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厂里谁不知道？可我李德宝，偏偏不信这个邪！二十多年了，从毛头小子熬成高级技师，靠的是什么？还不是这股子钻劲儿！带徒弟，我就得让他学到真本事，把压箱底的玩意儿都掏出来，那才叫痛快！

这不，王主任笑眯眯地把一个愣头青带到我跟前，“德宝啊，这是我远房侄子，小王，以后就跟着你学手艺了，你可得好好带带他！” 小王这小伙子，机灵着呢，嘴甜手勤，一口一个“师傅”叫得我心里舒坦。可时间一长，我心里就犯嘀咕了，这王主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师傅，您这手艺真绝了！我叔跟我说您做这行几十年了，经验丰富着呢，跟着您准没错！”小王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地递给我一杯茶。

我接过茶，喝了一口，茶香四溢，心头一暖。看着眼前这个勤快的小伙子，我忍不住想起自己刚入行的时候，也是这样充满干劲。“好好学，将来接我的班。” 我半开玩笑地说，却也存了几分真心。

小王一听，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那是那是，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看着小王兴冲冲的样子，我心里却五味杂陈。王主任之前特意把小王安排到我这里来学习，说是要培养新人，但我心里清楚，这小子八成是王主任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王主任这人，我太了解了，心眼比针尖还小，成天就想着怎么往上爬，哪会真心实意地培养人才。这次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果然，小王这小子来没多久，就露出了马脚。我教他技术要领的时候，他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个小本子记，可一转头就跟我旁边的小李说我啰嗦，说我教的都是老掉牙的东西。有一回，我亲耳听见他在车间主任面前吹嘘，说自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我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年轻人嘛，谁还没点儿傲气？ 我当时就想，只要这小子踏踏实实地跟我学，将来成了厂里的顶梁柱，我也算对得起这份工作，对得起老厂长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小王这小子，手艺没学到家，就想当家做主了。

那次，我因为老毛病腰间盘突出犯了，疼得厉害，就请了几天病假。等我病好回到厂里，还没走到车间门口，就觉得气氛不对劲。机器轰鸣声中夹杂着窃窃私语，平时爱跟我打招呼的几个老伙计，今天也低着头，故意避开我的目光。

我找到小王，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他：“小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王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师傅，我… 我也是听王主任安排… 他说您… 您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干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了，让我先… 先顶替您的岗位…”

我顿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我辛辛苦苦教了他这么久，他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王主任更是趁机把我一脚踢开…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一会儿是小王躲躲闪闪的眼神，一会儿是王主任虚伪的笑容… 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一早，我 … 我还是 … 递交了辞职信。

我离开厂里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有几家公司向我抛来了橄榄枝。我最终选择了一家规模更大、管理更规范的公司，担任技术顾问。

我离开后，厂里果然出事了。听说一开始只是些小问题，王主任觉得我能解决，他们也能解决，就没太在意。可后来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产品质量直线下滑，客户投诉不断，几个大订单都被取消了。

老板急得火烧眉毛，听说我去了同行公司，亲自打电话来求我，说只要我肯回去，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我冷冷地说：“回去？我李德宝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懂得人贵有自知之明，更明白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道理！回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我现在在新公司工作得很好，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能听到老板沉重的呼吸声。最后，他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老张”，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我工作了大半辈子的老厂，想起那些曾经一起奋斗过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