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科技总部仍位于深圳市宝安区,迁入蚌埠的注册地为政府提供的挂靠地址,没有办公条件。南方周末记者施璇/图
“我们都是一家人。”
2024年12月11日,在大富科技(300134.SZ)临时股东大会现场,有投资者提问,未来如何支持和自身主业差异显著的上市公司?59岁的蚌埠投资集团董事长周学保指着自己和对面的公司管理层回应道。
就在一个月前,他口中的“一家人”还在联名反对此次临时股东大会的召开。
大富科技原本由安徽蚌埠人孙尚传于2001年创办,主营移动通信射频器件、消费电子和汽车零部件。其年报称,公司是全球最大的移动通信基站滤波器(一种射频器件)制造商之一。
射频器件是一类在射频电路中起关键作用的元器件,广泛应用于通信、无线电、雷达、卫星通信等领域。2010年,大富科技凭此成功登陆创业板,孙尚传也以45亿元身家入选福布斯中国富豪榜。
过去大半年,因深陷债务泥潭,大富科技的控股股东安徽配天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下称配天集团)经历了闪电般重整。作为债权人,蚌埠投资集团取代孙尚传,成为配天集团新的控股股东。大富科技的实际控制人也由孙尚传变更为蚌埠投资集团背后的蚌埠市国资委。
新的配天集团于2024年11月向大富科技董事会提请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提案罢免孙尚传的董事职务。
随即,包括大富科技总经理、总工程师、财务总监等在内的管理团队联名发布公开信,称“孙尚传丧失公司控制权且‘净身离场’的结局于情不顾、于理不合、于事不公”,全体管理团队将与孙尚传“共同进退”。
在临时股东大会现场,与孙尚传“共进退”的大富科技管理层和代表配天集团出席股东大会的周学保分坐椭圆会议桌的两边,鲜少交流。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孙尚传没有现身。
经过一段漫长的计票,最终,配天集团提出的全部提案均获通过。孙尚传被罢免大富科技董事,补选周学保和蚌埠投资集团副总经理王宇为大富科技独立董事。
至此,福布斯富豪失去了他的上市公司。
搭上时代列车下海、做外贸、从安徽到深圳、进入蓬勃发展的通信设备制造业,孙尚传的人生曾像一根上升的直线。两年前,在大富科技宽大的办公室,陷入债务危机的孙尚传接受了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
从安徽机电学院(现更名安徽工程大学)毕业后,孙尚传进入蚌埠无纺布厂从事技术工作。1989年,该厂在深圳成立合资企业,孙尚传和设备一同前往深圳,担任合资企业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
来到改革开放前沿阵地,孙尚传意识到贸易的重要性。他称自己跟总经理申请了13次,才从技术线调去做贸易。1995年,孙尚传辞职下海,回到家乡种植辣根。
据他介绍,1998年,其公司辣根年产量到达顶峰850万吨,主要卖给日本客户,曾占日本第二大山葵调味品公司原料来源的70%以上。但农业靠天吃饭,并未给他带来财富,他想找一个“靠智慧吃饭的产业”,于是又回到了深圳。
那时的深圳电子及通信设备制造业发展迅猛,孙尚传没怎么费力就搭上了时代列车。一开始自家产能不够,但靠着做外贸练就的谈判本领,孙尚传游走在客户和其他厂商之间赚取差价。“一分钟赚2元加工费,原本6个月的设备按揭,只用3个月就还清了”。
不久,孙尚传成为意大利老牌滤波器企业Forem的金属加工供应商。2003年左右,其生产的滤波器开始量产,“闭着眼睛都赚钱”。
孙尚传介绍,射频滤波器是一个很细分的市场,大富科技和武汉凡谷(002194.SZ)当时已初具规模,有了先发优势。
招股书显示,2004年,大富科技成为华为和爱立信的射频结构件供应商。到2009年,大富科技已是华为全球核心供应商,是国内移动通信基站射频器件领域唯一获此荣誉的厂商。华为也在这一年超越诺基亚与西门子的合资公司,成为全球第二大通信主设备商,仅次于爱立信。
同年10月30日,为支持创新型、成长型科技企业,创业板开板。一年时间里,创业板上市公司新增134家,月均上市超10家,大富科技就是其中之一。
大富科技从创业板募集资金18.7亿元,超募10.7亿元,有了充足的弹药。“深圳市场氛围好,政府不管你,做好自己就行。”孙尚传说。
他开始带领公司积极向射频领域纵深布局。2012年,大富科技收购了国际滤波器龙头厂商Powerwave和CommScope的中国资产。
据开源证券研报,2010年以后,国外厂商基本退出滤波器的竞争。4G时代,国产滤波器已基本占据全球主导地位。
2014年,受益于4G的高速发展,大富科技营业收入同比增长29.31%,净利润同比大增868.11%,在射频滤波器业内稳居收入、利润、产能储备等各方面的全球第一。
孙尚传很早就意识到,大富科技存在客户过于集中、依赖单一移动通信设备业的风险,开始进行其他共性产品的研发。后来,跨行业投资愈发大胆,领域包括但不限于摄像头模组、高分子新材料、石墨及石墨烯和汽车零部件生产基地等。
“他那时可能有点膨胀。”与孙尚传相识十余年的合作伙伴刘啸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孙尚传手里握着很多现金,到处去找看上去很好的项目,并进行大手笔投资,仅石墨项目就投了6亿元。
但这些投资大多以失败告终。
2010年,大富科技登陆创业板,孙尚传也以45亿元身家入选福布斯中国富豪榜。视觉中国/图
祸起定增保底其中一次失败,将孙尚传推入债务泥潭。
2015年,大富科技提出定增计划,拟募资用于柔性OLED显示模组产业化等项目以及补充流动资金。
第二年9月底,定增完成。大富科技按30.63元/股的价格,向蚌埠城投、浙银资本等投资者非公开发行约1.15亿股新股,募资净额34.5亿元。其中,蚌埠城投出资7亿元,一跃成为大富科技第四大股东。
事实上,这是一笔明股实债。孙尚传通过上市公司控股股东配天集团(孙持股98.33%),与投资者签订了“本金+年化收益率6%”或“本金+年化收益率8%”的保底协议。
资本市场定增保底一度盛行,直到2020年被证监会明令禁止。一位投行并购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二级市场股价持续下行,投资者就会通过这种方式规避风险,像国资这种偏债型的投资者也进入了定增市场。
进入2016年,A股先因熔断机制引发暴跌,后由于监管政策、宏观经济、黑天鹅事件等诸多因素相互交织,市场大幅震荡,沪指跌了12.31%。
大富科技受到资本市场与行业的双重绞杀,至2018年每股股价已跌破9元。
财通证券这一年的研报显示,通信行业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4G建设高峰已过,5G建设尚未开启,大富科技多次通过外延并购寻找新增长点,但效果均不理想。
孙尚传回忆,那时定增投资者接连向配天集团追债,账户逐渐被全部冻结。
定增募集的34.5亿元也未能按计划推进。拟占用过半投资的柔性OLED显示模组产业化项目在2018年被大富科技叫停,理由是国内外OLED市场化应用尚不成熟,行业发展不及预期。截至2023年12月31日,所募资金中有25.03亿元被用于补充流动资金。
“我缺乏对资本市场的理解。”孙尚传称,上市后他从未减持,定增前他对大富科技持股超过60%,实际上少量减持便能解开定增债务困局。
但时机转瞬即逝,孙尚传只能寻求外部战略投资者,对配天集团进行债务重组。
2019年12月,蚌埠市政府联手中国信达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下称信达深圳)对配天集团进行纾困。
时任蚌埠市委书记在接受《证券日报》采访时表示,大富科技的基本面是好的,“如不纾困,不仅会使大富科技在蚌产业受损,而且我市前期投入的十几亿元将面临巨大损失。”
据上述报道, 蚌埠市政府专门成立了一个债务重组工作领导小组,同时市领导带队,一方面多次南下赴深圳调研配天集团旗下企业,另一方面北上亲赴证监会和基金业协会沟通方案。
江炳锋曾向南方周末记者感念蚌埠市政府的帮助,他是配天集团旗下深圳市大富产业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他说,原债权人也以国企为主,“谈判过程基本依靠(蚌埠)政府,公对公发函邀请债权人谈判。”
2019年12月,配天集团与信达深圳及蚌埠相关政府投资平台签订了《合作框架协议》,主要包含两部分——债权收购+债务重组与基金投资。信达深圳拟以约34亿元分两期收购配天集团的债权,并进行债务重组,配天集团及相关方为债务提供担保措施,重组期限5年。
同时,信达深圳关联方信风投资和配天智慧云(孙尚传持股99%)作为基金双GP(管理人)发起设立专项基金,通过基金向配天集团提供借款。
其中,信达深圳为优先级LP,出资不超过5亿元;蚌埠投资集团为劣后级LP1,出资不超过21亿元,其中9.35亿元为债权,11.65亿元为现金;孙尚传及配天集团另一股东分别作劣后级LP2和LP3,以其共同持有的配天集团99%的股权作价出资25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孙尚传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的地位没有发生变化。
上述报道称,这是国内首只由地方政府+金融机构+产业资本+私募基金共同组建的纾困基金,是民企纾困创新样本。既保证了上市公司控制权不发生转移,管理团队持续经营不受影响,又确保各方利益诉求得到满足和平衡。
屋漏偏逢连夜雨安稳日子没过两年,一个自称在定增债务危机中帮孙尚传“找钱”的人,把他告上了法庭。
2021年6月,两家公司因与配天集团产生财务合同纠纷,向深圳国际仲裁院申请仲裁。两家公司的代理人之一,也是代表两家公司实际履行合同的人,是一位名叫许靓的女士。
两家公司曾分别与配天集团签订《财务顾问协议》,需真实、有效为配天集团推荐具备良好资金实力、整合能力强的融资方,对价合起来为融资总额2%的服务费。
在向仲裁院提交的证据材料中,许靓方称2018年10月8日,在其协调和协助下,信达深圳和信达证券首次组织团队到配天集团和大富科技进行考察。此后又多次应孙尚传请求,引荐信达深圳相关人员与蚌埠市领导见面。
但孙尚传坚称债务重组没有任何中介方,认为自己是上当受骗。
孙尚传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许靓,在与许靓初次见面时,后者表现得很有资源人脉,但他未对其身份进行考证。“我说不管你是谁,能帮我办事就行”。
许靓曾告诉《经济观察报》,她是当代资本合伙人,公司曾拥有三家上市公司。其中当代东方(400147.NQ)主营文化产业,曾投资出品《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等热播影视剧,2022年被深交所摘牌后,又于新三板挂牌。目前许靓的电话已无法接通。
2020年7月,信达深圳投放首笔债权收购款30.56亿元。按照《财务顾问协议》,许靓方应获得超过6000万元的财务顾问费。多次索要无果后,许靓方两家公司起诉了配天集团。
孙尚传向仲裁庭提交的证据显示,2021年7月19日,蚌埠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投资促进局向信达深圳发函称,开发区管委会在蚌埠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出于为企业纾困目的,参与贵公司就配天集团债务重组事宜,并非配天集团所称第三方协调促成,管委会也从未与该第三方有过接触。
三天后,信达深圳复函,表示该公司参与配天集团债务重组为内部推荐项目,非第三方财务顾问公司推荐而来,且该公司作为金融机构具有独立审批体制,绝非任何外部机构可干预。
而仲裁庭认为,这无法说明许靓方没有推动融资项目。项目成功并非一方独立完成,而是多方合力促成的结果。
2023年5月9日,深圳国际仲裁庭作出裁决,配天集团应向许靓方支付合同约定财务费用的50%,扣除许靓方以疏通关系、出行、住宿、餐饮、足浴等为由已向配天集团索要的267.8万,配天集团还应支付约2887.86万元。
次月,许靓方向深圳市福田区人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配天集团所持大富科技350万股被冻结,占后者总股本的0.46%,冻结期3年。
刘啸说,配天集团曾向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撤销裁决,后因配天集团更换实际控制人不了了之。
常乐几年前在牌桌上认识了孙尚传,他本以为深圳上市公司的老板都很精明,但孙尚传给他留下了朴实的印象。他眼中的孙尚传爱玩掼蛋,但不赌大钱,酒量惊人,最喜欢“炸一个(蚌埠俗语,指拿着分酒器一饮而尽)”,会照顾所有人的情绪,“很有大哥样”。
但常乐和孙尚传另一位友人均向南方周末记者描述,孙尚传很相信“权威”,总是寄望于认识更大的领导,来解决自己不同时期的麻烦。
消逝的承诺2024年4月16日,大富科技公告称,控股股东配天集团收到禹会区人民法院通知,蚌埠市远大创新创业投资有限公司(下称远大创投)申请对其重整。
自此,短暂的蜜月期结束,“民企纾困创新样本”参与各方矛盾公开。
根据上述公告,2023年8月14日,远大创投与信达深圳签订《债权转让合同》,远大创投受让信达深圳对配天集团的6亿元债权,但未经配天集团同意。这违反了信达深圳与配天集团签订的《债务重组合同》。
对于为何转让6亿元债权,南方周末记者通过电话联系了信达深圳,并发送采访邮件,截至发稿,未获回复。
一位法律界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分析,根据民法典和合同法相关条款,如果信达深圳未经配天集团同意,私自转让债权的行为将构成违约。如果远大创投对此知情,那么就不是善意第三人,受让无法转让的债权系与信达深圳恶意串通。
这笔交易的知情人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债权转让的事,配天集团三天后才收到信达深圳的通知。次日,就收到远大创投的《催款函》,要求偿还6亿元债务。
“在配天集团和蚌埠市政府及平台公司的会议上,蚌埠市政府相关人员曾表示,远大创投是蚌埠市科技局下属国企,其受让6亿元债权是善意的,意在帮助配天集团渡过眼前难关,但同时要求配天集团出具还款计划。”
企查查显示,远大创投是国企,实缴资本2000万元。在6亿元债转前夕,远大创投的控股股东由蚌埠市科技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变更为蚌埠市科技创业服务中心。前者由蚌埠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实际控制,后者股权穿透后为安徽省蚌埠工业自动化研究所。
远大创投为何突然发难?
事实上,债务重组后,大富科技的还债计划一直未能如约进行,关键卡在两块土地上。
蚌埠对配天集团进行债务重组的同时,还对其抛出了“退市进园”的橄榄枝,希望其将总部从深圳搬到蚌埠。
作为招商引资的条件,三方在上述《合作框架协议》中约定,蚌埠高新投资集团承诺对配天集团旗下相关土地进行变性(工业用地变更为商业用地)、挂牌出让,且蚌埠方为首期重组债务26.6亿元及对应的重组宽限补偿金(可理解为利息)承担连带担保责任。同时,孙尚传夫妇等关联方也为债务重组提供连带担保责任。
蚌埠方指的是,蚌埠投资集团、蚌埠城投和蚌埠高新投资集团。也就是说,配天集团在蚌埠市的两块土地变性后,将用于偿还首期重组债务26.6亿元。
“蚌埠已经连续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上市公司了。”孙尚传说,考虑到两块地商业化后政府只收取15%的费用,增值空间很大,于是同意了“退市入园”。
南方周末记者获取的一份2019年蚌埠市委会议纪要亦显示,两块地将用于还债。如果两块地享受到的政策支持低于26.6亿元,蚌埠方还会将配天集团另一全资子公司的土地变性作为兜底。
企查查显示,配天集团、大富科技名称相继变更,摘掉深圳、戴上了安徽的“帽子”,注册地址也从深圳市迁至蚌埠市燕南路17号。
2021年4月,孙尚传还获得安徽省优秀民营企业家称号,蚌埠市共有6名企业家入选(全省共100名)。
然而,蚌埠高新投资集团却未能按期对协议约定的全部土地进行变性、挂牌出让。大富科技公告称,这让配天集团失去首期重组债务的还款来源,蚌埠方亦未履行债务连带担保责任和代偿义务,导致债务重组未能如约推进。
上述知情人称,蚌埠方曾在2023年一次与配天集团举行的会议中表示,土地变性违背土地政策,蚌埠三家国企担保违背常识。
常乐也曾陪同孙尚传参加双方举行的另一次会议。他记得孙尚传当时情绪激动,称是因政府不给土地变性挂牌,配天集团才无法还债。政府则称他们一直积极服务上市公司,能做的都做了。
根据配天集团和信达深圳签署的《债务重组合同》,配天集团应于2024年4月前向信达深圳清偿26.6亿元首期重组债务。
5月,作为配天集团法定代表人的孙尚传向深圳中院提起诉讼,请判撤销信达深圳和远大创投的债转合同。由于配天集团之后被申请重整,由破产管理人接管,诉讼没了下文。
截至目前,蚌埠方仅对一块土地完成了变性,挂牌后流拍。根据大富科技公告,这块地已被政府相关部门收回。
南方周末记者通过电话、邮件联系了蚌埠投资集团,询问土地等相关事宜,截至发稿,未获回复。
在上述投行人士看来,孙尚传在债务重组中过早交出了主动权,没能确定土地变现能力,就签了债务兜底合同。
闪电般重整根据人民法院公告网,2024年4月23日,禹会区法院裁定受理了远大创投对配天集团的破产重整申请,并于3日后指定破产重整管理人,具体联系人为安徽天禾律师事务所的两名律师。
不过,上述管理人或存在合法性风险。
根据破产法第24条,如与本案有利害关系,不得担任管理人。
《最高法关于审理企业破产案件指定管理人的规定》第23条对利害关系的解释包括,现在担任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破产申请前三年内曾经担任债务人、债权人的财务顾问、法律顾问。
安徽天禾律师事务所官网曾显示,其中一名律师为蚌埠投资集团提供专项法律服务,并任蚌埠高新投资集团法律顾问。这些信息现已删除。
据南方周末记者获取的一份《申报债权审核明细表》,远大创投、蚌埠三家平台公司、信达总部及信达深圳、蚌埠当地税务局和许靓方的债权均受到了认可,但另有24家公司的债权不予认可。
其中一位没有被认可债务的债权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曾向配天集团相关企业购买过一些二手设备,付了全款,但仅拿到不足30%的货物。管理人对他解释,如果认定为债权,他不仅拿不到货,也只能获得部分现金赔偿,让他等待处理。
另一位债权人程实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他曾试图参加8月30日召开的第一次债权人会议,但在法院门口被自称为管理人的工作人员拦住,理由是他的债权确认为零,不能参会。当天现场被禁止入内的债权人不只他一个。
然而,按照破产法第59条,依法申报债权的债权人,即便债权被确认为零,也可以参加债权人会议,只是通常没有表决权。
9月3日,配天集团等5家企业的《合并重整计划草案》被出资人组二次否决。债权人会议上,不同类别的债权人和出资人分组对《合并重整计划草案》表决,出资人通常指企业股东。
次日,管理人向禹会区法院申请,强制裁定《合并重整计划草案》。三天后,禹会区法院强制裁定,批准草案。
这之后,程实的部分债权被认可。“就实践中的同类破产案件而言,配天集团从被受理破产申请到启动破产程序,进展明显过快。”上述法律界人士说。
大富科技曾在公告中称,配天集团及旗下子公司目前经营状况良好,配天集团的主要资产包括其持有的大富科技42.51%的股权等,该公司认为其资产可以清偿全部债务,不符合破产重整的法定条件。
在上述知情人看来,大富科技债务重组刚好赶上了换届。对配天集团进行纾困的是上届,但如果本届继续履行“退市进园”方案,配天集团的经营状况又不能转好,将导致政府数十亿元投资化为泡沫。
合并重整后,配天集团所持大富科技2%的股票,对应1534.996万股,作价约1.143亿元,向远大创投抵债。
配天集团所持大富科技15.51%的股票,对应约1.19亿股,作价约8.864亿元,9月20日已抵偿信达深圳。9月下旬,A股经历一轮暴涨,信达深圳手中的大富科技价值已经翻了近一倍。
根据大富科技公告,截至2024年9月9日,信达深圳合计投放资金约35.37亿元。按照配天集团已偿付的15.66亿元、远大创投受让的6亿股权和配天集团抵债的大富科技股票价格合计,信达深圳已经收回投放资金本金。
而蚌埠投资集团选择以部分债权承债式转股,成为配天集团全资控股股东,间接持有大富科技25%的股份,成为大富科技新一任控股股东。
“属于孙尚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常乐感叹,只是他的落幕方式令人唏嘘。
孙尚传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罢免他的临时股东大会结束后,南方周末记者询问大富科技董秘,孙尚传是否失联,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应受访者要求,刘啸、常乐、程实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施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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