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口齿不清，老是把大摩托讲成“大摩夺”。记得舅父有一张嘉陵，又大又长，小小的我扑上去，只能在前面大红色的油箱上坐着，舅父带着我慢悠悠地在村里的大场上骑上几圈，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中，开心的我口水乱淌，大摩夺，大摩夺。
长大后，每次看到影视剧里坐在男主人公摩托车后座上的女子，随疾风飞扬的秀发，墨镜下冷酷不羁的眼神，烈焰红唇，燃烧着女人不可言说的秘密，心内总是万分羡慕，速度与激情碰撞出的，是肆意挥洒无所顾忌的青春。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我不是紫霞仙子，不敢有这么仙气飘飘的愿望。不过我希望我的男朋友，他可以有辆摩托车，而我，可以穿上最魅惑的裙子，披散着我波涛汹涌的黑色长发，涂上最浓烈的口红，戴上最拉风的墨镜，坐在摩托车后座，搂牢他的腰，飙到心脏猝停的速度，和他一起去兜风。
很快就有了这样的机会。
不过那个疯狂的骑士，不是我的男朋友，是个黑车司机。我们之间除了金钱交易，没有半毛钱关系——朋友家住得远，玩过瘾了出来，天色已晚。四下里打不到车，眼看周围闲散着几位摩的司机，想想路途也不是很遥远，还可以免去朋友的担心着急，反正这辈子还没坐过摩托车，就试一试吧。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正式乘坐摩托车。车主只卖艺不卖身，不可能乱占人家便宜，去搂人家的腰。于是我一只手抓住后座，一只手抱牢自己的包包。开头还好，找到一点飘飘然兴奋的感觉，虽然没有穿最魅惑的裙子，涂最浓烈的口红，戴最拉风的墨镜，但至少我披散着波涛汹涌的黑色长发。待到黑色长发吹得像蓬乱草四处飘散，手颤抖得拎不住包包，我慌了，怕了。每隔两分钟就冒着灌一肚子冷风的危险，提醒飞得忘乎所以的车手“慢一点慢一点”。而飞得不亦乐乎停不下来的车手，每次都说“好的好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减慢。
坐在后座，耳边不断掠过呼呼的风声，眼睛不断看见一团一团倒退的街景，人在车上坐，魂在后面追，到后来我干脆眼一闭心一横牙一咬，算了算了，生死由命吧！
心飞起来了，魂也飞起来了，眼睛发黑，头皮发麻，麻到脚后跟。漂浮着回到家，静坐两小时，热水灌了好几杯，感觉灵魂还在外面四处乱飞。
回过神来，骑士梦醒了。
风驰电掣爽到极点嗨到爆的感觉，比起安全，比起生死，都不重要。我还是让心脏安安稳稳多跳几年比较妥当。
所以，当帅帅的男性朋友邀请我坐他摩托车后座时，我忘了曾经美好的梦想，拒绝得斩钉截铁。
对方执着地一再邀请。
无奈同他说了乘坐黑摩的的恐怖经历。他听完憨笑，你是上天赐予的珍宝，我会保护你。我会很慢很安全的。在我的背后，不要怕。情话说得真动听，左右摇摆之间，心想趁着年轻，再给飞翔的梦想一次机会吧！
谁料出师不利，还没走出五百米，为了避让一辆拉泥的大卡车，骑士放慢速度，摩托车轮一滑，我虽然没有摔倒，却踩了一脚泥。
洗洗泥，继续前进。
原来摩托车要走机动车道啊，原来摩托车超车要走左边，超越原本就开得飞快的汽车啊，原来摩托车骑三十码反而不安全啊，原来摩托车骑五十码我手脚冰凉嘴唇发抖啊。
原来乘坐摩托车对我来说，在谁的背后，都没有安全感，都是魂飞魄散的感觉啊。
啊。我的天啊。
在我快晕过去之前，我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叫了暂停。不，不是暂停，是永久停止，恶梦请到此为止吧，请让我从摩托后座下来，哪怕扑进大地母亲坚实的怀抱。
至于他和摩托车要怎么办，管他怎么办。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既然在谁的背后，都没有安全感，那么我做自己的主总可以吧。同学莺莺空闲时间是个酷炫的摩托车手，看她独自驰骋在怒江峡谷，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那一道靓丽的风景，让人心生向往。于是到处打听，学摩托驾照要多久，好考吗？
迎接我的自然还是一盆冷水。“凭你的胆量与智商就算了吧。先不说你能不能考过，你知道当初学摩托车的熟人，现在坚持的还有几个吗。你知道最近昆明两个美少女飙摩托车的事吗？你知道······”想一想自己坐副驾都害怕的胆量，想一想一着急就分不清左右的智商，那还是，算了吧。至此，我的骑士梦，全面破灭。
有的人向往飞翔，追求刺激，有的人渴望安稳，安守平凡。上天没有给我飞翔的翅膀，强壮的心脏，那我就踏踏实实，在这片平稳的土地上，走出我的印迹。
飞起来失重的感觉固然让人获得短暂的快感，而稳稳的、暖暖的幸福，更让我心安。
END
文/谢小鱼（图源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