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与泰山有关

鹏程谈文化 2023-09-01 17:47:07

《西游记》以其五彩神笔‚为世人展示了一个瑰丽奇异的神话世界;然小说家笔下的天界仙宫、名山洞府‚并非一味凭空虚构,而大多是以祖国的奇丽山川为素材。泰山与 《西游记》故事有着更深厚的因缘。早在唐代流传的玄奘取经故事‚便已与泰山相联系‚在此后 “西游” 题材的杂剧、平话中‚均与泰山文化不无关涉。而这一泰山地方色彩‚在明代出现的百回本 《西游记》中更得到充分体现。

86版《西游记》电视剧

(一)傲来山

《西游记》第一回:

“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 (一日) 见风,化作一个石猴。”

《西游记》以悟空为“傲来国”籍。“傲来国”之名前所未有,是作者虚构首创。但名称“傲来",前代文献包括西游故事文本中绝无,又可以认为单凭想像实难成立,而恰好泰山岱顶西南有“傲来山”。《岱史》载:傲来山,在岳顶西南竹林寺。其石嵴岏矗矗,至御帐俯视之更奇。(卷四《山水表》)

夕阳照耀下的傲徕峰(摄影丨jeavi)

可知“傲来”名号自泰山作古,“傲来国"一称非《西游记》作者想像得来,乃借岱“傲来山”名而成。

若以为 “傲来” 之名仅是偶然关合,不足为据,如果其有幸至泰山傲来览胜,则定会有惊奇的发现:在傲来山以东的山峦中有一巨石峙立,俨若猿猴蹲坐,山民称之为 “猴子石”。——这天置地设的傲来猴子石,不正是小说中 “石猴” 的原型吗?

傲徕峰

(二)水帘洞

孙悟空的洞府 “水帘洞”,也可以从泰山寻得其踪迹。其洞落处于斗母宫西北的峰峦间,洞名始见于宋人李谔《瑶池记》。明人高诲于《游泰山记》中描写其处:“水帘洞,泉自天绅岩出,飞流垂练,听之泠泠然。下有小石桥,通泉于溪。” 于慎行《游泰山记》更摹其景色云:“水帘洞之泉,从山上弥漫下流,注于绝壑,以入碨垒,忽然而没,有时复出,‚石梁木杠,互相撑拄。” 萧协中《泰山小史》有咏水帘洞之诗云:“寻真欲问碧云宫,竹杖芒鞋可御风。洞里有仙疑睡稳,故将珠水挂帘栊。” 泰山水帘之地理风貌‚与小说中的描写极为神似,而萧协中 “洞里有仙” 之咏,更说明泰山水帘洞的神奇传闻由来甚久。张宏梁先生论称:“元代 《西游记平话》的花果山水帘洞,以何地为蓝本无法揣测。吴承恩对水帘洞的描写则是融化了泰山水帘洞景貌的。”确系恰切之论。

泰山水帘洞

登傲来山,观猴子石,入水帘洞,使人宛如神游 《西游》世界。如这时再指称百回本 《西游》中那段充满神奇色彩的傲来国石猴出世、水帘洞悟空称王的故事,正是巧借了泰岱之傲来山、猴子石、水帘洞这诸多寓奇寓趣的胜迹‚或许不被读者视为无稽之谈了。

(三)天宫

玉皇大帝所住的“天宫”是《西游记》全书特别是前七回重点写到的环境,其主要设施包括灵霄宝殿、一天门、二天门、三天门、南天门,西天门、东天门、瑶池等书中时常写及的天界布置,都早在《西游记》之前泰山上就已经有了。《岱史》载:

一天门,有坊,在岳阳岱庙内[北]里许。(卷四(《山水表》)

二天门,有坊,在岳阳,一名小天门,即御帐,盖宋真宗曾此驻跸也。(卷四《山水表》)

三天门,石门,一日南天门,即十八盘尽处。(卷四《山水表》)

东天门,在岳顶东。(卷四《山水表》)

西天门,在岳顶西。(卷四《山水表))

玄武门,在岳北址。(卷四(山水表))(引者按:“玄武门”即第三十三回所写及“北天门")

泰山南天门

王母池,一名瑶池,在岳之南麓,池水之源乃岱岳山涧之水也。自黄现[岘]岭会石经峪、、水市洞诸源,汇而为此池焉。昔黄帝建观岱岳,遣女七人,云冠羽衣,修奉香火,以迎王母,故名。(卷四《山水表》)

王母池

玉帝观,即太清宫,在岳之绝顶,益古登封台,昔尝圮废。成化十九年,中使以内帮金资重建。隆庆间,侍郎万恭撤观于巅北,出巅石而表之,题曰“表泰山之巅”,万恭自为之记。(卷九《灵宇记》)

这些构成泰山极顶“天宫”的景观,在《西游记》中几乎一一对应地频繁出现,决非偶然,应视为《西游记》写"天宫”拟自泰山的证明。

(四)鹰愁涧

《西游记》第十五回写“鹰愁涧意马收缰”,故事发生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岱史》载:

鹰愁涧,在十八盘下(卷四《山水表》)

此“鹰愁涧"之名,也不容易单凭想像可得,又仅见于泰山,也应该视为《西游记》描写借名于泰山景观的证明。

(五)火焰山·魔王洞·扇子崖

《西游记》中脍炙人口的“唐三藏受阻火焰山,孙悟空三调芭蕉扇”一段情节,竟也可从泰山山胜迹中找到其“ 娘家”。

牛魔王夫妇雄踞的“火焰山”,在泰山古代志书中就有记载。清人《泰山道里记》有云:扇子崖“西北二里为火焰山,一峰黑飙特异。”《岱览》则更对此山作了形象描绘:“火焰山,赤若秃鬝,熏若柴槱。”更奇的是:这座火焰山中还有牛魔王的洞府。《岱览》书中于上文后接着写道:“南崖一洞颇深邃,...俗称魔王洞。”清《泰山志》亦云:“魔王洞,在火焰山南。”

扇子崖

那么,那柄奇妙的芭蕉扇又植于何方呢?小说中写道“那芭蕉扇本是昆仑山后,自混沌开辟以来,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试问世间何处有这样的仙扇?若有之,则泰山扇子崖是也。扇子崖乃是泰山西麓的绝胜之地。清初王无欲扇子崖碑记云:“扇子崖首出群山,其形如扇。”又《泰山道里记》云:“扇子崖倾倚如摺箑。”这岂不正是那柄挟风凝雨、天地钟灵的奇宝芭蕉扇吗?

扇子崖

芭蕉扇的构思源出泰山扇子崖,并非笔者的一个猜测,在元代杨讷《西游记》杂剧中已有痕迹可寻。其剧第五本第十九出《铁扇凶威》 [滚绣球] 曲词云:“这扇子六丁神巧铸成,五道神细打磨。阎浮间并无二个。”五道神乃为泰山之神衹,故《元曲鉴赏辞典》于此曲后论道:“第二支曲[滚绣球]曲介绍本出的核心道具——铁扇。说明铁扇的制作过程仅用十二字,且紧扣铁的特性。……铸件需磨,磨是慢工细活,宜选僻静处,故置于泰山深处,借助东岳神将五道神。”(见《辞典》页1090)如此,芭蕉扇与泰山的这番联系,或尚非全出臆测。

(六)晒经石

《西游记》第九十九回写道:唐僧师徒取经归于来,被老鼋丢于通天河中,一时经包、衣服、鞍辔俱湿。“少顷,太阳高照,(师徒)却移经于高崖上,开包晒晾。至今彼处晒经之石尚存。”

86版《西游记》电视剧版师徒晒经场景

《西游记》这一段情节,窃颇疑是受摩崖刻经舀山的启发而创作。古代僧众为保存佛经,多刊石名山,期垂永久,所谓“縑竹易销,金石难灭,托以高山,永留不绝”(《石颂》)之意。摩崖刻经今存多处,就中最负盛名者,当推泰山之经石峪摩崖。其地今存经文千余字,字迹波磔古宕,有“大字鼻祖,榜书之宗”之誉。

泰山经石峪

明代张岱《琅嬛文集》卷二《岱志》有关经石峪晒经传说的确切记载:”石经峪...山峡中有石,五倍虎邱。传唐三藏曝经于此,又名曝经石。石上镌汉隶《金刚经》,字如斗,随石所之,尽经而止。”

据张岱此记,可知泰山经石峪被传为唐僧曝经之所,自明己然。或是泰山经石峪旧有此传说,而被百回本《西游记》作者改制采入书中,或是《西游记》作者受泰山刻经之启发,遂以经石峪之素材,于说部中创设“通天河”一段情节。两者必居其一。《琅嬛文集》这条记载,为我们追索《西游》于泰山的关系,又提供了一条确凿资料。

99年动画版《西游记》

百回本《西游记》描写原型为泰山独有的景观和可推断为泰山景观‚以及可资联想到《西游记》故事的景观约有三十余处。这诸多景观与《西游记》所写地理环境对应的一致性或相关的密切性,表明泰山景观是《西游记》地理环境描写的主要蓝本,《西游记》的神魔环境与“五岳独尊”的泰山景观,在很大程度上有摹本与原型的对应关系。泰山不仅是孙悟空“故里”‚而且是大半部《西游记》故事的舞台背景。而《西游记》作者必是一位久居泰安熟悉泰山的文学家。

来源:周郢:《西游记》与泰山文化 、杜贵晨:《西游记》与泰山关系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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