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呼风唤雨》作者:金玉满庭

冰悦谈小说 2025-03-31 18:50:41

《[三国]我,呼风唤雨》

作者:金玉满庭

简介:

人在三国乱世,但身份是神女,开局好像还不错……

不对,她到底是哪个势力的神女?

陈昭看着她面前一个个头扎黄巾,叫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往前冲的人,陷入了沉默。

所以……她是个反贼?

陈昭只能撸起袖子,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凑合着造反呗。

多年后,陈昭摸摸身上不知何时披上的龙袍,压下嘴角。

“哎,这龙袍怎么莫名其妙就披在了朕身上呢。这叫朕该如何是好。”

陈昭曾问张角为何会选中她做太平道神女。

张角沉默许久:“大概是因为,我发现你居然真能学会呼风唤雨吧。”

陈昭高深莫测一笑。

什么呼风唤雨,不过是天气预报罢了。

如果玄学不够那就再加点科学——

相面断命?《三国演义》

符水治病?荆防合剂

五谷丰登?化肥农药

身为黄巾神女,懂点科学也很合理吧!

精彩节选:

光和七年二月。

黄巾叛乱,大贤良师张角自号天公将军,于冀州巨鹿起兵,天下八州响应。

残阳如血。

一道利箭穿过半空,钉入老雁胸中,老雁凄厉长鸣,如陨石般径直坠地。

“可饱腹一顿矣。”胡子邋遢的男人提着雁脖哈哈大笑。

院外忽然嘈杂声大响,男人警惕抬头,把手中木弓和死雁往破缸后一藏,又入偏房捡起杀鸡鸭的屠刀,扒开破旧的院门,携刀奔出。

“阿母,是黄巾贼来了吗?”赵二郎拉住从外跑回来的老妇人。

老妇身穿破烂薄衣裳,头发花白,手中拄着拐杖,面上满是泪水,她握住了赵二郎的手。

“二郎,快走,快走……县里又来征兵了,快走……”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赵二郎眯着眼,看清了骑者身上的官服。

官差已经一拥而散冲入了村落,把人从各个院子里撵出来。

哭嚎声一片。

“黄巾贼将至城下,所有男丁都要跟随使君出战。”

赵二郎面色大变,闪入院内,从后墙翻墙而走。

“阿母,我去神女庙躲避,官吏来寻便说我入山打猎了。”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官吏无视村中的人哭嚎,愤怒的驱逐声响了两个时辰,终于捉到了足够的人,一群瘦骨嶙峋的役夫被官吏的鞭子驱逐着离开了留驾井村。

又过了许久,天色将黑,这才有稀稀疏疏的青壮从村头神女庙中跑回家。

“可算又躲过了一遭。”拄着木棍的老妇牵着孙女的手,颤颤巍巍迎接归来的儿子。

赵二郎面上却没有躲过一劫的侥幸,反倒面沉如水,他蹲下把藏在缸后的死雁拎出来。

“把阿溪送到神女庙去避一避吧,明日一早,就收拾行李让她们入山躲避。”

赵溪正是老妇牵着的那个孙女,也是赵二郎大哥的独女。

老妇惊骇:“山里有大虫食人,岂能进山……”

赵二郎边拔雁毛边道:“陈昭说黄巾贼就要打过来了。”

过了片刻,老妇才喃喃道:“既是陈氏女所言,那便把阿溪送走吧。”

天色彻底黑沉,一只仓鸮站在枯枝上,眼睛诡异转了半圈,幽幽盯着地上窜过的硕鼠。

发出一道尖厉的叫声。

天色将明,火把忽又烧了起来,一队士卒冲入村落,把所有人都扯了出去。

“使君有令,留驾井所有庶民全部征发守城。”

一道声音划破夜空。

“为何又要捉人?昨日不是方才来过?”

凶狠的士卒一拥而入,踹开屋门把人往外赶。

“使君留情,好歹让俺先收拾收拾行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哭着扯住官吏衣袖,另一只手拉着一个半大孩童。

“使君,我的丈夫和大儿都已经被您带走了,求求您好心留下我这个孙子吧,我随您走,我随您走。”

官吏不耐烦推了她一把:“老不死一边去,缺了人县令要我的人头我去哪说?”

“阿母、阿母……”

领头的什长仿佛听不见哭声一般,指着村道旁一座小庙:“那是什么?内可藏人?”

“这是光武皇帝在此设下的圣水蚕姑庙。”村正小心翼翼道。

“当年光武皇帝被贼人追杀,我们这边一个采桑女替陛下引走了追兵,陛下便下旨在这立了庙。”

什长嗤笑一声,抬刀一指:“去搜庙,必定有刁民藏在里面躲避徭役。”

“没有,没有藏人!”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下一刻戛然而止。

滚烫的血撒了一地。

几个手持棍棒的士卒冲入圣水蚕姑庙,凶神恶煞翻找各处,几个少年和孩童被从各处揪出来,哭作一团。

“神像后面还藏了个人!”

一人眼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神坛,从神像后面揪出一个人,也推了下去。

搜完边边角角,一群士卒才心满意足压着一群少年和孩童离开了大殿。

只留下一殿狼藉。

圣水蚕姑神像悲悯看着大敞的殿门,仓鸮卷着寒风飞入殿内,停在神像肩头,瞪着眼睛转了一圈,又一振翅冲入夜空。

紫微星微不可查亮了一瞬,又逐渐黯淡。

不多会,几个童少跌跌撞撞被持着火把的士卒赶了出来。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女童看到倒在地上的女人,凄惨哭了一声,想要扑到女人身边,却被身后的少女一把拽住,捂住了嘴。

女童仰望少女一眼,少女对着女童摇了摇头,用指腹擦拭着女童面上的泪。

天色已经全黑了,火把噼啪响,一行瘦弱老幼妇孺被士卒驱逐着踏上了守城的路,数百人中只夹杂寥寥十来个青壮。

中途又加入了几群被驱逐过来的庶民百姓,个个面色惶惶。

不知何时,队伍里响起一阵细微的哭泣声,士卒也懒得管。

陈昭这才松开捂着女童嘴巴的手,边上有一个老妪一把揽住女童,哭着对陈昭道谢。

“多谢女郎救我孙女一命。”

陈昭能看到老妪稀少的花白头发上附着的虱子。

她在村子里见过几次这个老妪,姓赵,这个村子大半人家都姓赵,她还曾经用雁肉与其换过粟米。

陈昭微微摇头:“无碍。”

看着陈昭镇定的模样,赵老妪一直怦怦跳的心也不禁略微安稳了些,抱紧了仅剩的小孙女,抹起了眼泪。

“县中使君要让咱们去和大贤良师打哩……大贤良师那是神仙投胎的人物,能呼风唤雨,怎么就成了反贼呢……打神仙不得好死,咱们哪能打得过神仙呢……”

阜城县属于翼州安平郡,翼州盛行太平道,教众无数,百姓多有信奉太平道者。

陈昭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下意识摸摸藏在怀中的匕首。

也不知她这点跟着村中猎户学了半年的武艺能不能帮她活过此次黄巾贼攻城。

谁让她来这个时代的时间不早不晚,偏偏就赶上黄巾之乱的时间点呢……而且身体还缩水了。

阜城县离巨鹿郡太近了,阜城距离巨鹿只有四百里路程,黄巾贼的贼首张角二月在巨鹿率领冀州黄巾军起兵,数数日子黄巾贼也应当快到阜城了。

天色渐亮,天际之处泛起了鱼肚白,半边朝阳已经在地平线冒出了头。道路两侧只有几株形销骨立的枯树挺立,视线的尽头终于能望到阜城县的城墙。

陈昭的脸色却更加难看。

她的视力比常人要好上一些,陈昭看到了城墙外那几个草棚和草棚周遭稀疏的人影。

——在城墙之外。

阜城县令不是要坚壁清野。

坚壁清野,是把四野的百姓全部强行迁移至城内,粮食全部带走或者焚烧,借助城墙抵御敌军,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防御策略。

陈昭原本以为阜城县令是要用这等果决手段抵御黄巾贼。

可这些官吏根本没打算让她们进入阜城县城门。

一队手持长矛的士卒拦下了人群,队伍停止前行,陈昭扒开惶恐不安的人群默不作声挤到了前排。

“草棚还没搭好,只怕盛不下这几千人。”

“还搭草棚作甚,那些黄巾贼就快打到这了。一群贱民,呸。”

一个白面短髯,腰间带着印绶的细眼男子晦气唾了一口,面露愠色。

“乃公去岁才花四百万钱买了这个县令,没曾想连本都没收回来就横遭祸事。”

年俸四百石的官职需花四百万钱,县令便是年俸四百石的官职。

陈昭站在人群中,目光定在了他身上。

东汉末年朝政混乱,汉灵帝带头卖官鬻爵,按照官职高低来卖官,上至三公九卿,下至诸郡小县,所有官职都卖,按照俸禄卖,三公卖一千万钱,县令卖四百万钱。

地方官职要比中央官职更贵,在地方上做郡守县令更方便榨出庶民油水。

只要出钱,三公九卿都能卖。

她和这上千庶民的性命便掌握在这么一个以钱换官位的县令手中。

忽然,县令这边看了一眼,饶有兴致扫视人群两圈,侧头对身侧士卒说了些什么。

离得太远,陈昭听不见他们的细语。

不过多会,县令便打马回了县城内,心情似乎比刚来时要好上一些,临走前还往这边看了一眼。

仿佛一只流着涎水的鬣狗看浑身是肉的鸡鸭。

人群惶恐不安,在几个士卒夹杂着辱骂的斥责中缓缓动了起来,按照村落分做几群去寻找草棚。

那寥寥几个草棚根本盛不下这上千的庶民,可他们还是围着草棚缩成一团团,似乎有个草棚靠着便能多一分底气。

陈昭也混在留驾井的村人之中靠在了一个草棚边。

“阿昭。”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女靠近了陈昭,语气中还带着些惊恐。

“你说县中使君为何不让咱们进城呢?我二叔说他们把咱们带来是为了抵御黄巾贼,咱们是要拿起刀剑杀贼吗?”

陈昭眸色渐深:“恐怕不是让咱们去上阵杀敌。”

抵御黄巾,即便暂不向她们发放刀剑等兵器,却也理应先允她们入城才是。

把她们在这不管不顾,总不能是指望她们能和数万的黄巾贼在这平坦的阜城郊外展开野战。

“你二哥和叔父可还在村里?”陈昭沉默许久,眼中掠过一丝狠意,扭头问赵溪。

“就是二哥让我来寻你的。”赵溪指着草棚,“你也一并来吧,棚子好歹能遮阳”。

“我不过去,你请赵二哥和赵七叔过来。”陈昭摇摇头,指着前方,“此处能看到城门。”

赵溪往城门处看了一眼,城门依旧开着,只是有两列手中提着大刀士卒在城门左右戍守,不让百姓进出,只有手持凭证的官府人员才能进出。

赵溪抿抿唇,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塞给陈昭,低声道:“这把给你防身,我还有。”

汉朝允许百姓拥有刀剑和弓箭,只禁制平民私藏弩和铠甲。赵家世代猎户,家中藏着不少匕首猎刀。

赵溪刚走,陈昭便看到一行身披轻甲的士卒从城内骑马而出径直闯入了人群中。

横冲直撞,见到包袱就抢,陈昭看到有一个青壮男子似是不忿,拽着包袱不肯撒手,那士卒举刀就砍。

带着血的包袱被搁在了马背上。

陈昭默不作声把怀中的两把匕首推到了身后,从草棚上扯下两把草遮掩住,顿了顿,又不情从怀中掏出一块虎形玉佩系在腰间。

半遮半掩,作出不小心露出的模样。

一块玉挂坠,一个金镯子,这就是她带来此世间的所有财产,金镯子换了她这半年安身立命的家资,玉挂坠不像金镯子那么方便剪开零散还钱,所以才能留到今日。

她本想留着挂坠给自己当个纪念。

可如今还是大事要紧,弃车保帅。

片刻后,士卒便大摇大摆带着一马背的包袱走到了这一片草棚附近,一边走一边肆意地翻动着那些包袱,将其中的金铜等贵重物件挑拣出来,而那些衣物则被他满不在乎地随手丢弃,任由马蹄践踏。

他的视线往这边一瞥,被陈昭腰间露出小角的玉佩瞬间吸引,他直直看向陈昭腰间的玉佩,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你,把这块玉佩给我。”士卒走到陈昭身边,轻蔑打量着她,居高临下举起了马鞭。

陈昭恐惧攥紧玉佩,似乎不想交出玉佩,又被士卒腰间明晃晃的环首大刀刺得不敢直视来人,最后用力抽泣一声,颤颤巍巍把玉佩从腰间扯下扔向了士卒。

士卒接过玉佩满意看了一眼,迅速往怀里一揣,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这才对。”

又潦草往这边扫视两眼,重点扫视了一遍陈昭,见她衣衫褴褛,身上连个兜也没有,又往下一处去了。

他甚至都不打算花费些许功夫去仔细搜身,只仿佛赶趟一样又粗暴扯走了另一边一个女人护着的包袱。

一处抢完又马不停蹄往下一处去,丝毫不顾乡人哭诉,敢有阻拦立刻动刀见血。

比起兵卒,更像贼匪。

陈昭嘴唇越抿越紧。

阜城县令是用钱买的官职。

用钱买来的“父母官”能有多少良心?愿意耗费四百万钱来谋取官职之人本就没有良心,他们买官也只是为了从百姓身上压榨出更多油水。

陈昭不奇怪阜城县令会弃城跑路,她只是从那个县令的行为中察觉到了事态紧急。

阜城县令很着急,无论是花了人力把她们从村中赶出来却又扔在此处不管不顾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派兵劫掠,都证明阜城县令很着急。

着急跑路。

也就是黄巾将至。

黄巾攻城,难道还会一一问挡在城门外的人是无辜庶民还是拦路汉卒吗。

阜城县令是搜刮油水推庶民去死的豺狼,黄巾贼便是追在身后人挡杀人的凶虎。

陈昭闭闭眼,仰头轻叹:“我只不过是想活着啊。”

她刚来时候想过投奔一方势力,曹操建安风骨,刘备仁义无双,孙权坐断东南,投靠谁都能得一夕安稳。

可如今看来,先别想日后了,先把明日混过去再说吧。

总不能糊里糊涂做了那阜城县令的替死鬼。

陈昭思索着,右手下意识抚摸着身后的地面。

那是草棚和土面接触的地方,为了搭建草棚挖出了一堆碎土,城外的这片空地被来往行人日夜踩踏的十分坚硬,唯有与草棚交错的地方有碎土堆积。

那群身披轻甲的士卒很快便搜刮完了这一片,骂骂咧咧牵着马返回了城内,他们脸色不算好看,应当是没能搜刮到足够的油水。

这几年冀州灾祸频发,汉灵帝又弄出卖官鬻爵之事,官僚上任之后一心剥削百姓要把买官的钱弄回来,庶民手里又能剩下多少钱呢。

“一群穷鬼贱民……”

骂声渐渐小了,陈昭半眯着眼,视线跟在其中一人腰间,那里悬挂着她的玉佩。

直到士卒的身影彻底隐没在城门之后,陈昭才慢悠悠收回视线。

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怒气冲冲走到陈昭身边,围着陈昭坐了一圈。

“呸,一群狗杂肠。”赵七骂了几句,显然也被县衙之人抢了东西,被陈昭瞥了一眼后才悻悻住嘴。

他顺着陈昭的视线往城门处看了一眼,看到城门两侧手持环首刀的士卒本就黝黑的脸更沉了沉。

“他们是要拿咱们当马前卒哩。”赵七苦涩道,“俺倒是无所谓死活,可俺家全族都在此处……”

其他几人听闻此言,也面有戚戚然,气氛一下低沉下来。

“我有一法或可活命。”

一道声音响起,众人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然抬头紧紧盯住面前的少女。

赵二郎率先开口,沉声道:“阿昭,我等知道你颇有神异,有法子你直说便是,无论何事,我等都随你干了。”

“尔等也都是这个意思?”陈昭视线在众人身上巡视一圈。

过了片刻,方才有人又开口。

“这里坐着的都是咱们留驾井的人,往上数五辈内都能沾着亲。”

赵七叔是个面带疤痕的中年人,他闷声闷气:“此处我辈分最大,就拿了主意了,咱们今日就都听陈氏女的!”

没人有异议。

陈昭这才从站起身,从土堆中扯出一个包袱,抖抖土,又从草堆里把匕首捡起来。

“入草棚细说。”

陈昭扫视一眼,又吩咐道:“草棚五步内不留外人。”

当下便有两人自动离开队伍,驱散周遭人群。

其余人随陈昭一同走入草棚。

“黄巾快要打过来了。短则二日,快则明日,黄巾必至。”

陈昭定身,抛出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一震。

“这般快?”

“若非黄巾将至,阜城县令安敢光天化日之下劫掠百姓?又为何既不放我等入城又不命我等安营扎寨?”

陈昭冷静看着众人神色。

“县令已动弃城心思,必定不会再花费心思安置我等。十之八九还会将我等当做黄巾军的绊脚石丢在城外。”

留驾井本就不是大村,村中一共只有七十二户人家,一大半青壮被前几次征兵征走,如今在草棚内的这八人已经是留驾井的小半壮年人口了。

听到陈昭的一番分析,几人面上大多都露出慌乱之色。

他们可是一家老小都在这阜城城门外了,黄巾一旦打过来岂不是要全族横死!

“为今之计,唯有——”

陈昭森然道:“先下手为强。”

“如何先下手为强?”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吞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看向陈昭。

“杀县令,夺城,投黄巾。”

陈昭一字一句道。

草棚无门,寒风呼啸而过。

不知是谁打了个哆嗦。

“那狗县令必定家大业大,咱们就这几个人,能杀干净他全家吗?”

陈昭不禁看向开口说话之人,她记得此人,名叫赵虎,和赵二郎似乎有些亲戚关系。

这竟然还有个造反的好苗子,她只想着杀县令一人,没想到已经有好苗子想到要斩草除根了。

被陈昭视线一盯,那少年抓抓脑袋,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反正咱们也已经过不下去了,在这干等着被黄巾贼杀了也是死,杀了县令也是死。”

他嘟囔着:“本来也活不下去啦,我家的麦苗都被蝗虫吃干净了,官府的使君还催促交粮,我本来也打算弃了户籍去当流民……”

“反正我全家都已经死绝了。”赵虎平静道,“我爹被征走从军,八年没有口信,估计已经死了。我娘去岁被冻死了,我妹子月前饿死了,我没什么可怕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心有戚戚然。

害,这几年水灾旱灾接连不断,贪官污吏横行霸道,天灾接着人祸,不过都是将就着活罢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连活都活不了了。

陈昭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饼子,撕下一块塞进嘴里,“死于黄巾之刀是死,死于县令之命是死,杀县令不成是死,成则尚有一线生机。”

“在此等死,还是搏一线生机?”陈昭反问。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柄重锤一样锤在众人心上。

棚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陈昭也不着急,她慢慢掰着饼子,蒸饼已经凉透了,干巴巴的,不喝水难以下咽。

可硬吃也要吃下去,饿着肚子没力气提剑。

“此事还要你们自己拿定主意,我只是个无牵无挂的外乡人。”

陈昭不紧不慢道:“我对这一带的路颇为熟悉,况且还做了半年的猎户。在黄巾军抵达之前,我肯定能安然脱身离开这里。”

虽说冀州作为黄巾贼和东汉军的主战场,她跑得了今日也跑不了明日吧。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既然投不了东汉,那就投黄巾吧。

前途,也得先活过明日才能再谈前途。

赵二郎和赵七对视一眼,皆是面带苦涩。

陈昭孤身一人,大可自己逃跑,可他们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跑都跑不了啊。

“干了!”赵二郎咬咬牙,抽出腰侧长剑,环顾四周。

“此本就是我留驾井之难,陈昭肯出手相助已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我等不反,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一家老小都死在这乱世之中吗?”

他摆出事实:“阿昭数月前便断论天下将乱,而后大贤良师果然起兵反汉……我等今日还能安然站在此处,也是阿昭让我等躲在神女庙中,言神女庙是光武皇帝所立,官吏不敢擅自闯入,我等才能得一夕安寝。”

哗啦。

赵七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剑,两柄剑尖相抵,他那张满是短粗胡须的脸上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干了!”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通红的双目。

连年的天灾人祸和繁重徭役早已挤压了太多的不满在他们心中,只是先前日子到底还能闭眼过下去,他们也就稀里糊涂过着,如今全家眼看着都要活不下去了,终于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这怒火来的激烈,气势汹汹燃烧着他们的血液。

他们是庶民难道就该依照狗官的命令在此等死吗?

“女君,我等皆听从你的命令,你说怎么干咱们都怎么干!”赵七对着陈昭拱手。

君,是此时用来称呼权贵的尊称,男子称君或使君,女子便称女君。

从此时起,陈昭便成了此次谋逆的领头人。

陈昭长吸一口气,腰背瞬间紧绷,她知此事凶险,不成功便成仁。

“仅咱们几人不够。”陈昭冷静吩咐,“此处有八个村子,每个村子都必须出人手,但凡能骑马会武艺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组织起来。”

“五十人,至少要五十人。这几个村的人你们比我熟悉,赵七你带人去请人。”陈昭拆开还往下掉碎土的包袱。

“他们答应最好,不答应也不要放人,把他们带到这间草棚里,让咱们留驾井的人手看管。”

赵二郎惊讶:“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们这样是不是……”

“事以秘成,语以泄败。”陈昭看着脚边冒芽的青草故作深沉道。

实则内心已经吐槽了一遍又一遍。

整个东汉末年,就没有保密这个说法。

汉献帝衣带诏要联合大臣诛杀曹操,泄密了,死了一大批人。黄奎与马腾密议除掉曹操,也是嘴不严泄密了,马腾全家死得就剩马超。

远的不说,黄巾起义原本定的时间是三月五日,结果就张角的弟子唐周向朝廷告发了谋逆之事才不得不仓促提前起义……进而影响了整个黄巾之乱。

仿佛一个盘踞在东汉末年的诅咒一样,所有的大事都“事秘泄败”。

“我们必须赶在今夜城门关闭之前闯入城中动手。”陈昭缓缓吐出一口气。

“局势危急,迫在眉睫,我们不知黄巾军将于何时抵达。一旦黄巾军来临,届时局面必将变得更为错综复杂,我们必须提前动手,以免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喏。”赵七拱拱手,领命离开。

陈昭也终于把望山、牙、悬刀、勾心等弩·箭零件一一拼凑起来。

一把改良过的擘张弩,单人使用,杀伤力比不上固定的大弩,但是胜在携带方便,威力也比弓箭更大。陈昭在东汉擘张弩的基础上加上了一些神臂弩和连发强弩的结构,增强了箭头的穿透力。

在东汉,弓箭可以私人持有,但是弩和铠甲不可私藏。

民不得挟弩、铠,违者流放。

二百步内,露头就秒。

箭矢上的寒光倒映着陈昭冷静的双目,漆黑的瞳孔深处,是两簇凶猛的火苗。

过了一会,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陈昭分不太清楚,她一遍遍擦拭着箭矢和长剑,擦得一尘不染,她的心脏一直在胸膛中剧烈跳动。

赵溪和另外几个人压着一个粗眉男人走了进来,赵溪背后背着一把柘木弓,手持长剑抵在那个粗眉男人背上,把他推至草垛边,命人细细捆了。

“这个怂蛋不敢举事。”赵溪唾骂一声,一脚把他踢倒。

又走到陈昭身边,低声道:“其余六十三个人都愿意随您举事。”

陈昭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倘若他们还安稳待在各自村子里,估计愿随她揭竿而起者,不会过半数。然而当下形势迥异,这些人举家老小皆被官吏无情驱离至阜城之外,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还有不知何时就会打过来的黄巾军这把屠刀高悬头顶。

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搏,以求生机。

这些不识字的庶民不一定能猜到一年后的天下大势,但是一定能感知到已经火烧眉毛的危机。

陈昭瞥了一眼角落捆起来的粗眉男人,又迅速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投向草棚外已经逐渐黯淡的天色。

何况,心怀畏惧之人又岂止这一个?那率先站出来反对的家伙,如今已被五花大绑,押进草棚生死未卜,就算还有其他人心有怯意,可在多数人都愿意随她举事的时候也不会敢开口。

这就是所谓大势所趋。

陈昭左手持弩,腰间跨剑,毅然大步迈出,这一刻她的心跳骤然平稳,头脑前所未有的冷静。

陈昭一迈出草棚,数十道视线便投到她身上。

赵二郎快步走到陈昭身边,恭顺拱手:“女君,六十三人,皆在此处。我等皆愿随君共举大事。”

“赵二,你没说是这么个小女郎做主!”

陈昭视线转向发问者,这是一个身材瘦高,细眼长髯的汉子,面上已经因为愤怒染上了赤红。

他细眼圆瞪,怒气冲冲质问赵二郎:“俺们是相信你赵二的本事,才愿意认你当渠帅跟着你起事,你推这么一个丁点大的小女郎出来,这不是糊弄俺们吗?”

赵二郎表情一沉,刚要开口却被往前一步的陈昭打断。

陈昭轻蔑望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一介俗人,安敢断论我?”

现在必须拿出威严来镇住场面,女郎、年少,哪个条件都不让人信任,她必须压住场面。

她扫视一圈周遭,自然而然下了命令:“一刻钟后天降细雨,彼时市井街巷之人自会避雨,道路则畅通无阻。便是我等动手之时。”

“此神仙之事,你安有此等本事!”汉子惊疑不定。

陈昭平静直视他:“我有。”

就如留驾井众人所言,她的确“颇有神异”。

陈昭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确认了自己的“金手指”。

只要她默念,脑子里就会出现一副山河立体投影地图,上面还标注着未来一个月内的天气信息。

相较而言,她至少不会如李广那般带兵攻打匈奴结果一出门就迷路,也不会像攻打蜀国结果天降暴雨行军半途士卒就死了大批的曹真一样倒霉。

再不济还能装神弄鬼。

陈昭一脸高深莫测模样负手而立,不算高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

这装神弄鬼,张角装得,难道她就装不得?

“有、有黑云了!”

时间缓缓过去,忽然有一道声音惊慌大喊,众人抬头,纷纷瞪大了眼睛。

天边凝聚起一片不算太浓的黑云,乌云开始缓慢聚集,形状不再规整,空气闷热。

啪!

一颗雨点落下。

陈昭侧头,扫视一圈周围,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弩箭往身后一背,抬腿走向城门。

她的身后一行人沉默跟随,再无一人出声质疑。

归根到底,还是谁拳头大听谁的。皇帝尚要以天子自谓,谁的拳头能比鬼神更大呢。

“听我命令,我说动手再动手。”陈昭叮嘱赵二郎。

至于周密精巧的谋划?

没有,也用不着。有把谋划告诉他们的这阵工夫都够那个狗县令弃城逃亡了。时机一刻都不能贻误。

杀了阜城县令,夺城之后让城外这上千庶民入城躲避,再向黄巾军献城,这上千人就能活下来。杀不了阜城县令,在场这上千人就都活不下来。

见到有人接近,守城士卒纷纷举起长矛警惕看向陈昭一行人。

“无令止步!”为首的什长厉声呵斥,紧紧盯着面前这群各个持剑带弓的青壮,底气却肉眼可见不足。

他手底下的城卒只有九人,加上他一共十个人,也不是什么能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士。

面前这群来者浩浩荡荡好几十人,还个个凶神恶煞。更别提他们身后还有上千沉默无声只冷冷瞪着此处的庶民。

“县令命令我等入城。”陈昭语气冷静,她直视着什长,“县令方才派人告知我等,让我等选些身强力壮的壮士入城去县衙回话。”

什长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尔等可有信物?”

“无有。”

“没有信物不可……”

陈昭打断了什长,绷着脸斥责:“难道我等还会蒙骗你吗。县令有大事交给我,延误了时辰,你可担待否?”

“我是不是假传县令之令,尔等事后派人去一问县令便知!”

什长犹豫片刻,眼神略过陈昭身侧赵二郎已经拔出数寸的利剑,咽了口唾沫,一挥手。

“……我自会遣人去……”什长嘟囔着什么,让开了道路。

陈昭目不斜视快步走入城门,还在几个士卒眼皮子底下解开了他们拴在一旁的马匹,道:“事态急迫,借马一用!”

不等什长回话就翻身上马扬长而去,身后众人也纷纷由走变跑,大步跟上。

“唉!”有士卒想要呵斥,被什长一脚踹倒。

什长额头满是冷汗,一把扯过士卒衣领,压低声音:“惹那群煞星做甚。”

“他们借走了县衙发给咱们的马啊。”士卒不满嘟囔。

“啪!”

什长一巴掌甩在士卒脸上,面带惧色:“没借你首级一用就不错了!”

“他们、啊?那咱们没拦住,县尉责怪下来可如何是好?”士卒目瞪口呆,半响终于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问道。

什长撇撇嘴,抬手把腰带勒得更紧,晦气道:“呸,咱们才拿几个子的俸钱,都三个月没发下来俸钱了,给他们卖命做甚。”

朝廷发下的俸禄十之八九都到不了他们手里,上面的使君们层层贪污……什长甚至期望这些乱徒能惹出些大事。

“这些财货也就三四万钱,一群穷鬼。”

县衙后院,阜城县令不满翻看着面前这堆包袱,唾弃道。

阜城县令姓孙,名忠,生的白面短髯,一双细眼满是精明。祖上倒卖药材起家,本是富甲一方,奈何他着实没多少经商的本事,家财缩水,好在满心焦急之下打听到了一条生财的路子——买官聚财。

孙忠便咬着牙凑足四百万钱买了个县令肥缺,倒的确是生财有术,短短一年时间四百万钱便赚回来了大半。

“唉,时运不济,怎么就让乃公碰上了黄巾贼呢?”孙忠唉声叹气。

捞钱是别想了,能把小命保住已经是万幸。可孙忠一想到自己打水漂的那大箱五铢钱,便觉得愤怒。

早知便该趁着这最后机会再向那些庶民征收一笔讨伐黄巾钱,还能多榨些油水带走。如今是不成了,探子来报黄巾贼已经从廮陶出发,不日就要抵达阜城,他必须提前跑路。

那黄巾贼的首领可是大贤良师张角,他哪有和神仙抗衡,还是早跑为妙。

孙忠一边想着,一边从包袱中翻出一块虎形玉挂坠,见着成色不错就顺手挂在了自己腰上。

又嫌弃瞥了眼地上堆积的包袱,里面大多都是一些零散五铢钱,偶尔有些小块杂金首饰。

念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孙忠还是倨傲吩咐下仆把这些包袱收拾到马车上,准备明早跑路时带上。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孙忠恼怒出门去看,大怒:“何人敢在,啊!”

从大敞的院门中,孙忠能看到院外横亘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

孙忠被吓得牙打颤,身子一软转身就往堂后跑。这里拴着五匹马和两辆马车,原本就是为他跑路备下的马和行囊。

如今是顾不得行囊了,孙忠狼狈骑上马,只来得及喊上自己身边的一个护卫,就匆忙打马从后门往外跑。

“狗官要跑!”

正在打斗的人群中有人眼尖看到了孙忠身上那一身官袍,大喊道。

正在和数人对峙的陈昭大喊一身:“赵二!”

赵二郎接替了陈昭和敌人对峙,陈昭纵马追出县衙。

在前面奔逃的孙忠扭头一看魂飞胆战,“快走、快走”。

手中马鞭不住抽打,马匹吃疼步伐一乱反倒露出了破绽。

陈昭用嘴巴叼住缰绳,双手拉开弓·弩,抬手一箭对准护卫,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弩箭威力惊人,那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头颅便直接炸开,红的白的撒了孙忠一身。

“啊!”孙忠尖利呼喊一声,从马上坠下,瘫倒在地,□□一阵滚烫,生生被吓得失禁。

砰!

尸体砸在了地面上,刚下过一场小雨的砖缝间还有未干的水洼,腥红的血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潺潺流了一地。

他要死了!

孙忠无助蹬着脚,拼命想往后退,巨大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内心,声音颤抖:“别杀我,你要我干什么都行……我有钱……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官,我和你无冤无仇……”

“县令能杀民,民为何不能杀县令?”

陈昭单手提剑,面无表情驱马至孙忠身前,孙忠甚至能闻到那柄凶剑上的血腥气,他惶恐抬头和陈昭对上眼,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错了,饶命……”

在孙忠惊恐的视线中,陈昭对他一笑,一句话便让孙忠浑身无力。

“我的玉虎,成色挺好对吧?”

不等孙忠再开口,陈昭一剑刺进孙忠喉咙。

他一动不动了。

陈昭看了眼脑袋都掉了一半的孙忠,弯腰把玉虎从尸体腰间解下。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陈昭冷漠道。

陈昭割下孙忠的首级,拎着返回了县衙,往院中一扔。

“孙忠已死,降者不杀!”

场面一片寂静,不多时,衙役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刀剑棍棒。

赵二郎欢呼一声,兴高采烈走到陈昭身边:“女君,咱们接下来干什么?”

“把县丞请过来,让他下令开城门让乡亲们先进城。”陈昭加重了“请”字。

“找个人去找仓吏问一问粮仓里还有多少粮食,把粮册拿给我。”

陈昭按按额角,“再把黄巾军的情报拿给我。”

赵二郎尴尬笑了笑,提醒:“真巧,我不识字。”

陈昭:“……”

“让你妹来。”陈昭忍无可忍踹了赵二郎一脚,“半年前我教过你识字!”

为什么曹操能有荀家的芝兰玉树当谋士,她却只有文盲手下呢!

陈昭心中生出一股油然的嫉妒,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找机会截胡曹操。

哼,吾最好人臣!

天色渐黑,被困在城外一整日的乡人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按照陈昭的吩咐,这些人暂且被打散安置在了县中百姓家中。

县令死了,县尉带兵前往安平郡,阜城县衙中有品阶的官员只剩下县丞一人。

好在县丞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见到赵二郎手中还滴血的长剑就立刻断定了陈昭是贤明之人,主动推举陈昭暂代县令官职。

赵溪抱着公文进入厅堂时看到的就是一只坐在案后高深莫测的陈昭。

“主公?”赵溪跪坐至桌案边,把手中公文放至桌上,侧头看向陈昭。

“一个坏消息。”陈昭面色凝重,“方才刚送至的一篇公文,黄巾军已在百里外安营扎寨。”

赵溪久久不语。

陈昭轻咳一声,提示:“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赵溪试探问:“昨天你不是还骂‘那群该死的杀千刀的黄巾贼’吗?今日他们就成了黄巾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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