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病逝时,时年仅55岁。
他的去世让当时很多人很感吃惊。因为鲁迅先生自己从未说他身体不好,别人看他也很好,他在别人眼中,总是在精神抖擞地战斗着。
其实,早在他病逝前一年,就有人凭直觉感觉到他的病情严重,多次提出建议,让他到国外疗养治疗,可惜鲁迅先生不听,最后,病至不治。
此人是谁?
此人即美国著名记者、作家和社会活动家、鲁迅先生的好友,艾格尼丝·史沫特莱(Agnes Smedley,1892年2月23日一1950)。
根据当时的知情者茅盾先生,于1940年10月和1979年5月12日的两篇回忆,可还原一下这个情况。
1935年十月革命节后一天(十一月八日),史沫特莱通知茅盾先生,这天晚上,苏联驻上海总领事馆邀请少数人参加一个不公开的酒会。
邀请的人员还有,孙夫人、廖夫人(何香凝)、路易·艾黎及鲁迅和他的夫人、公子。
那天晚上大家看电影,还随便吃点东西喝点酒闲谈。
当天,鲁迅先生的精神很好,他还喝了一两杯"伏特加"。
史沫特莱女士当时喝得很多,几乎有点醉了。
看完电影后,大家到临江的月台上休息时,史沫特莱严肃地对鲁迅说:
“我觉得你的身体很不好,你应该好好休养一下,到国外去休养。”
“我自己并不觉得什么不对,"鲁迅笑着说,"你从哪里看出来我非好好休养不行呢?”
“我直觉到。我说不上你有什么病;可是我凭直觉,知道你的身体很不行!"
鲁迅先生以为她醉了,想撇开这个话题,可是史沫特莱却一再坚持,似乎要让鲁迅马上要决定:何时开始治病,到何处去。
并且她再三地说:“你到了外国,一样可以做文章,而且对于国际的影响更大!"
可是,那天晚上鲁迅先生没有给出结论。
在回去的汽车上,史沫特莱再次请鲁迅考虑她的建议,鲁迅也答应了。
过了一天,史沫特莱找到茅盾先生专门谈这个问题:
“我们大家都觉得鲁迅有病,脸色不好看,我们也知道中国文坛上的纠纷,他心情不愉快,我们想他顶好到苏联去休养,如果他同意的话,全家都可以去,一切旅行的问题,我们来办。”
她认为鲁迅如不及时出国休养,则能否再活多少年,很成问题,但如果出国休养,则一二十年的寿命有把握!
她不能从医理上说鲁迅有什么病,但她凭直觉深信他的体质太不行。
她叫茅盾同鲁迅谈谈,如果去的话,苏联方面早已作了准备,保证生活上一点麻烦也没有。
第二天茅盾就找鲁迅说了。可鲁迅不愿去。
鲁迅先生说,他并不觉得有病——他说起史沫特莱的"直觉"时,总幽默地笑着,而且到了苏联的话,即与中国隔绝,中国报纸要隔好久才可以看到,而且不懂俄文,总觉得不方便。而且有人就会造谣说他是逃避战斗而出国的。他要在国内坚持战斗。
鲁迅让茅盾把他的这些意见转告史沫特莱。
后来,史沫特莱不再提鲁迅出国的事,而谈鲁迅的健康状态,她认为鲁迅得的是肺病。
她有两个朋友,都是肺病专家,一个是德国人,一个是美国人,都是很可靠的。她要茅盾转告鲁迅,让这两个专家诊断一下。
但茅盾给鲁迅一说,鲁迅还是不同意。
因为鲁迅认为,他的病一向由日本人须藤医生诊治,他觉得一旦又请别人诊断,似乎不信任须藤了,这不是待朋友之道。
可是在一九三五年底到一九三六年春,鲁迅就经常发低烧,须藤经常给他注射药物治疗,但仍时有低烧。
许广平也曾劝过鲁迅,说可否叫这两位医生来诊断一下,但鲁迅坚决不同意。
一九三六年四月,冯雪峰从陕北回上海,他帮着许广平说服了鲁迅。
五月末的一天,冯雪峰找到茅盾,要他立即找史沫特莱转请那两位医生。
茅盾给史沫特莱打了电话,恰巧一打就通了。史沫特莱说她马上去找医生,叫茅盾先到鲁迅家里等候。
茅盾到鲁迅家后,在楼下等着。不久,史沫特莱同一位外国医生就到了。
医生问:病人懂几国文字?
史沫特莱说:日文很好,德文可以看书,不懂英文。
医生说,那么我们用英语交谈吧。
上了二楼,医生听诊以后,走到站在窗前的史沫特莱和茅盾面前,那时鲁迅躺在床上,面向窗户。
她问大夫病情如何,大夫问答说:“严重。"
史又问严重到什么程度?
医生答:“恐怕过不了年。"
史沫特莱一听,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医生又说,鲁迅不光有肺病,还有其他病,需要详细检查。他建议找一个设备好的外国人办的医院,开个病房,由他诊治,只借用该医院的设备;病人如同意,马上就可以办。
然后,医生先走了。
茅盾和史沫特莱商量后,决定只把大夫说的住院详细检查的话告诉鲁迅,其他的话只能悄悄地告诉许广平。
可茅盾就这样对鲁迅说了后,鲁迅不信,他说:
“你们骗我,大夫一定说得很严重,我看见史沫特莱哭了。”
但鲁迅不同意去住院检查。其后不多几天,他果然病得连日记也不能写了,直到七月初方又渐渐好转。
后来,鲁迅大病之后,也曾考虑过到日本疗养。许广平和茅盾说,到苏联去路太远不方便,还是到日本去,第一在日本要看中国书刊极方便;第二,到日本去不要护照;第三,语言上方便。
茅盾和鲁迅的最后几封信中曾谈到这件事,但鲁迅终于没有去成。
不幸那年2月尾,鲁迅先生就卧病,这病迁延到了秋季。
1936年10月19日,鲁迅的病情突然发作,治疗无效而逝世,正是没有出乎那位医生的预料,没能过了年。
从此事来看,不得不说,史沫特莱直觉的敏锐和准确,可是,鲁迅先生考虑的太多,没能听从她的建议,否则,按史沫特莱所说,还能再活一二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