女人告诉我:
庞大虫每天偷花生藏在怀里裤管里带回家,昨天被魏队长逮到,罚了她十块钱,她怀疑是张金凤告的状,这不,就来找她麻烦了。
我问:
她为什么会怀疑上张金凤?
女人说:
张金凤昨天下午不是去你那里喝水了吗,正好碰上魏队长,两人说了几句话,我们都看见了。
庞大虫当时还嘀咕,说张金凤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在勾 引魏队长,然后下班时她就被魏队长搜到了藏在裤管里的花生。
我一听,就明白了,张金凤是被冤枉的,这事只有我可以作证。
眼看庞大虫行为越来越癫狂,我忍不住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她道:
庞阿姨,你冤枉人了,张阿姨没有说你坏话,当时我在场。
张阿姨跟魏叔叔聊的是关于她儿子的事,她想请他帮忙在林场找点事给他儿子做,一句也没提到你。
我这么一说,庞大虫停下了手,问我: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冤枉她了吗?
我再次证明:
是真的,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啊?你赶紧向张阿姨道歉,你这样打人是不对的。
庞大虫爬起身子哼了一声:
让我跟她道歉,休想!即使她没有告我黑状,那她跟魏队长套近乎,也是种不要 脸的行为,该打。
看她如此蛮不讲理,众人开始纷纷指责她。
这时,魏叔叔也赶来了,他了解情况后气愤道:
庞大虫,你做错了事还闹事,还诬陷好人,你所有的工资都扣光,以后再也不用来了。
庞大虫不服气,她想争辩几句,但是一看魏叔叔面沉似水一脸怒气,瞬间怂了,双臂一耷拉,低着头灰溜溜走人。
看来这女人典型一个欺软怕硬的主。
魏叔叔安排工人继续干活。
我把张金凤扶起来,替她把身上的泥土拍干净,又掏出手绢擦掉她嘴角的血渍。
张金凤很感动,她低低说:
闺女,今天谢谢你,谢谢你替我作证,要不然的话,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笑着说: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总是欺负你,我早就看不惯了。
张金凤叹息一声,不说话了,眼底盛满了哀愁。
当时我很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直到后来我才弄清,明白了庞大虫为何总会针对她?
有了这次的出手相帮,张金凤对我明显跟以往不同。
当她知道我家在一百多里开外,又知道我从小失去母亲后,叹息一声:
闺女啊,可苦了你了,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有空就去阿姨家玩,阿姨做好吃的给你吃。
我笑着点头,答应说有机会一定去,可我一次也没去过。
我不想去麻烦她。
80年代的农村,经济条件还很差,如果我去她家,她必定会隆重款待,我不想她为我破费。

03
不知不觉中,中秋节到了。
我没有回家,那个没有温度的家,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工人放假了,魏叔叔也带着妻儿回了老家团圆。
这八间房子瞬间没了人气。
我闲来无事,屋前屋后的转。
望着这空荡荡的八间房,望着一望无边的田野,我突然就感觉到周围一片死寂。
西沉的夕阳余辉涂满山冈,我没有感到诗情画意,却有一种悲哀涌上心头。
我好像被世界遗弃,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晚上,我关上门,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与孤单。
以前白天有工人在,晚上有魏叔叔一家在,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正当我哀哀怨怨时,有人敲门。
我吓得跳了起来,顺手抓起来一把剪刀,隔着门问是谁?
对方回答:
是我,我是张金凤的儿子,我妈让我送点东西给你,本来我妈想来的,可她胆子小,不敢走夜路,只好让我来了。
张金凤有儿子,这我是知道的,可我从来没见过他,哪里敢开门?
想了想我说:
你把东西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对方沉默一会道:
你是不是害怕我是坏人啊?没关系的,我把东西放在门口,等我走了你再拿进去。
这次我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钟,他惊讶问:
那户人家呢?怎么这一排房子只有你房间有灯?
我回答:
魏叔叔一家回老家陪老人过节去了,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他问:
那你怎么不回家啊?你一个姑娘家,这荒山野岭的,黑灯瞎火的,多不安全。
我一听,心里警铃大作,后悔自己说了实话,于是,怼了他一句:
关你什么事?你快走,我才不要你关心呢。
对方噗嗤一笑:
你是不是又把我当坏人了?好好好,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走好了。
说完,脚步声真啪嗒啪嗒走远了。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没有了一点动静,我才轻悄悄开门,把一包东西拿了进来。
看来这人没说谎,应该真是张阿姨的儿子。
我把门保险好,打开布包,见是两个热乎乎的白色大搪瓷杯。
揭开盖子,浓烈的香气瞬间蔓延了一屋子。
我探头一看,一个搪瓷杯子里装的是红烧鸡,一个杯子里装的是菜干烧咸肉,都在冒着热气。
我由于心情不好,晚饭一口也没吃。
闻到这香味,肚子顿时咕噜噜叫了起来。
我把中午的剩饭热了热,就着张阿姨送过来的菜吃了起来。
肚子吃饱了,好像胆子也变壮了。
我洗漱好正想钻被窝睡觉,敲门声又响起……。
(上集)
本文发布于3月30号。
下集3月31号早上八点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