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陪房》作者:金鹅

冰悦谈小说 2024-07-21 19:12:35

《在北宋当陪房》

作者:金鹅

简介:

梁堇一朝穿到了北宋官宦人家。

不过不是主子,而是二房娘子陪房刁妈妈,梳着丫髻,穿着肚兜的小女儿——二姐儿。

天还没亮,穿着酱色带裆小裤儿的梁二姐儿就蹲在屋门口,用下等牙粉净牙。

她总嫌这下等牙粉用着粗糙涩口,可奈何手中无余钱。

作为家生子,未来潜在的陪房,她如今已经进灶房开始学习技能了。

每月领着二十文钱的月银,不够买一只烛,还要防着她娘刁妈妈要去。……

精彩节选:

刁妈妈管着府里栽花种草的差事,很是清闲,还没到下值的时辰,就偷溜回家了。

刚踏进下人院里,就见往常呆在屋里睡懒觉的大女儿,竟然破天荒的在院子里舂起了米。

刁妈妈刚开始还以为眼花了,直到走近,才发觉真是桂姐儿。

“我的儿,好端端的怎么干起了活?”

平时,这个女儿连个尿桶都不倒,刁妈妈也舍不得使唤她。

“娘,你快帮我舂一会儿。”

桂姐儿正舂米舂的两个腕子又酸又软,见她娘回来了,连忙停了下来。

“是二姐儿,说让我把米瓮的稻米都给舂了。”

干了这点活,可把桂姐儿累的够呛。

刁妈妈接过了桂姐儿手中舂米用的杵臼,

“这样的粗活,你哪干的来,等哪天你们的爹从外面回来,让他干去。”

这舂米是最费功夫的,还吃力气,刁妈妈舂了两下就不干了。

在大厨房的梁堇,正帮着胡娘子剥菘菜,菘菜其实就是大白菜。

自从大房柳娘子接管了厨房,就打发胡娘子去做下人的吃食。

府上主子的吃食由王管事来掌勺,王管事原来是大房的王婆子,做得一手的好面食。

这不,晚饭为了在主子面前显显脸,光是馒头,就做了两种口味的。

咸口的有肉馒头,鱼馒头,甜口的有红糖馒头,花枣馒头。

一早儿就脱了褙子,亲自揉面。

这王婆子身段矮粗,膀子浑圆,有一身的好力气,她把那面揉的不下半个时辰,翻来覆去的揉搓。

揉好后,又是做馒头馅,又是捏花样,忙的那横肉的脸上汗津津的。

梁堇在一旁看了都不得不服气,这王婆子的馒头做的就是好。

平时大厨房都围着胡娘子献殷勤的婆子丫头,都围在了王婆子那。

胡娘子这冷清的很,只有红果和梁堇。

三人被挤兑到了偏僻的角落里,守着一口老灶,一眼望去,这大厨房成了王婆子的领地。

“让这个老货且得意些日子。”

站在灶台旁的胡娘子,冷眼瞧着在那边卖弄厨艺的王婆子,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梁堇和红果低着头做事,默不作声,不敢讨她的嫌。

这胡娘子,容长脸,常年用一块靛蓝的方巾包着头发,耳垂上戴着两个银环子,瞧着是很利索的人儿,就是脾气有时候不好,在气头上,即使是侄女红果,那也是说骂就骂的。

下人的伙食,一锅糙子粥,一锅菘菜烩青皮萝卜,瞧着就清淡。

反正胡娘子她们二房的下人不吃,她就糊弄着做了。

那大房的不是说了,之前府里的伙食太过奢靡浪费,以后要以节俭为主。

各房主子的吃食每个月不能超过两贯钱,吴老太爷和吴老太的吃食用度,不在其中。

下人们的吃食,按着一个月半吊子钱来做。

除去二房的下人外,还有那么多的丫头婆子小厮,半吊钱,能吃啥,只能捡些这个时节的贱菜来吃。

下人们能不能吃饱都是个事。

别看那些下人面上不说,等肚子里存的油水都耗尽,看她们对大房有没有怨言。

二房院子里,吴相公用着大厨房送来的晚食,只见桌子上摆着一道蒸紫茄,盐水芹,小葱拌豆腐,唯一的荤菜是茭白炒肉片,连带着两盘馒头。

冯氏见自家官人用的香,把自个面前的那道盐水芹往他那边送了送。

吴相公平时吃的是上等的粳米,鸡鸭鱼肉螃蟹做的精细菜肴,还从没有吃过这样清爽的素菜,一吃感觉格外的受用。

还劝冯氏多用些。

“往日大厨房确实太过靡费,自从大嫂接管了大厨房,这两日送来的清粥小菜,很是可口。”

冯氏听着吴相公话里对大嫂柳氏管家的赞许,嘴角勾起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不屑来。

这清粥小菜偶尔吃一次是不错,可要是天天吃……

反正冯氏手里有的是银钱,使唤婆子去外面的酒楼订席面来吃也是极为容易的事。

这大房柳氏刚接手管家的时候,就来到她院里,话里话外是她冯氏的陪房太多了,光是伙食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冯氏自然懂她的意思,便让柳氏不用管她二房下人的伙食。

她给二房的下人私下里贴补了伙食上的银钱,随她们是生火还是去外面买着吃。

……

“二姐儿,拎的啥东西这么臭?”

拎着两块馊豆腐的梁堇,和红果结伴回来,俩人在大厨房忙完,就去外面的菜行了。

“张妈妈好,这是我买的豆腐,你家吃不吃?”

她专门捡这馊豆腐要的,只花了一个铜子,就买回来了这么多。

梁堇估摸着这些豆腐能有个三四斤的样子,卖豆腐的正好全给了她。

平时这三四斤的豆腐,最少也要花上五个铜子。

捏着鼻子的张妈妈闻言,眼中露出了嫌弃和鄙夷,

“这豆腐都馊了……”

她刁银娣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生出的两个闺女都这样。

大女儿长得出挑些,可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懒蛋。

小女儿瞧着怪伶俐,其实是个呆子。

都八岁了,连买块豆腐都能被人哄骗了去。

听说前段时间进了大厨房,当时她还纳闷,想不明白那刁银娣怎么让自己的女儿去了那种没有前途的地方。

今个她可算是明白了,这个傻不拉几的二姐儿只能去大厨房当个烧火丫头。

这俩人哪比得上她的秀珠,她的秀珠已经进了元娘的院子里当使唤丫头了。

等再熬个几年熬出头来,跟着元娘去那伯府,看这府里谁能有她风光。

梁堇识趣的加快了步子,往家走去。

官宦人家的女郎,从生下来,爹娘就开始给她准备将来的嫁妆了。

就拿冯氏所出的元娘来说,在她两岁的时候,冯氏就为她备好了床——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

这个床,将来是要抬到元娘婆家的,这只是嫁妆单子上不起眼的一个。

如今元娘九岁了,冯氏给她准备的嫁妆已经塞满了三间大屋子,可这才不到单子上的一半。

眼瞅着元娘大了,冯氏急的已经托人去南京采办去了。

小到针线,刷牙子,蚊帐……大到拔步床,罗汉榻,各式柜子。

自不必说,缎子,绸子,绢,罗等上好的料子。

这些即使费些功夫,也都能置办的来,可是元娘未来的陪房,那才是不好寻的。

冯氏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光陪房就带过来了二三十人。

如果把陪房的地位分个等级,那第一等就是和主子朝夕相处,有多年情分的奶妈,女使,梳头娘子。

这些人得主子看重,在陪房中也最得势,管着主子的嫁妆钥匙,首饰衣料,还有屋里的大小事。

第二等,就是院里的针线娘子,烧水伺候茶的丫头,打扫院子的婆子。

最末等的就是像刁妈妈这样管栽花种草的,还有账房。

末等中的末等,要数灶房娘子,是这些陪房中最辛苦的,一年半载都见不了主子一面,和主子情分单薄。

虽然能偶尔因为菜食做的好,得个赏,也就十几个铜子,是远远比不上那一等陪房的。

一等陪房那就是半个主子差不多,被人尊着敬着,干的活轻巧不说,下面还有小丫头伺候,主子吃啥她们就吃啥,屋里用不完的果子甜糕。

身上穿着绸子衣裳,头上戴的插的,那真是令人艳羡。

府里的家生子,在老子娘,老子爹的言传身教下,早就知道奔前程了。

梁堇不想去贪那前程,只想将来给府里的哪个姑娘当陪房,做个灶房娘子。

在她看来,灶房娘子整天待在厨房里,远离主子们的是非,是最安稳不过的。

等做几年灶房娘子,攒够钱,她就连带着爹娘,桂姐儿,一家子赎了身出去。

“好你个二姐儿,从哪捡的旁人不要的馊豆腐,我可不吃,我要吃好豆腐。”

桂姐儿插着腰,吊着脸子,站在灶房门口,觉得今个儿自己干了活了,理直气壮的很。

“这馊豆腐比不馊的好吃。”

这话还真不是梁堇诓骗桂姐儿的,这馊豆腐做好后,闻着臭吃起来香,尤其是用糟虾油来煎。

刁妈妈回来后又出去了,不知道杵在哪和人嚼舌根去了。

这刁妈妈比着前些年好多了,前些年最爱和府里的几个婆子偷偷私下里喝酒打牌。

她们打的牌,是那种叶子牌,几个晚上,就把一个月的月钱搭进去了。

后面没银钱用,只能去典当衣裳,把家里主子赏的一件半新不旧的缎子袄给当了。

梁堇把买来的馊豆腐,放在水里洗去豆腐上面的那层粘液,切成半指厚的薄片。

桂姐儿把身上的裙儿给换掉了,蹲在灶房给她烧火。

梁堇并不急着往锅里倒油,而是去屋里舀了半碗栗,栗就是小米。

放在洗干净的瓦罐里,又添了一瓢井水,把它架在炉子上小火慢熬。

前几天吃剩下的糍糕,已经变得硬邦邦的,她也拿来放在炉子旁边烤。

等忙完这些,才从拳头大小的陶碗里,用木勺子挖出厚厚的一坨猪油膏,这猪油膏洁白细腻,去市井肉行花十个铜子买上一块肥膘,拿回家炼出一大碗油,能吃一两个月。

等油热,依次放入豆腐。

豆腐的馊臭味一下子更浓郁了起来,就像那泔水味,路过刁家门口的都捂着鼻子走。

桂姐儿被熏的更甚,火都不烧跑了出去。

梁堇只好一边烧火,一边煎豆腐。

把豆腐煎的透透的,似黄未黄的时候,往里面撒了点盐,放了一勺糟虾油,继续煎。

这糟虾油,是梁堇在厨房帮工,见胡娘子做虾子不要虾头,便捡了回来,熬成了这糟虾油。

原本想用它腌一小缸酱瓜留着冬天就粥吃的。

糟虾油放下去还没一会儿,味道从之前的馊臭味变成了一股子……臭香臭香的味道。

住在刁妈妈隔壁的蔡婆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伸长了脖子,嗅着这种奇异的香味,一脸的陶醉。

“那刁娼妇家做的啥,咋这么香……”

蔡婆子和刁妈妈不对付,背地里经常骂她是刁娼妇。

刁妈妈也不是个好的,成天老杂毛老杂毛的叫。

“小红,去隔壁瞅瞅,看她们做的啥吃食。”

小红是蔡婆子买来的丫头。

蔡婆子被这香味勾的挠心挠肺的,连平时最爱吃的猪耳朵,都吃不下去了。

在屋里给蔡婆子温酒的小红,连忙咽下偷吃的猪耳朵,朝外面应了一声。

走的时候,看了眼桌子上的那盘猪头肉,又悄悄的偷了一小块,她不敢偷吃大块的,怕被蔡婆子发现。

蔡婆子平时吃剩下的肉,都会数一数几块,但凡少了一块,就脱掉脚上的鞋对小红一顿抽打。

刁妈妈领着三姑娘院里的小丫头,喜滋滋的往家里来。

她竟不知,二姐儿啥时候攀上了三姑娘,虽然三姑娘不得冯氏疼爱,但毕竟是正儿八经二房的小主子。

“干啥哪?”

刁妈妈一声尖利的呵斥,把趴在刁家门口偷窥的小红吓得脸色大变,不等人走到跟前,就跑回了蔡婆子的院里。

“老杂毛,想偷我院里的东西是不是,别让我逮到你,让我逮到了,我把你身上的那层老皮给你揭了。”

刁妈妈指着蔡婆子家骂骂咧咧的。

这老杂毛手脚不干净,之前她桂姐儿的肚兜子洗了晾在院子里,发现不见了,她一猜就知道是这老杂毛偷的。

最后在她柜子里寻到了,差点扭着她到主子跟前。

这个小丫头是蔡婆子前不久买来的,定是被蔡婆子指使来她家偷东西的。

蔡婆子被骂的不敢露面,紧闭着门。

在灶房煎豆腐的梁堇听到外面她娘的骂人声,连忙放下竹筷走了出来。

还欲再骂的刁妈妈见女儿出来了,便闭上了嘴,笑吟吟的拉着身后的小丫头,

“二姐儿,三姑娘院里的香豆来了,特地来给你送赏钱的。”

“二姐儿,春桃姐姐让我来给你送赏钱。”

香豆刚十二岁,髻上戴着一朵蓝色的绢花,嘴边有颗小痣,很是娇俏机灵。

她把荷包里一串用红线串了的铜钱递给了梁堇,连带着还有一包甜糕。

“这赏钱是三姑娘给的,这包甜糕是春桃姐姐单独给二姐儿你的。”

梁堇把钱和糕都接了过来,“多谢你家姑娘,还有春桃姐姐。”

刁妈妈拉着香豆不让走,去屋里非要拿果子给她吃。

“二姐儿,这是什么味啊,可真香。”

香豆刚才在门口就闻到了这味,忍不住看向了灶房。

“是煎豆腐。”

梁堇领着她进了灶房,只见桂姐踩在春凳上,弯着腰,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往嘴里塞,被烫的小脸都扭曲了。

梁堇和刁妈妈还一块没有吃,她恨不得把锅里的煎豆腐全塞进自己的嘴里。

“桂姐儿。”

梁堇板着脸子,上前把桂姐儿从上面拉了下来,实在生气,忍不住当着外人的面,拧了她一把。

桂姐儿到底还是要脸的,跑回了屋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堇才是姐姐,桂姐儿是那个小的。

梁堇把煎豆腐用油纸给香豆包了五块,想了想,又拿出一张油纸包了几块,托她给春桃。

等香豆走后,梁堇来到了西屋,想和桂姐儿讲讲道理。

“不过是吃了你几块豆腐,就这样欺负人……”

桂姐儿皮儿嫩,梁堇给她拧出来个红印子,这也不怪梁堇,这桂姐儿实在是太自私了,欠收拾。

“等我将来当上了小娘,别指望让我提携你,让你拧我。”

梁堇本来还想和她讲道理,听到小娘,提携几个字眼,就忍不住揍她。

桂姐儿口中所谓的提携就是也介绍她去当小娘。

她还怪好的哪……

小娘是那么好当的吗,二房的那个曹小娘刚生下儿子,就被冯氏喊来人牙子卖掉了,也不知道卖到了哪里去。

她们是家生子,一家的卖身契书都在人家手里,人家想打板子就打板子,想发卖就发卖。

碰上心肠毒的,把你卖进那下等窑子里,你想死都死不了。

这个桂姐儿从小就被刁妈妈给教歪了,不想着给人当正头娘子,成天就想当小娘,过富贵日子。

通过给人当妾室,当通房换来的富贵,不是那么好享的。

桂姐儿被梁堇揍的嗷嗷叫,“我再也不说给人当小娘了,再也不说了,好妹妹,好二姐儿,饶了我吧……”

要说之前桂姐儿哭哭啼啼,那是作的,如今是真的知道疼了。

“我的小祖宗啊,别打了,别打了。”

刁妈妈见二姐儿把桂姐儿骑在炕上打,上前连忙劝道。

她这个小女儿平时性子怪好,就一件事,但凡是听到桂姐儿说将来要去当小娘,那就变成了疯狗。

追着她打,连她这个娘的话都不听。

“我让你成天想着当小娘,让你好逸懒做,贪图富贵,让你自私,让你尿桶不倒,衣裳不洗……”

“娘……”

“我的儿,打坏了,打坏了,别把你姐姐打坏了,我的祖宗,我的肉啊,你快停手吧。”

刁妈妈急的像那热锅上的蚂蚱,想拉又不敢拉。

不知道为啥,她打心眼里有点怵这个极有主意的小女儿。

她不像桂姐儿,桂姐儿肯听她的话,这个二姐儿,不听她的话不说,还一点都没有随了她的精明。

刁妈妈所谓的“精明”就是,瞅人看不见偷府里的东西,干活的时候,要知道偷懒,还要会告状,会颠倒黑白,还要会欠旁人的钱拖着不还。

弄得府里的下人们,已经没有人愿意借给她这个老赖钱了。

好在梁堇知道后,就逼着刁妈妈还人家的银钱。

每当该发月银的日子,她就盯着她,缠着她,给她讲道理。

在西屋的喧闹下,灶房里炉子上熬小米粥的瓦罐,已经从里面咕嘟咕嘟的冒气了,米香扑鼻。

还有被人遗忘的糍糕,在炉子沿上烤的已经鼓起来了,焦黄的面从中间裂开,并且还冒油了,油顺着炉子壁淌在了地上。

自那日梁堇揍了桂姐儿一顿,桂姐儿安分多了。

这些天,天天倒尿桶。

“咱们这些下人的伙食,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还是二房娘子管家好,咱还能沾沾荤腥。”

“谁说不是哪,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惯会算计……这哪像个主子啊。”

婆子丫头们的嘴里都淡的格外不是味,胡娘子给她们连着炖了几天的水煮菘菜,连滴子油都没放。

那些抢不过婆子的小丫头,甚至连口菜汤都没有落得。

吃不饱就算了,眼瞅着这天越发的冷了,府里也不说给下人做棉袄。

府里的旧人还能有往年给做的旧棉袄凑合着穿,可那些新买的丫头,被牙婆领过来的时候,身上就一身单衣。

胡娘子手下的海棠,还想硬挺着,昨个冻得实在受不住了,去典当行买了一身旧棉袄。

又大又肥,还是粗布的,央求干娘蔡婆子给她改小些,也不知道给了蔡婆子啥好东西,蔡婆子还真给她改了。

“海棠那丫头哪?”

胡娘子一早就交代她择菜,到现在这一堆菜还在地上扔着。

“帮王管事出去跑腿去了。”

她们的活本来就不多,干完就能闲着了,红果和梁堇已经干完了属于她们的那份。

“等她回来,告诉她,以后就留在那边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是胡娘子的人,却天天围在王管事那边。

中午的时候,梁堇从大厨房出来倒泔水,就见被几个丫头簇拥着的香豆冲她在招手。

“二姐儿……”

“香姐姐。”

梁堇朝她们走了过来。

“你那次给我的煎豆腐,能不能再给我们做些,我们不白吃,买你的。”

原来是那天香豆把煎豆腐拿回院里,自己刚吃了两块,剩下的三块被一个屋里住着的给抢走了。

那豆腐也不知道咋做的,她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

外焦里嫩不说,还有一股独有的臭味,吃起来,又香又鲜,让人越吃越想吃,吃过一次,惦记好几些天。

梁堇正好下午闲着,闻言立马就应下了。

只是馊豆腐不好买,梁堇拉着桂姐儿逛遍了整个市井,才买回来八斤。

途径卖肉的摊子,又掏两个铜子,买下了一堆没有人要的筒大骨。

提着一捆骨头的桂姐儿想不明白二姐儿花两个铜子买这些骨头干啥,这骨头上的肉被屠夫剔的干净,别想在上面找到一个肉沫子。

有这钱还不如给她买两个肉饼吃。

梁堇这个时候也饿了,中午就啃了半块糕,给桂姐儿一个铜板让她去买个肉饼来吃,俩人一人一半。

等到家后,俩人就开始忙活了,桂姐儿尤其的勤快。

梁堇说赚了钱分她,她才如此。

豆腐煎好后,七块豆腐收她们一个铜板,桂姐儿负责收钱,梁堇给她们分,丫头们都争先恐后的往前挤,生怕轮到她们的时候豆腐没有了。

“我再要三文铜钱的。”

刚买了一回的丫头,还没出刁家的院子就给吃完了。

她们这些丫头,一个个都富的很,其中一个手上还戴着个金镯子。

“我先来的,先给我。”

“你刚刚挤到我前面的,应该先给我,你个小蹄子……”

梁堇煎不上卖,眼瞅着这些丫头,为了几块豆腐要掐起来,连忙说道,“姐姐们,都别吵了,剩下的豆腐不多了,一个人只能买一次,一次最多只能买三文钱的。”

她们见梁堇这样说,只好作罢。

桂姐儿在一旁收钱收的很是激动,没一会,装铜钱的匣子就满了。

“姐姐,我要两文钱的。”

桂姐儿定睛一看,见是隔壁蔡婆子的丫头小红,原本喜的跟啥似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不愿意卖她。

小红的声音怯怯的,低着头,见桂姐儿不愿意卖她,都快哭了。

这豆腐不是她要吃的,是蔡婆子要吃的,使唤她来买,要是买不回去……

煎豆腐的梁堇知道蔡婆子的为人,那蔡婆子平时没少打骂这个小红。

小红和她们一般大,却和旁边的桂姐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桂姐儿脸色红润,头发乌黑,身上穿着绣着鹦鹉的淡绿色小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

而一旁的小红,黄瘦黄瘦的,头发像杂草一样。

身上穿着短小的衫子,衫子空荡荡的,裤子的裤腿短了一截不说,上面还有土红色的补丁。

“桂姐儿。”

梁堇瞪了一眼桂姐儿,让她把小红的钱收下,桂姐儿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了钱。

轮到小红从梁堇这拿豆腐,她冲梁堇感激的笑了笑。

等豆腐都卖完后,梁堇把铜钱都倒在了炕上,和桂姐儿来回数了两遍。

“一百三十八文!!”

比她们的娘刁妈妈一个月的月银还要多出十三文哪。

桂姐儿都快乐傻了,抓着梁堇的胳膊激动的说道,

“等明天,咱再去买豆腐来煎,一天赚一百三十八文,那一个月岂不是……”

桂姐儿掰着手指头算,“我的好妹妹啊,咱一个月就能赚四贯钱了,四贯啊。”

桂姐晃着梁堇,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她去外面买豆腐。

要知道四贯钱,能买两石下等大米,一百斤的猪肉,一匹绸子,若是买那寻常人穿的麻布,能买下十三匹哪。

乡下的上等良田,也就二十贯一亩,下等良田十贯一亩,四贯差不多能买半亩下等田了。

按桂姐儿这样算,那她们煎上一年的豆腐,就能在乡下置田买宅子了。

要是能这样干,梁堇早就干了。

虾子价贵,用来煎豆腐的糟虾油,已经用完了,即使花高价去买虾子来熬虾油,可市井上的馊豆腐并不是天天都有。

如果自己买来豆腐把它放馊,这也行,但成本高了。

她们这次之所以能赚这么多钱,首先就是花贱价买的馊豆腐,虾油是之前她偶然间熬的,也没用钱。

她倒是想去大厨房再捡些虾头来熬虾油,可大房柳氏定下了每房伙食上的用度后,别说大厨房有虾子了,连往日那些再常见不过的鸡啊,鸭啊什么的都少见。

梁堇还有一层顾虑,她在府里卖煎豆腐,虽然只是在下人中间卖,可也不能太闹腾。

要是闹的连上面都知晓了,来问她要煎豆腐的方子,她是给还是不给?

要知道大房柳氏手里没钱,虽然人家是主子,自己只是家生子,可要是万一,人家想用煎豆腐的方子去赚钱……

在梁堇心中,高调,出风头,也就意味着存在危险。

不过,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梁堇三天两头的往市井跑,市井卖啥的都有,就是没有卖茶鸡子的。

鸡子,也就是鸡蛋。

市井里的下等散茶一斤才十八钱,用来熬鸡子,很是经济。

到时候不卖给府里的丫头,拎着篮子去南桥夜市卖。

这次赚的钱,梁堇分给桂姐儿二十个铜板,去掉买豆腐用的两个铜板,她还剩一百一十六钱。

桂姐儿狗窝里留不住剩窝窝,当即拿着钱,去外面买吃食去了。

梁堇见她走了,这才搓了一根麻绳,把这些铜板串了起来,然后把木门从里面给插上。

窗户也给落了下来,当即掀开炕上的褥子,露出铺在炕上的草席,草席下面靠梁堇睡的那面有个洞,用件破衣裳给堵住了。

梁堇脱了鞋,爬上炕,拿掉堵住洞口的旧衣裳,开始贴着炕往洞里面掏。

不一会儿,便从里面掏出一个布袋子,布袋子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见是小半袋子的铜钱,加上手里的这串,便是梁堇存的全部的钱。

一共是四百五十六文,这钱有她的月钱,赏钱,还有梁父给她的杂碎钱,让她去买果子糖吃的。

还有刁妈妈平时会让她跑腿,去市井买个早食什么的,她又从里面省出了一点。

估摸着桂姐儿快回来了,梁堇连忙把钱袋子又放回了原处,把褥子铺好,生怕让桂姐儿看出来点端倪来。

桂姐儿这个死丫头,偷拿过梁堇存的钱,之前她存钱没有瞒着她,就放在了柜子里,可有一天,她发现里面少了八个铜板,逼问之下,才知道被桂姐儿拿去买香粉去了。

梁堇见刁妈妈这个时辰还没回来,便挽起袖子准备做晚食了。

下晌去买豆腐顺便买的一捆筒骨头还没吃,她把骨头泡在木桶里,就去磨菜刀去了。

院子里有块石头,是梁堇从外面捡来的,用来磨刀好用的很。

等剁好骨头,放进锅里,又放了点盐和香料,加了满满一锅的水,正好桂姐儿也回来了。

手里拿着买来的绢花,这绢花是用布头攒的,攒成了杜鹃的样式,虽比不上府里三姑娘身边的春桃头上戴的绢花,但胜在攒的灵巧。

除了买了朵绢花外,还买了两个糖人,不忘给梁堇一个。

她原本还想再买四个肉饼解馋的,她在外面先吃两个,剩下的两个拿回家,给二姐儿,还有刁妈妈一人一个,可到底舍不得买,就只买了两个糖人。

梁堇啃了一口糖人,嫌太甜,剩下的便让桂姐儿自个吃了,嘱咐她在家烧火,便去大厨房上工去了。

这个时辰,胡娘子正好也该从家里出来去大厨房忙活了,她要赶在胡娘子之前到大厨房。

梁堇的时间掐的刚好,她刚舀了一瓢带着壳的下等糙米倒进石臼里舂,胡娘子便领着红果过来了。

胡娘子见她来的早,便没说啥。

刁妈妈家的这个二姐儿,可比那个从外面买来的海棠有眼色多了,就连侄女红果都没有她有眼色。

“胡娘子好。”

梁堇笑着和对方打了招呼,胡娘子说道,

“来的这样早作甚,反正这没有多少活计,怎不在家多顽会儿?”

“我在家也没事做,想着就早来些,把米给舂了。”

要是她真把胡娘子的这番话当真,来的晚了,这胡娘子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舒坦,给她脸子瞧。

所以做工的时候,梁堇都会早来一会儿。

胡娘子瞅了一眼身旁的侄女,让她和人二姐儿好好学学,看人多会说话做事。

红果还有些不高兴,半天没和梁堇说话。

梁集知道她生她的气了,便主动找着话说,瞅胡娘子不在,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红果。

“这是啥?”

红果这人小性,胡娘子当面夸她一句,这个红果脸子就臭,不过她也好哄。

梁堇用两块豆腐,便把她给哄好了。

这豆腐本来就是给她留的。

“你不知道,我姑母这两天,开始逼我学做菜了。

她买了一堆的大萝卜,让我在家不停歇的切,你看我的手泡子都磨出来了。”

红果伸出了右手,让梁堇看她手上磨出的水泡子。

不止如此,她姑母胡娘子说了,以后每天都如此,直到她切出来的萝卜片,让她满意了,她才能不切萝卜。

红果的诉苦,让梁堇心里发苦。

胡娘子这是开始教红果做菜的手艺了,想让她以后给哪个府里的哪个姑娘当陪房,做灶房娘子。

这刚开始是切菜,后面就是教做菜。

胡娘子平时做拿手菜都防着梁堇,做大菜更是如此。

把她使唤出去洗菜,或者去外面买东西。

这选灶房娘子,首先这人要会做菜,其次是要会做端的上台面的大菜,例如,羊四件,火腿煨肉,烧鹅,干蒸鸭,蒸素鸡,螃蟹清炖,假鼋鱼。

这几个菜听着名字寻常,其实并不好做,很考验厨娘的厨艺。

单拿出一个羊四件来说,梁堇也就只见过胡娘子做过一次,那还是府里的三郎君娶妻的时候。

羊四件,其实是四道羊身上不同部位的菜肴,一道是清蒸羊腿,需要提前一天取鲜嫩的羊小腿,先腌制,再用梅子酒涂满,蒸一个时辰,把羊腿划开,再加入炒鳝丝,继续蒸半个时辰。

还有一道是炙羊肉,市井里的寻常人家都会做,但想把炙羊肉做的好,也就大酒楼里的厨子了。

这炙羊肉,要用羊里脊,紧挨着骨头地方,一头羊,也就有两小条这样的肉。

这吴府还没有靡费到那种地步,胡娘子那次做,也用了羊其他部位的肉来充数。

要知道,北宋羊贵猪贱,羊肉在牲畜中是最贵的,一斤羊肉高达一百五十多文钱。

办喜宴,吴府仅买了三头羊,就用掉了四十五贯钱。

胡娘子虽做了羊四件,但羊四件中的第三道菜并没有做——煨羊舌。

这煨羊舌,需要把羊舌上面的皮给去了,膜给撕了,切成一片一片的,用老母鸡汤来煨,里面放上笋丁,菇丁。

煨好后,放在坛子里,用黄泥封口,存放两三个月,味道最好,吃的时候,上锅蒸一下就能吃。

这最后一道就是烧羊肉,有的清烧,有的酱烧,各不相同。

胡娘子跟着汴梁那边的灶房娘子学过几年,所以这些菜都会做。

她没有嫁人,身上的这身手艺将来都是要传给亲侄女红果的。

旁人,她是一概不教的,甚至各种防着。

其实梁堇也能理解,即使给胡娘子银钱,胡娘子也不会教她。

要是这些大菜不会做,到时候选陪房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优势,这也是梁堇发愁的地方。

“胡娘子,菜里给放些荤油吧。”

蔡婆子穿着个旧褙子,弓着腰,伸着头,往锅里瞅了一眼,见又是一锅水煮菘菜,还没吃,嘴里都已经泛起了酸水。

大厨房的伙食变的差了,但人蔡婆子顿顿都不落,甚至每次抢菜的时候,抢的最厉害的那个就是她。

蔡婆子手里有银钱,但很少出去买着吃,除非实在馋了,使唤丫头小红去市井卖熟肉的脚店,给她买两斤猪耳朵来。

一天捏着吃几片,再喝上两盅小酒,日子美得很。

胡娘子皮笑肉不笑的斜了她一眼,“想吃油?找柳娘子说去啊,让她给我油钱,我就与你们买油吃去。”

蔡婆子顿时不吭声了,讪讪的把头缩了回去,临走的时候忍不住了,嘴里小声嚷嚷着,

“我哪有那本事……”

胡娘子听见了没搭理她。

府里不仅是下人们吃的差,就连送到各房的伙食,也基本上不见什么荤腥了。

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各房的桌子上还能见个肉菜,这才多少天,连个肉菜都不见了,哪怕是几个肉片。

下人们肚子里没有油水了,犯馋,主子们也是。

这不,吴老太的小儿子嫌弃大厨房送的饭菜没有肉,就来吴老太太和吴老太爷屋里蹭吃的了。

吴老太和吴老太爷在伙食上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是柳氏定的。

所以每顿饭,都能有两个肉菜吃。

小儿子吴三郎在老太太屋里吃了两顿,老太太见儿子专挑肉菜吃,把一盘葫芦炒肉丝,菠菜炖肉沫,吃的干干净净,可把老太太给心疼坏了。

她的三郎什么时候这样馋过肉,便让他晚食还来她屋里用。

刚刚使唤身边的婆子来厨房,让王管事晚食多给她屋里添个黄芽菜炒鸡,还有一个糟醋鱼。

王管事着实为难,平时给老太太和老太爷屋里做两个肉菜,已经够为难她的了。

每次都是把那肉丝切的细细的,往里面放点,算是个肉菜。

可这老太太突然要吃鸡,又要吃鱼的,又没有给她另外的钱,她思来想去,只好去找柳氏拿钱去。

王管事来到大房住的院子,寻到了正在教导女儿做文章的柳氏,

“娘子,老太太屋里今个晚上想添两个肉菜。”

柳氏教导女儿的时候,不喜人来打扰,

“你与她做了便是。”

要是这么容易做,她费劲来找她干啥,王管事悄悄的撇了撇嘴。

“老太太想吃糟醋鱼,黄芽菜炒鸡,娘子要是叫做,我便拿了钱,去外面买来做。”

柳氏闻言顿时不做声了,王管事也不催她,就那样站在她屋里。

这柳氏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刚搬到青州那会,老太太把最好的院子给了她住。

之前这院里,还有些花草树木,可柳氏搬进来后,嫌那些花草轻浮,让人拔了去,改种了一片竹林。

她这个院里,有三间正房,两间偏房。

房间里挂了几张字画,书架子上摆的都是些书,布置的虽有书香气,但难免寡淡寒酸。

比不上冯氏屋里那样的富贵雅致。

怪不得旁人说,她是穷秀才的女儿。

老太太不是没有给她好东西,去年还给了她一个梅花填漆小几,偏偏不摆出来。

“娘,把我的银项圈当了吧。”

二姑娘吴季兰懂事的早,祖母待她和她娘一直不薄,她老人家别说想添两个肉菜,即使三个,四个……她们也要给她做。

“咱大房不是没钱,哪用得了当你一个姑娘的项圈。”

柳氏回房取了半吊钱出来,“这钱你拿着,给老太太屋里添俩肉菜……二房三房再添个葱花蒸蛋,剩下的赏给你们了。”

一只鸡,一只鱼,捡那小的买,四百三十文便足够了,蒸蛋用的鸡子,撑死两文钱,还剩下六十八文。

王管事都被柳氏的大方给惊到了,愣了一瞬,才喜滋滋的从对方手里把钱接过来。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

等王管事走后,吴季兰不解,

“娘,咱们本就不富裕,为什么还要给她那么多的赏钱?”

她和她娘连油灯都不舍得用,那些赏钱,够买多少油灯的。

这赏钱柳氏也不想给,她看了一眼女儿,斥责道,

“以后当着婆子下人的面,不准再说去当东西这话,传出去,只会让那些下人,还有二房,三房看咱们大房的笑话。”

柳氏是宁愿打断牙往肚子里吞的人,平生最怕那些爱嚼舌根的丫头婆子瞧不起她这个大房娘子。

还有她那个官宦家出来的妯娌。

吴季兰自责的不行,都怪她刚刚多说了那一句不该说的话,让她娘又多出了那么多的赏钱。

“那我晚上,和娘一块绣花。”

柳氏这些天,天天闭门不出,躲在家里绣花贴补家用,绣的一双眼睛生疼。

“你是这同知相公府上正正经经的嫡出姑娘,怎么能绣花卖钱?

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你。”

柳氏长相单薄,此时眼睛里满是不虞,她头上插着一个打的银簪子,耳朵上常年坠着两个柳叶子的银耳坠。

身上穿着暗沉的,秋香色斜领褙子,藕灰色裙儿上压着一个环佩。

柳氏也知道女儿是心疼她,

“季姐儿,你和娘不一样,娘是秀才家的姑娘,做针线卖钱没什么,可你是官宦家的姑娘,将来那是要嫁到别人家的。

你要学学怎么打理府上的事情,怎么管家,到时候嫁到旁人家,才不会被人小瞧了去。”

柳氏是高嫁,要不是吴家的大郎君身子不好,旁人家的女儿不愿意嫁,是轮不到她一个秀才家的女儿的。

她的娘是油坊家的闺女,大字不识几个,亲爹半辈子都是个秀才。

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她娘没有教给她什么规矩,也没教过她嫁到官宦人家后,如何管家,如何看账本,如何管下面的丫头婆子,如何和官娘子来往。

因为她娘也不懂,只知道她嫁给了县丞老爷的大儿子,是去享福去了。

他们那样的人家,和她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是不一样的,规矩很多。

来往的都是当官的人家,没有平头百姓。

也就她出嫁的时候,她爹教导她到了夫家,孝顺公婆,当起长嫂之责,不能丢了他秀才公的脸面。

说话行事,都要有读书人家的气节。

她也是这样严苛的要求自己的,把她爹柳秀才的话,时刻放在心里。

如今,又原封不动的教给了她女儿。

“娘绣花的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晓。

季姐儿啊,娘就你这一个女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你要听话,娘不会给你丢脸的。”

柳氏不放心的叮嘱女儿,她每次绣好的绣品,都是让陪嫁丫头巧姑私下里偷偷去卖的。

原本二房管家,她是不用这样辛苦的,可她是大房,是长媳。

官宦府上的中馈向来都是由府里的长媳来管的,早就该她管了。

再加上,女儿季姐儿大了,她管家后,和那些官娘子人情往来的事情自然会落到她头上。

到时候,她也能带着女儿去那些娘子中间走动走动,好给女儿找个好亲事。

吴季兰点了点头,她知道她娘都是为她好。

她和二婶娘所出的元娘,三姑娘,四姑娘不一样。

她没有爹,也没有在汴梁当京官的外祖父,没有那些好亲戚,她只能靠她自己。

有的时候,她很是羡慕元娘,能有一门好婚事,二婶娘给她备的那些嫁妆,有的她连见过都没有见过。

……

梁堇从大厨房回到下人的院子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刁妈妈把米粥已经熬好了,还用盐拌了个萝卜条。

知道梁堇爱吃她烙的葱油饼,还给烙了一摞。

见梁堇回来了,一口一个我的儿,亲香的不行。

梁堇知道没好事,刁妈妈很少烙油饼,嫌麻烦。

“桂姐儿都和我说了,我的儿,你可真有能耐,一个下晌就赚了那么多的钱……

依我看,你甭去那劳什子大厨房了,一个月才二十个钱。

不如就在家里煎豆腐卖,娘给你管账,用不了多久,咱家就能发了……”

刁妈妈把梁堇搂在了怀里说道。

梁堇忍不住泼了她一桶凉水,

“做不了了。”

“怎么做不了,不就是馊豆腐吗?

你这精明劲真是随我,知道买那馊掉的豆腐煎给她们吃,那馊豆腐价贱,就是有点费荤油。”

刁妈妈洋洋得意,她还帮女儿出着馊主意,

“大仙庙旁边,有个卖鱼的,他那整天有些臭鱼烂虾,咱把那些捡来,你煎了给她们吃。

这鱼虾可比豆腐贵多了,多收点钱才行。

明个娘不干活了,去给你捡一篓子回来。”

刁妈妈说到这,压低了嗓门,原来她也知道,这是坏良心,不光彩的事。

那烂鱼臭虾和馊豆腐可不一样,馊豆腐吃了没事,那烂鱼臭虾吃了可要是闹肚子的。

梁堇都不知道说啥了,生怕她娘明个真去大仙庙那捡臭鱼,连忙扯了个谎,

“香料没有了,煎出来没有那个味,没人愿意吃。

那香料我也不知道叫啥,在外面捡来的,今个下晌煎豆腐用完了。”

梁堇不敢和她说是糟虾油没有了,她娘舍不得出钱买价高的虾子,估计要去打大仙庙烂虾的主意。

自这天后,刁妈妈就病了,窝在炕上,整天呻吟个不停。

仿若出气多进气少的久病之人。

香豆又找到了梁堇,梁堇用和刁妈妈说的一样的话,说给了香豆。

香豆和她的那帮子小姐妹,都失落的不行。

煎豆腐的事,算是就这样过去了。

“娘,起来喝药吧。”

梁堇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碗,撩开布帘子,进了刁妈妈睡的东屋。

她正歪在炕上,炕上有个石青色的迎枕,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梁堇很小的时候,就见它在那了。

“二姐儿,娘做梦了。

梦见咱有钱了,娘买了三个丫头伺候,丫头给我捶腿捏背的……咱住着大院子,你也穿上绸子小袄了。”

一天赚一百多文,对刁妈妈来说,那真是天上掉馅饼。

可这馅饼飞着飞着,飞走了。

刁妈妈大喜大落,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缓了几天,才好受点。

整个人蔫哒哒的,就像地里那霜打的菘菜,没有了往日和旁人嚼舌根的精气神。

“娘,别想这么多了。”

“二姐儿啊……娘头疼……你这给娘熬的什么药啊?”

刁妈妈一直背着身子面向里,问梁堇。

“就是在郎中那抓的治头疼的汤药,娘,趁热快点喝吧。”

刁妈妈坐了起来,接过汤药碗,见里面黑黢黢的,是汤药没错,她喝了一口,

“这汤药喝着不苦,还怪香咧。”

说完,也不用梁堇劝了,一口气给喝完了。

“这汤药着实管用,一下肚,我的头疼就好多了。

再给娘来一碗。”

刁妈妈也不喊着头疼了,人也精神些了。

这不是啥汤药,就是用筒子骨熬出来的骨头汤,梁堇往里面抓了一把黑豆,所以汤成黑色的了。

这是她娘的老毛病犯了,没事就惯爱装头疼,躺在炕上,让人伺候她。

要不是黄连价贵,梁堇都想给她抓点黄连来吃。

梁堇回到灶房又给她盛了一碗,桂姐儿正捞着骨头汤里的萝卜块吃。

这萝卜是梁堇昨个晚上就丢在骨头汤里闷煮的,闷了一个晚上,早就已经入味了。

平时难吃的萝卜,让这汤一煮,顿时有了肉味,这已经是桂姐儿的第三碗了。

“二姐儿啊,你还小,把那一百多个铜子给娘,娘替你收着。

娘再给你十个子的零碎用,你留着平时买糕吃。”

刁妈妈一边喝着汤,一边想把梁堇靠豆腐赚的钱诓骗过来。

梁堇自是不会上她这个当,还记得小时候,梁父但凡给她几个钱,让她娘知晓了。

她娘就想方设法的给她要回来,她没有给过,桂姐儿倒是惨的很,每次都被她给骗走。

“娘,之前中秋元节,我和桂姐儿出门看花灯,我见王大官人家的丫头,提着篮子在夜市上卖酱菜。

我白天去大厨房帮工,晚上也没事,去卖点子杂碎,挣几个子,也能给你买肉饼吃。”

刁妈妈就爱听这样的话,一听闺女要去夜市卖酱菜给她买肉饼吃,这哪还好意思再要闺女的钱啊。

心里喜欢的紧,

“娘的好儿,娘不爱吃肉饼。”

刁妈妈还口是心非了起来,之前梁堇发了月钱买的肉饼,就数刁妈妈吃的最多。

梁堇并不打算卖酱菜,市井里光酱菜店就有不下两家,夜市里也多的是婆子,丫头提着篮子叫卖酱菜。

卖酱菜,不如卖茶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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