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中有180个左右的“其”字,有一些是作为疑问、祈使、假设、副词、虚词等使用的,但这些用法通常不会影响对老子思想的理解。但作为第三人称代词或者指示代词出现的,通常会被张冠李戴,因此造成文意的混乱。
这些被张冠李戴的“其”,本来是指代圣人或者侯王的,但却被指定为“百姓”或者指代任何一个“人”,不仅造成逻辑上的混乱,更与万经之王的称号不相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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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以名家解读为参照,只对含有“其”字的句子进行“对比”讨论,看这些“其”到底是指圣人、侯王,还是指百姓。
“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这里的“其”是圣人原文:
不上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不乱。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也。使夫知不敢弗为而已,则无不治矣。
陈鼓应的译文:
所以有道的人治理政事,要使人心灵开阔,生活安饱,意志柔韧,体魄强健。
陈先生之于老子,功莫大焉,他的《老子今注今译》等系列作品影响老子学研究近半个世纪,当代人的解老作品鲜有不受其影响的,本章解读也不例外。但陈先生却将“圣人”理解成了“百姓”。
老子整部《道德经》的论说对象,皆是他塑造的为道者——圣人,或者侯王等现实权力者,他不对百姓提出任何要求。比如老子本章强调的是:只有圣人不尚贤、不贵货、不见可欲,才能“使”民不争、不为盗、不乱。
就是说,统治者如何,百姓就会如何,就如同说:我无为,民才能无不为。
所以,老子要表达的只能是:圣人虚心实腹、弱志强骨,才能“恒使民无知无欲也”。
即使是为《老子》做“御注”的帝王唐玄宗、宋徽宗、明太祖也直接指出,是圣人虚心实腹、弱志强骨——他们主动承担起了作为“侯王”的责任,这是很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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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唐玄宗注曰:“夫理国者,复何为乎?故虚心实腹,绝欲忘知于为,无为则无不理矣。”
河上公、王弼、陆希声、吕慧卿等注家,皆直指圣人,如成玄英注曰:言圣人外无可欲之境,内无能欲之心……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这里的“其”是道原文(第四章、第五十六章均有此句):
道冲,而用之又弗盈也。渊呵始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呵似或存。吾不知谁子也,象帝之先。
沈善增的译文:
锉去它们的锐角,解开它们的纷争,和合它们的光彩,也吸纳了它们带来的尘埃,
本章文字很明显,自始至终都在论述大道,开始言“道”乃冲虚无限,继之说渊深广大,无所不遍,无所不覆载,既说它似万物之宗祖,又若无若有,且云“象帝之先”,不都是在说“道”吗?
所以中间的“挫锐解纷、和光同尘”的主语只能是“道”,是说大道在光为光,在尘为尘,随方就圆,顺遂物性,不与物争。
而沈善增的译文,将“其”理解为“它们”,“它们”是谁们?是万物吗?
“道”以辅万物之自然为准则,荆棘有棱角,道就辅助它有棱角;紫藤、绿萝喜攀援,道就辅助它们攀援;太阳光芒万丈,道就辅助它光芒万丈,山洞幽深黑暗,道就辅助它幽深黑暗。
道在万物,不改变万物,只为辅不融为一体而不违逆,这才叫“挫锐解纷、和光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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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为道者非以明民也,将以愚之也。民之难治也,以其知也。故以知知邦,邦之贼也。以不知知治,邦之德也。恒知此两者,亦稽式也。恒知稽式,此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乃至大顺。
现代很多名家都在这一章翻车了,陈鼓应如此,南怀瑾、傅佩荣等也一样。
他们的译文:
陈鼓应:人民所以难治,乃是因为他们使用太多的智巧心机。
南怀瑾:说社会人民之所以难治,是因为一般人知识太多了。
傅佩荣 老百姓为什么很难治理呢?因为他智巧太多了。百姓你智巧多的话,真的会比较顺利、比较快乐吗?
他们都将人民难治的原因归之于“人民”有智慧,他们都忽略了老子始终是在跟当权者对话,对于百姓,那是当权者应该服务的对象,而不是他们提出要求和批评的对象。
何况老子对于“民之难治”,在75章对此也给出了明确答案,他说:“百姓之不治也,以其上有以为也,是以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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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毫不含糊,百姓之不治,以“其上”有以为也。“其上”就是统治者。
王弼注曰:“民不治,皆由上,不由其下也。民从上也。”王夫之说的也很直接:“有为者上,而难治者民。”
毋狎其所居,毋猒其所生。此“其”也是“君”而非“民”原文:
民之不畏畏,则大畏将至矣。毋狎其所居,毋猒其所生。夫唯弗猒, 是以不猒。是以圣人自知而不自见也,自爱而不自贵也。故去被取此。
陈鼓应的译文:
不要逼迫人民的居处,不要压榨人民的生活。只有不压榨人民,人民才不厌恶(统治者)
古人多从统治者如何清静无为,不求生生之厚这个角度来理解的。但现代人多数从“君”不要压缩“民”的生活空间而展开的。陈鼓应先生也是如此。
前者说“君”如何清静无为;后者从“君”不要苛待“民”而言的。哪个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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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文字上都讲得通:作为统治者理当远离暴政,不能压缩百姓的生存空间,阻断他们的生计,而要让人们活得有尊严,百姓和安,才有天下太平。
这句话若放在整个《道德经》背景下理解,固然是不错的。这一章最后是要落实在“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而不自贵”上,并且要“去彼取此”,所以这个“其”只能指统治者。
即特指侯王因“自贵”而造成的“贵生”“生生之厚”,这样才能跟本章思想主旨相吻合。
所以“毋狎其所居,毋猒其所生”就是对侯王“贵生”的批判和否定。
狎:狎玩,狎弄,沉溺于。猒:侯王“自贵”而爱游玩,多离宫,飨大牢,春登台,近优伶,费民财,就是“狎其所居”;山珍海味,花天酒地,“厌食而赍财有余”就是“猒其所生”。
所以老子说“自爱而不自贵,故去被取此”,要去掉“毋狎其所居,毋猒其所生”放任自贵。
“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中的“其”指百姓,还是指圣人?原文:
小邦寡民,使十百人之器毋用,使民重死而远徙,有车周无所乘之,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邦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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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用举例了,不论古代还是当代,八成以上的注家都会把“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中的“其”理解为百姓,即百姓“甘食,美服,乐俗,安居”。
但其中的“其”字,所指是“民”还是“君”,姑且不下结论,我先把我的想法写下来,功朋友们参考和批判。
“使什百之器毋用”等五句话的主语肯定是统治者,且“十百人之器”“舟车”“甲兵”之类也不是“民”所能享用的。
同时,历史上的确有将“甘其食”这四句话理解为圣人或侯王的,比如河上公注曰:
“甘其蔬食,不渔食百姓也。美其恶衣,不贵五色。安其茅茨,不好文饰之屋。乐其质朴之俗,不转移也。”
河上公的理解方向对吗?期待你的高见!
时觉空罗智能
其是形容定义,是道源[点赞][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