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我常常走进童年，因为那里有许多美妙的梦。童年时，我家村子附近有两块自留地，其中一块地的地埂上有一颗老梨树。每到夏天，奶奶就拿着棕树剪成的扇子，在树下不停地扇着风，给我们讲许多有趣的故事。
孩童时，我一放学就依偎在奶奶膝盖上，尽享天伦之乐。这棵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大梨树在阳光照射下出没得亭亭玉立。树冠比较大，像一把墨绿色的大伞，为我们这一群调皮捣蛋的孩童们遮挡了炎炎烈日。
到了六七月份，那硕大无比的树枝上挂满黄澄澄的梨，我们这群穷乡僻壤成长的傻丫头们馋的口水哗哗直流，几个孩童们窃窃私语，趁奶奶不注意时也要爬上树去摘几个下来解解馋。
那个时候，我天生就身材矮小，三五个小伙伴便耸勇我爬上树去摘梨。还说我爬树动作比较灵活，我也拗不过他们，只得乖乖地爬上去摘梨。这时，先天身体带来的缺陷在这个时候变成优势。为此，我还暗自高兴过。
我忐忑不安地爬上树，生怕奶奶出现在树底下，在我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摘梨的时候，奶奶不知不觉地来到树底下。她看见几个小孩在树底下手舞足蹈地跳着笑着，就抬头看看梨树，见我正在树上摘梨，就破口大骂：“加芳，死丫头，你赶快给我滚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奶奶辛辛苦苦半辈子起早摸黑地劳作，就这么一棵梨，还让你们这群毛头小伙给采踏了。它是我这辈子的命根子哩！”
听奶奶这么一说，几个小伙伴便一溜烟跑开了。当我从树上下来时，已不见那几个贪吃梨的小伙伴的踪影。我手里捏着两个梨，衣服口袋里有三个，我把梨全部拿出来放在奶奶面前，根本不敢抬头看她一眼，因为她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令我望而生畏。
看着自己家徒四壁的家境，姑姑先天性残疾，身材矮小有点侏儒症，下不了田地干不了重活；父亲在县城的一个偏远小镇当一名医生；母亲一个人承担六七个人的重活、苦活；爷爷是个文盲，没有进过一天学校门，生活里只有成天在磨房里磨面。奶奶说老梨树已经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每年收到三十公斤梨，用马驮到市场上也能够换回一点钱补贴家用，柴米油盐都得靠它。想到这里，我的心犹如刀绞一样，眼泪夺眶而出。
看着奶奶那日渐苍老的面容，慈祥而不乏一些关心爱护，她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梨，使劲地塞在我手里，疼爱地说：“傻丫头，把它吃了吧！”我拿着那个晶莹剔透的芝麻梨，半天说不出话来，一阵微风吹拂过，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响声。口干舌燥的我终于忍不住咬了一口，梨原本是酸甜可口的，但此时此刻，我明显的感觉到嘴角边有一丝丝的涩酸.......
老梨树映照着我家竹林前面的那一间破败不堪的青瓦土坯房，那间畜圈整年关着我家一头耕牛，奶奶每天放牛或是喂牛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去看看梨长大多少，翘首期盼着自己亲手种下的梨早日成熟。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场突如其来的单点暴雨连同冰雹，无情地打掉了即将上市的梨。奶奶看见满目疮痍的梨树和掉落一地的梨，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我来到奶奶跟前，紧紧地握住她那枯瘦如柴的手，说：“奶奶，您别哭了，不就是损失一点梨么？我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起，努力学习，将来走出这个穷山沟，接你去城里享福，用我的实际行动来报答您。”奶奶听了我的这番抚慰的话，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
寒窗十三载后，我参加工作，市场上琳琅满目的梨品种多得是，但是我对家乡的老梨树始终怀有一种割舍不掉的感情。每年我都能吃上哥哥姐姐从乡下送来的梨，看着竹篮里那黄灿灿的梨，让人禁不住苍翠欲滴，我也是垂涎三尺，拿起一个咬一口，吃在嘴里，勾起我对童年生活的心酸回忆，还有奶奶那欲哭无泪的模样，思绪感慨万千，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如今，千帆过尽之后，远在他乡的我，一个栖息在城市里寻梦的游子，每年回乡下老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到那棵老梨树下行走，徘徊许久，回眸往事和生命中发生过的一切，内心跌宕起伏。
背井离乡来到城里工作，奶奶过世之后，由于长期无人看护，老梨树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无论如何，曾经那个年幼无知的少年，给小伙伴们摘梨，让年迈奶奶伤心欲绝的那种刻骨铭心之痛，奶奶卖梨的往事，仍然历历在目，在内心深处泛起一丝涟漪，让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作者 / 顾佳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