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光柱,透过破旧的窗纸射进屋内,微风轻轻吹过,窗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杨伯涛双目无神地看着投在桌面上斑斑点点变幻着形状的阳光,说道:“内衅重开心彷徨,临征无意着戎装,妻子牵儿走相送,长笛一声泪数行。抗战胜利了,原本想要和平了,要建设新国家了,可谁知道,稀里糊涂地又打了起来。我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也只好听命于上峰,开拔了。我们整编第11师是三十五年七月开赴战场的。当时,我们三个旅是分三路进军中原的,整编第18旅、118旅经汉口乘坐火车转郑州向徐州,我当时任整编第11旅的旅长,先乘船由汉口到浦口,再转津浦路到徐州。后来我听说,他们整编第18旅53团坐火车走到开封的时候,八路军正在攻打开封城,团长尹俊立即指挥部队,跳下火车,直接参战了,八路军一见援兵到来,不战而走。当时,我们认为,消灭土八路,也就是三五个月的事,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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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直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我们到开封时,还没有下车呢,八路军早已跑得连个人影也没有了。后来,我们到了商丘,兵出黄口、萧县、丰县,打到那儿,八路军都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们笑话说他们是土八路,就是小偷小摸地干活。当时,我们整编第11师和邱清泉的第5军,合编在一起,听王敬久指挥。后来,王敬久就命令我们向八路军的根据地菏泽攻击前进。”
杨伯涛笑了笑,说道:“对,对,对,王敬久是黄埔一期生,资格还是很老的,和王仲廉将军、王家修烈士,并称‘徐州三王’的,我还到他老家丰县吃过饭呢。当时,我的整11旅是沿单县、成武、定陶一线向菏泽攻击前进的,在定陶附近,突然就遭到八路军的突袭,虽说战斗规模不大,可人家打完就走了,整11旅被打死了十几个人,可我们却不得不停下来一天,整顿一下部队行军的秩序。”
王元直笑了起来,说道:“我们也一样,被八路军撞了一下腰,便停下来整顿队形,不曾想,就是这一天时间,人家把防守菏泽的部队给撤走了,让我们扑了个空。而这个时候,邱清泉的第5军却被八路军阻击在沙土集方向,他们猛攻八路军拒守的龙堌集,攻了四天,竟然没有攻下来。这才知道,人家八路军不仅仅会打游击战、运动战,就是阵地战,同样打得相当顽强。”
杨伯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11旅,和他们正相反,当时我们怕被解放军吃掉,就守在一个叫张凤集的村寨,师长胡琏也很快便率领第118旅的一个团和第18旅布防在张凤集周围,而八路军乘我们立足未稳之时,就向张凤集攻击了,我部猝不及防,旅部险些被他们端了,警戒连连长也被人家俘虏了。八路军连续攻打了三天三夜,其战斗精神是我们所想象不到的。后来,我11旅和第118旅阵地不断失守,官兵反复争夺,最后才得以稳定下来。战到第五天的时候,我命令守军出其不意地向八路军的侧背攻击,才算把他们打退。这一仗,我们虽说和八路军打了个平手,还俘虏了他们一百多人。可是,我们觉得,这仗打得和以往绝对不一样,八路军这个对手,绝对不是不堪一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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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直又笑了,说道:“如果说别的将领不善于总结战场上的经验教训的话,我还是相信的,但对于胡军长,是不合适的。他当时就召开营长以上干部,分析‘龙凤战役’的成败。为什么邱清泉那么强大的一支军队,攻打龙堌集攻不下来,为什么我们一个整编师,守张凤集这样不大的一块阵地,却又守不住。后来,我们得出了四条教训。第一就是我们此前议论过的整军,当时我们整编第11师只有三个旅六个团,有一个团还受邱清泉指挥,这个一旅两团的编制,形不成稳定的战斗力,更不可能有强大的预备队;第二便是,我们老是拿和日本人打仗的办法和八路军作战,肯定是要吃亏的,如果从战法上来说,日本人打仗,是最没有战法的,他们干什么都是慢腾腾的,要和我们拼实力,拼武士道精神,可人家八路军打的,那叫聪明仗。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根本和他们打不到一块去,如同一只破船,到处漏风一样;第三,我们太狂妄自大了,根本没有把八路军放到眼里;第四,我们的政治工作,太差劲了。”
吴绍周连连点着头,说:“胡伯玉确实是一个值得友军和敌人研究的将领,他的战场敏锐性和对战场胜负的判断、总结,都和别人不一样,因而,他在整个内战前期,还是打了几场可圈可点的战役的。不过,当时传说他和邱清泉关系闹得很僵,是不是也在这场龙凤战役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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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直笑了起来,说了一句:“一个五百分两开,谁也不怪谁。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太有个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