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资本诱惑之下，个人侵吞国有资产的企图离我们并不遥远。

2年前，澎湃新闻等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云南白药在港股、A股进行的股票投资出现巨大亏损。

⬆昆明

去年，连续两年股票亏损的云南白药迎来管理层的大换血，前董事长王明辉辞职，多名高管在几年内先后离职。

这些信息看起来只是股票投资亏损，但隐藏在亏损背后的疑似一桩“窝案”，牵涉到疑似转移国有资本的收购案。

王明辉作为云南白药的前董事长已经在这家企业工作了24年，2023年3月突然因为个人原因离职，当初外界并没有太多有关他离职原因的消息。

近期部分媒体报道王明辉被纪委监委部门带走调查，澎湃新闻的记者询问云南白药投资者专线，该公司表示董事长离职是个人原因，其他方面不清楚。

1999年，已经37岁的王明辉在云南另一家一线药企“昆明制药厂”担任销售副总裁的职位，在这一年，突然被调往云南白药做总经理。

据他在《哈佛商业评论》的访谈中谈到，云南白药在1999年仅排在药企的第三位，与昆明制药厂尚不能比较。

王明辉在媒体看来是云南白药的“灵魂”人物，他进入云南白药后逐渐主导并改变这家企业。

2001年云南白药推出创可贴，在这一年实现实现3000万元的销售额。

到2007年，云南白药创可贴的销售额已经持续增长到2亿元。

在20年前，这是一个比较新颖的方向，由于创可贴的市场接受度高，云南白药的研发方向朝向更多种类含白药材料的用药场景。

⬆红色药丸能够快速凝血

王明辉真正担任前董事长的职位是在2004年，在这一年，云南白药牙膏上市，这款牙膏产品具备预防牙龈出血、消肿止痛的功效型，在接下来10多年的时间里，受消费者欢迎。

如果王明辉的经历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会是一个励志的故事，在王明辉任职期间，云南白药营收从最初的2亿元增长到2021年的363.73亿元。

改变王明辉命运的是两件事，一件事是云南白药开始进行混改，引入私人资本，一件事是牵扯到一位王明辉在商学院认识的福建投资人陈发树，他和云南白药的合作将争议和纠纷推向了最高潮。

对云南白药进行混改原本是积极的意图，相关监管机构希望避免国资一家独大，引入更多的私人资本，提高企业的营运效率。

但在改组的过程中，部分高管和投资人的价值观取向背离了正确的价值观，将个人主义发挥到极致，险些出现国有资产进入私人账户的风险。

澎湃新闻报道从2023年年初到2024年年初，包括王明辉在内的五位云南白药前高管因涉及同一事项先后被纪委监委部门带走调查。

云南白药在2023年之前，公司治理、内部控制等方面存在问题。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应该严格遵守法律法规和公司治理规范，确保公司运营的透明度和合规性。

⬆云南白药昆明总部厂区内

澎湃新闻的记者从相关知情人那里了解到王明辉被调查或是因其在云南白药收购万隆控股时，涉及转移国有资产、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等。

相较2022年年末，云南白药在2023年年末持有的证券投资产品已有所减少，且在2023年的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增加1.25亿元。

在王明辉离职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云南白药回归到正常营运轨迹，今年公司彻底退出股票投资，2024年2月23日，张文学被推举为新董事长。

去年10月，云南省人民检察院领导曾赴云南白药调研交流。主持座谈会的云南白药总裁董明表示，云南白药历来重视内外部的合规问题，对法律敬畏、尊崇，今后将继续加强员工法治教育，提高法治观念，警钟长鸣。

“提升国际化水平，进军工业大麻业务”这是在云南白药进行混改后提出的投资方向之一，在此背景下云南白药收购一家在香港上市的公司万隆控股，现在这家公司已经改名为云白国际，股价非常低，接近“仙股”的概念。

⬆工业大麻

事情起源于2007年，势头正盛的王明辉在长江商学院认识了一名福建生意人陈发树，陈发树是新华都实控人，同时也是一名股民。

福建早期的企业经营氛围充满赚快钱的思路，从泉州到厦门，不少企业盛行这样的经营理念。

2009年陈发树试图收购云南白药，以失败告终，随着云南白药进行混改，陈发树的机会来了。

2017年，陈发树向云南白药增资，获得了20.76%的股份。

2019年，陈发树继续收购云南白药控股有限公司的股份。

收购完成后，云南省国资委、新华都、江苏鱼跃分别持有云南白药25.14%、25.14%、5.59%股份，新华都与云南省国资委并列成为云南白药第一大股东。

云南白药2024年一季报显示，陈发树控股的新华都集团持股24.25%，仍为公司第二大股东。

在过去，云南白药的实际控制人属于国资，在激进的混改之后，陈发树的重要性提升，云南白药转变为无实际控制人、无控股股东。

实控人缺席的股权设置，逐渐给云南白药的投资方向造成很大的隐患，在开会时，国资董事代表多次对云南白药审议事项投出反对票。

2019年云南白药拟认购万隆控股可换股债券一事，国资股东代表董事汪戎、纳鹏杰投出反对票，理由是认购协议至今一直未能得到港交所的批准。

云南白药在2021年前后购买港股小米，结果持续暴跌，这也是陈发树的经营策略带来的比较大的影响。

在2018年以前，云南白药从未进行过证券投资类业务。而在2019年8月陈发树任联席董事长后，在2019年云南白药共使用72亿元进行证券投资，此后逐渐递增。

云南白药的一部分资金在此后几年疑似变成这位福建投资人的赚快钱的工具。

万隆控股于2017年与云南白药旗下清逸堂共同在中国香港建立合营公司，售卖清逸堂的产品。

2017年9月，万隆控股正式引入云南白药为大股东，通过吸收合并白药控股，云南白药持有万隆控股29.59%的股份，成为其第一大股东。

2019年，王明辉就已接任万隆控股主席，原主席周泓调任副主席兼任万隆控股行政总裁。同年10月，云南白药披露，拟以自筹资金7.3亿港元为对价，认购万隆控股的可股债券。

认购和换股完成后，公司预计将持有万隆控股经扩大后股本的45.86%。2021年4月，双方拟共同出资组建一家从事工业大麻相关产业链业务的合资企业。

至此，云南白药和万隆控股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

2021年11月，云南白药发布公告称，将全面要约收购万隆控股集团。

假设要约获全面接纳，按照每股0.285港元的价格，本次交易对价约为12.78亿港元。

而在要约收购后，公众人士持有万隆控股比例缩减至21.44%，这不符合《香港联合交易所有限公司证券上市规则》中规定的最低公众持股量需达到25%的要求。

此后，通过一系列增发操作，公众持股重新回到港交所规定线以上，云南白药上述收购事项才终于达到合规要求。

经历10多年的时间，耗资数十亿港元的收购案，牵涉到一个疑问，为什么云南白药对万隆控股的兴趣如此强烈？不断增购这家公司的股份。

云南白药当初给出的解释是希望获取万隆控股的工业大麻业务，事实上，香港万隆的主营业务是放债。

云南白药发起全面要约收购时，万隆控股的主营业务占比为放债（7.21%）、货物和商品贸易（92.6%）以及大麻二酚（CBD）萃取物贸易（0.23%）。

作为一家药用价值高且文化意义非凡的企业，云南白药牵涉到放债多少有一些奇怪。

2022年6月22日，云南白药（000538.SZ）发布公告称，公司控股子公司万隆控股集团(00030.HK)披露其放贷业务(放贷业务由万隆财务有限公司经营)的若干借款人已于还款方面违约。

2022年，云南白药计提商誉减值准备为5.79亿元，主要为要约收购万隆控股产生的商誉减值；因万隆控股部分借款人违约，云南白药还计提万隆控股其他应收款坏账准备5.38亿元。

如果当年坏账持续下去，不做任何改变，云南白药的未来不堪设想。

近期知情人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透露，“陈发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过了，接受调查应该有小半年了。一方面他是云南白药大股东，另一方面应该也跟王明辉他们的事情有关系。”

5月9日和5月10日，界面新闻记者曾多次致电陈发树之子陈焱辉，其电话大都处于忙线状态。截至发稿时，陈焱辉没有对其父陈发树目前被带走调查一事的真伪做出回应。

陈发树在2009年是福建的首富，当年资产达到218.5亿元人民币。

福建的企业习惯于家族式经营，作为云南的一家国资委控股的企业，陈发树的儿子也在云南白药的股东行列。

同时，陈发树也是多家A股上市公司的股东，据Choice，截至今年4月底，陈发树持有隆基绿能的市值约34.85亿元。

有知情人士介绍，云南白药的国资股东方希望几位高管董事能在国资与陈发树之间起到一个中立的角色，但最终未能实现，“陈发树通过开高薪的形式拉拢了一些董事，甚至是一些国资派驻的董事”。

2006年年报表明，王明辉年内从公司领取的报酬总额33.37万元，至2010年，其薪酬达到67.3万元。

2020年，其获得的税前报酬总额为1255.64万元，2021年为1053.6万元。此外，王明辉辞任时持有的云南白药100.8万股股票市值超过5000万元。另外，王锦和尹品耀在这两年的年薪也大幅增长，达到了千万元级别。

我们熟知的打工皇帝唐骏在2008年被陈发树请去做新华都集团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

陈发树不仅仅与云南白药产生关系，2022年，云南白药共用了约109亿元来认购上海医药6.66亿股的股份，交易完成后，云南白药成为上海医药的第二大股东，持股比例为18.02%。

这次定增的理由，上海医药提出，这起交易能够引入战略投资者，促进公司长远发展，募集资金将全部用于补充营运资金并偿还公司债务。

上海医药接受上海潭东和云南白药这两名特定投资者的现金认购。上海潭东为上海上实的全资子公司。

发行前，上海上实就是上海医药的股东，它和上实集团及其全资附属子公司、上药集团累计持有上海医药36.59%的股份。发行后，前述股东中将新增上海上实全资子公司上海潭东，但由于云南白药的加入，它们的累计持股略微稀释至33.21%。

发行前后，上海医药的总股本也从20亿股向30亿股扩容，即使云南白药成为了上海医药的第二大股东，上实集团、上海上实及上药集团依旧是上海医药的控股股东。截至今年一季报，由于在三年锁定期内，云南白药依旧持股6.66亿股，持股比例变动为17.97%。目前，陈发树是上海医药的非执行董事、战略委员会成员。

知情人士称，投资上海医药也是陈发树的意思，而他个人与上海医药前董事长周军也私交甚好。另外，陈发树的儿媳邵帅目前为上海医药副总裁。而周军也已在去年11月被宣布涉嫌严重违纪违法。

目前，案件正在审理中。

云南白药经历了近百年的波折，又一次转危为安。

今年最新的财报显示，在今年一季度，云南白药实现营收约107.74亿元，同比增长2.49%，净利润约为17.02亿元，同比增长约12.12%。

借用AI风控平台风险雷达，我们看看云南白药的风险评估信息。

有关云南白药的风控信息，部分截图如下：

AI评定为83分，属于“正常”

以下是有关云南白药的舆情监控信息：

另外，我们也看一下万隆控股的风险评估信息。

AI评定为37分，属于“一般预警”

云南白药的品牌历史也是一段传奇，最早的创始人是曲焕章，历经晚清和民国，在清光绪二十八年创制出“百宝丹”，用于治疗外伤，被晚清、民国历代士兵追捧。

曾经有一名狙击手叫“刘华”，肩膀中弹，被曲焕章用特殊药剂为这名狙击手止血和消炎，成功治疗后，狙击手继续登上战场。

在另一处医疗点，一名年轻的通讯兵因为突发的感冒导致咳嗽不止，咽喉疼痛。曲焕章调配了一剂特效药物。他服用后不久，咳嗽症状明显缓解，精神也好转了许多，他感慨地说：“曲医生的药真是神奇，让我感觉好多了。”

曲焕章在为抗战捐款后，被民国的官员要求捐钱买战斗机群，但战斗机的费用太高，他没有那么多钱购买。

接着民国的一名官员为了拿到曲焕章的药方为私自投资的药厂服务，转变为个人资产，要求曲焕章无偿拿出百宝丹的配方。

被拒绝后，曲焕章被民国zf逮捕，并死在狱中。

新中国建立后，曲焕章的妻子将药方主动交给当局，根据这些药方，这才有了云南白药这家企业。

云南白药承载的不仅仅是经济价值，也有一部分文化价值。

如果这些东西变成私人账户中的一段数字，云南的部分普通人可能很难给历史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