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太子,是她以为的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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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6 02:18:29
01“一、二、三...”刑杖加身,噗噗噗一下下重重的砸下去。
四周围了一圈的人,个个唏嘘感叹却无人敢上前多话。
白露安安静静的趴伏在刑凳上,一声不吭。
“都没吃饭吗?用力!”
行刑的宫人互相递眼色,也只能抡圆了胳膊,“七、八、九...”
裤子殷出了血迹,“嗯...”呻吟忍不住溢出,白露咬着嘴唇又憋了回去。
身上的痛比不得心里的。
心脏被挖掉了一块,痛得快要窒息了。
或许离开东宫,是最好的结局。
半个时辰前,她还是东宫里最得脸的掌事宫女。满东宫里都知道,她和太子的情谊是自小的,说句不和身份的话,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如果太子妃没有摔倒在地,没有抱着肚子指控她推了自己,没有小产,她还是最得脸的掌事宫女。
可惜没有如果,太子妃确实倒在地上,确实小产了。
皇后一脸严肃,硬逼着太子下决断。
那个时候白露跪在廊下,抬头仰望着太子,看他抖着嘴唇、脸色难看:“陈白露违犯宫规,杖四十,罚入浣衣局!”
她如释重负一般露出一丝笑意,重重叩头:“谢太子恩典。”
她已经不想解释了,她没有推太子妃,甚至不知道太子妃怎么就摔倒了。她甚至不愿意揣度,太子妃总不至于为了陷害她而伤害自己的孩子吧?
02她是七岁上进了东宫的。太子亲自迎出来,拉着她的小手,亲切地说:“婉儿别怕,以后太子哥哥会顾你周全。”
她懵懵懂懂得应和,只知道以后要寄人篱下了。
她本是太傅的掌上明珠,父亲博学,母亲温婉,她自小便得名婉儿。她记得前几日父亲还提过要她给见过一面的太子哥哥做媳妇,过了几日,父亲便锒铛入狱,不出两日在牢里畏罪自尽,母亲留下封血书,也跟着殉了情。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了东宫。
一开始她是怕的,睁着眼睛不敢闭上。因为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母亲满脸鲜血,含着最后一口气大喊冤枉。
她瑟瑟的贴在墙角,眼看着黑暗一点点笼罩,双臂抱胸,警惕的瞪着四周。
咔哒一声门响,太子执灯走了进来。“婉儿别怕。”紧紧的将她护在怀里,又哄又拍。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她记得太子无论何时出现都是带着光的,抱着他的时候也暖极了。
那一年她八岁,太子手把手教她练字,学到《蒹葭》的时候,他突然提议:
“婉儿,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你就叫白露。”带着她稳稳的写下了三个字:陈白露。
年纪虽小,她也知道新的名字意味着什么。“嗯,我喜欢这个名字。”婉儿本就是该死去的人,她都知道。
03她顶着陈白露的名字活下来,在东宫里是独一无二的女官。
她总是贴身跟在太子身边,陪他用膳,陪他射箭,陪他读书,陪他长大。
太子喜欢她,她喜欢太子哥哥。
那一年她及笄,漫天的雪花飘下来,眼见着天一点点黑下去,太子却一直没有回来。
“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她倚在门边,望眼欲穿。
她回头看了看精心准备的膳食,任凭肚子咕咕叫,也没有进食的心情。
天彻底黑透了的时候,太子终于回来了。
他一瘸一拐的,棉袍子湿了半截。
“太...”她刚一张嘴,还没问出口,就被太子身后跟着的姑姑叫去了皇后处。
临行时,太子讨饶:“求姑姑温柔些,白露胆子小。”
白露知道,太子这是偷偷向她传递消息。或许今日太子晚归与她有关,并且皇后多半要与她为难。
“参见皇后娘娘。”白露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恭恭敬敬的磕头。
“抬起头来。”
她咬唇,不敢怠慢的抬头,视线还是低着的,不敢与上头对视。
“倒是个美的。”预想的雷霆之怒没有来,皇后反而叫起了。
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太子既然喜欢你,本宫便做主将你允了他。”
白露一惊,又跪下。允给太子?难道是要做他的侍妾?
“怎么?你不愿意?”皇后语气有些不悦,“还是你觉得做太子侍妾委屈了你?”
“我...”我只是把太子当恩人啊。
“本宫知道,当年你家里的事情...可是你现在是陈白露,你...”
皇后的话并不完全,但她却听出了里面的深意。
“罢了,回去吧。太子与你的事情,他自己定吧。”
04雪花铺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响。
白露凝神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嫁给太子做侍妾吗?”是太子的意思?
头顶突然多了一把伞,抬头是小郑将军。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他是太子身边贴身的,算是陪读,也是将军。
与她还算熟悉。“没,没什么。”
“太子担心你,要我来接你。”他笑起来的时候露着一口大白牙,跟太子那股劲完全不一样。
“嗯。多谢。”她不多言,小郑将军便也不再开口。
快进东宫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你可知今日太子为何会晚归?”
“嗯?”她停下。
“陛下为太子选了侍郎的女儿做侧妃,”他盯着她的眼睛。
“嗯。”她被迫点头。
就只是嗯?!“可太子拒绝了,硬是跪了三个时辰都没有点头。是皇后去求,陛下才放了人回来。”
白露低头,终于明白皇后为何做那样的安排。
“白露你知道太子为何不肯娶侧妃,他想娶的人是...”
“白露!”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硬生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站在风口上做什么?小心着了风寒。”
他过来拉上她,还不忘教训小郑将军。“以后再来着白露吹风,小心孤的拳头,去吧。”
05小郑将军抱拳鞠躬,走开了。
雪小了些。
太子的手暖暖的,将她整个手包在掌心,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头。一步一步进了院子。
“白露,生辰快乐。”他回头,把满院子的布置露出来,处处挂着喜庆的红绸,火红的灯笼跟白色的大地形成一副天然画卷,宛如进入了仙境。
太子故作神秘的拍拍手,一甩袖子,四下飞舞起光亮的小点点。
“萤火虫!”她下意识出声,忍不住伸手去捉。
进宫后,她时常怀念从前在家里的萤火虫,他都记得。
她伸出手指,眼看着一个萤火虫落在指尖。
他从身后围上来,将她们握在掌心,耳边传来他的气息,“我会顾你周全,一生一世!”
她回头,望着他的脸,眼看着他靠近,而后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轻轻的开口:“生辰快乐,婉儿。”
久违了的这句婉儿,突然叫她绷不住,眼泪沁上来,她以为这一生再听不到这个名字。
“婉儿,我喜欢你。”萤火虫飞在院子里,眼前的太子忽明忽暗。“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他盯着她的眼睛,不肯放过半点变化。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萌芽,她脱口:“皇后娘娘说要我给你做侍妾。”
“不必听母后的,我要你做我的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红了脸,脸贴上脸才肯出声:“我觊觎你已久了,从你进东宫那一天起。”
萤火虫飞起来,从两个人的头顶飞离东宫。
他转身,再一次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走吧,天凉了。”
她跟在身后,感受着从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一直从手指间到四肢百骸,脑子里全是那句:“我要你做我的妻。”
06太子拒绝了尚书的女儿,又被皇帝罚跪了。
这三年里,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白露站在宫门口,一只脚跨过门槛,太子刚着了风寒,她真怕他顶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抱着的暖手炉都凉透了的时候,太子终于回来。
他摸着额头哼哼着说头晕,她踉跄着跟进内殿,呆呆的看着宫人们忙进忙出,好半天才给太子换了干衣裳。
他嘴唇发紫,眼睛紧闭,喝了几口参汤也不见缓和。
白露盯着盯着,眼泪忍不住簌簌下落,太子那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狡黠一笑:“傻瓜,我骗他们的。”
眼泪哪里止得住,这一下,眼泪更凶猛了。
“傻瓜,都说了是骗人的,别哭了。”他的怀抱凉得很,想来冻得时间也很久。
“要不,你应了吧。”白露舍不得。
他疲惫的放空,把身体大半的重量压在她的肩膀。“不许胡说,我是太子,岂可言而无信。”
“不过也是时候想个法子了,在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没多久,宫里便传出了流言。
太子这么多年拒不娶亲,多是为了小郑将军,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睛,就连深居东宫的白露都知道了。
彼时她正和太子练字,小郑将军就站在门口。
她好奇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个男人红着脸,一个都不说话。
她掩嘴偷笑,原来这就是太子想的法子。
她还想着要不要弥补下小郑将军为自己背锅,人已经被太子搂在怀里,吻得不能呼吸。
“本太子为你,脸都不要了。”
07白露以为,她和太子真的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虽然这幸福是建立在艰难的基础上。
可带着谎言的幸福如何长久?
皇帝缠绵病榻数月,突然病危。
太子扛起了朝上的重任,熬夜看奏章成了常态,白露帮不上忙,只能安静的陪着。
她明显看出他的疲惫,只恨自己不能为他排忧解难。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放下奏章,破天荒的带着她放起了风筝。
她预料到发生了什么,因为他说过,她就像是他手里的风筝,有一天随着风飞起来的时候,就是他再也抓不住她的时候。
他脸色不好,她的心也跟着惴惴得十分不安。
打从风筝飞起的时候,就知道了结局,两个人默契的不说话。
一阵强风吹过,线断了,风筝一头扎进地面。
“白露,对不起。”太子跪在风筝前,哽咽着:“我要娶太子妃了。”
她拾起风筝,把地上的太子拥进怀里。“我都懂。”她就同这风筝一般毫无根基,风一吹就断了。
08太子妃嫁进东宫的那一天,天气好极了。
她以为自己足够清醒,也足够理解他。可是看到他一身鲜红出现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觉得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剜掉了一块,呼呼的漏风。
她浑浑噩噩的跟着,看着他们拜堂,看着他们交杯。
“礼成!”喜嬷嬷高和一声,准备带着宫人们离去。
“慢着!”太子妃突然伸出手,指向了她。“今天晚上,就这个宫人值夜吧。”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太子舍不得?”她笑容明媚,仰着脸直视太子。
白露没看太子的表情,只赶紧下跪称是。
洞房花烛夜,一帘之隔,是她爱的男人和新婚妻子。
她高举灯烛跪在内殿,听着帐子里传出的脸红心跳的旖旎,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撑得下去。
太子妃进了东宫后,她头一次生出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太子妃无处不在,她走到哪里都能遇上她那张脸,明媚、挂满攻击性。
她自小长大的东宫,她自以为的家,全都变了,好像她才是那个多余的外人。
太子妃嫁进东宫三个月,她时常生病,不知道是因为换了住处,还是因为夜里没了太子盖被,风寒缠上身,说什么也不肯走。
太子还是忙着,听说前朝的事情理顺了些,可是她还是见不到太子的影。
那一日,太子妃进了她住的围房,手帕掩着鼻子说:“本宫来看看你。”
她虚弱起身,还不及行礼,就听到太子妃:“我知道太子心里的人是你-陈白露,我不会再叫你有机会留在东宫。”
09太子妃小产了,掌事宫女被罚到了浣衣局。
陈白露想:离开太子,或许是她最好的结局。
她趴在四下漏风的破殿,迷糊中有人给她上了药,喂了食水。她不想活了,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她好累好痛。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耳语,她明明都看到异世的大门了,一脚踩空又掉了下来。
“醒了!”
“白露!”
她睁了睁眼睛又闭上......
白露好起来了,她现在是浣衣局的一名普通宫女。
“快点,别偷懒,把这些都洗了。”
一团衣服丢进来,她一言不发,埋头继续。
“你也别怪我们,是太子妃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你。”掌事姑姑带着人扬长而去。
“洗不完不许吃饭。”
天空下起了小雨,空荡荡的院子只剩了她和山堆一般的衣服。
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就浸湿了衣裳。
她擦擦眼前的雨水,把泡得胀红的手指又浸回水里。
10头顶的雨突然停了,她抬头,来人是小郑将军,一如那年的那把伞。
他突然生气一般拉起她,对着她的手一阵阵叹息。“太子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一句话重击在心脏,她倔强的收回手,蹲下,继续洗衣。
“白露!”
她不为所动。
身后是他长长的叹息,“太子他不容易,你别怪他。”
那时她入浣衣局月余,太子从未出现过。
自这天开始,小郑将军成了浣衣局的常客。
他爱说话,哄得浣衣局的宫女个个盼着他来;他总是带点吃的,把白露喂得饱饱的;他还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雪花膏,专门用来帮她擦手指。
那天,她吃着点心,两个人算是旧相识,她便卸了防备,由着他挖了雪花膏擦手指。
小郑将军打趣她:“要不是我寻来的好东西,你的手指怕是要变猪蹄。”
她忍不住被逗笑,一抬头却僵在原地,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小郑将军松开她的手,局促起身抱拳:“太子,不是你看到的...”
白露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勇气,伸手握住小郑将军的,一张脸笑颜如花。“不是什么?”
小郑将军转头,一脸不可思议。
她祈求着用口型说:“帮我,我想离开浣衣局。”
陈白露成功了,她和小郑将军的婚事还是太子妃求得。
出皇宫的时候,白露没有回头,她知道太子肯定就站在城墙上,看着她的背影。
她和小郑将军成亲的那一日,也是一身鲜红,一如太子成婚的那日。
她盖着红盖头,却生不出一丝喜色,木然的跟着,木然的做着动作。
入洞房的时候,小郑将军突然凑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她拒绝,使劲挣了又挣都没有挣脱。
礼成后,屋子里的人都散了。
她掀开红盖头,低着头说:“人都散了,戏也该散了,你帮我这一次,我会记一辈子。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出去了。”
“婉儿。”声音幽幽响起。
她转头,看着太子一身红衣,眼泪便似决了堤。怪不得他握上她手的时候,是那么熟悉。
“为什么是你?”任由眼泪模糊双眼,“你为什么会来?”
“傻瓜,你是我的妻啊。”他还是那句话。
终章白露推开他,“你是太子,我是臣子妻,望太子自重。”
“婉儿,你是我的妻,不是臣子妻,更不是太子的妻。”以后我不做太子了。
太子妃千难万难下,终于生下了儿子。
同年,太子病逝,缠绵病榻多年的皇帝又重新掌政,扶持太子幼子直至成年。
白露终于做回了婉儿,也到底做了已经不是太子的他的妻。
不做太子以后,他总是患得患失:“若非太子妃用婉儿的身份威胁太子,太子如何舍得你。”
他也总是自得:“幸亏太子妃用婉儿的身份来威胁太子,否则我怎么会想法子一劳永逸。”
“婉儿,你是我的妻,我会顾你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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