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徽宗年间,东京汴梁城有一处游览胜地——金明池。金明池畔矗立着一座闻名遐迩的酒楼,名为樊楼。樊楼中有两位经营酒肆的兄弟,兄长是范大郎,弟弟叫范二郎。
范二郎生得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且正值青春年少,尚未娶妻成家。春末夏初之际,金明池边游人如织。这一日,范二郎也兴致勃勃地前往金明池游玩赏景。游玩途中,他感到疲惫,于是信步走进一间茶坊,打算稍作歇息。
踏入茶坊,范二郎的目光瞬间被一位妙龄女子所吸引。此女年方二八,容貌娇艳绝美。而范二郎本就风度翩翩,这女子也不禁被他的俊朗气质所打动,二人目光交汇,刹那间,彼此心中都泛起了丝丝涟漪。
然而,北宋时期,封建礼法森严,他们无法像现代这般直白地表达心意。
这女子聪慧过人,心生一计。她向卖糖水的小二要来一碗甜糖水,轻抿一口后,佯装恼怒,将碗重重一摔,高声说道:“好哇,好哇,你这店家竟敢暗算于我!你可知我是谁?我乃曹门里周大郎之女,小名圣仙小娘子,年方十八,尚未婚嫁,你今日这般作为,是何居心?”她这一番话,看似指责小二,实则是说给在场众人听,尤其是范二郎。
范二郎心领神会,他本就对这女子有意,当下便也向小二要了一碗糖水,喝了一口后,同样佯装发怒,骂道:“你这家伙,可知道我是谁?我兄长便是樊楼开酒肆的,我擅长弩射与弹弓,且至今尚未娶妻。”言下之意,便是在向那女子表明自己的心意与身份。
范二郎与周胜仙
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二人借着对小二糖水的不满,巧妙地将个人信息传递给了对方,暗自定下了情缘。
自与范二郎结识后,周胜仙回到家中,她日夜思念着在茶坊中一见钟情的范二郎,相思之情日益浓烈,没过多久,竟一病不起。
周胜仙的父亲常年出海经商,此时不在家中。北宋时期,礼法规定男人不在家时,不可随意让男性医生入内问诊。
无奈之下,周胜仙的母亲只得请来隔壁的王婆为女儿看病。王婆经验丰富,一眼便瞧出周胜仙是害了相思病。她试探着问道:“小娘子,莫不是心中有了意中人?”周胜仙起初羞涩难言,不肯吐露实情,但王婆善于言辞,三言两语便套出了她的心里话。
周胜仙红着脸说道:“我心仪之人是范二郎。”王婆一听,笑道:“若是旁人,老身或许不知,但若是范二郎,老身可熟悉得很。他兄长嫂嫂皆是极好之人,范二郎亦是个伶俐后生,他兄长一直托我为他说亲。小娘子,若我为你说媒,将你许配给他,你可愿意?”
周胜仙听闻,心中大喜,却又羞怯地说道:“自然是好,只是怕我母亲不肯应允。”王婆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娘子放心,老身自有办法,你且莫要烦恼。”周胜仙感激不已,连忙说道:“若能得婆婆成全,定当重谢。”
王婆离开周胜仙的闺房后,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周母。周母听闻,面露难色,问道:“这可如何是好?”王婆劝说道:“如今唯有将小娘子嫁与范二郎,否则这病怕是难以痊愈。”
樊楼
周母叹气道:“我家男人不在,我做不得主啊。”王婆思索片刻,提议道:“不妨先定下亲事,待周大郎归来再行成亲,眼下当务之急是救小娘子的性命。”周母爱女心切,最终点头同意。
王婆见周母应允,赶忙前往樊楼范家说亲。范二郎自那日在金明池边茶坊与周胜仙分别后,亦是相思成疾,茶饭不思。王婆见状,心中明了,告知范二郎自己前来为周家小娘子说亲。范二郎闻言,病容顿消,欣喜若狂。
随后,王婆向范二郎的哥哥范大郎提亲,范大郎深明大义,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并很快给周家送去了定亲聘礼。自此之后,范二郎不再外出闲逛,每日留在店中协助兄长照料生意,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周胜仙的父亲归来,好与心上人共结连理。
而周胜仙这边,以往从不做针线活的她,每日都在忙碌地赶制着各种衣物。两个年轻人心中满是柔情蜜意。
时光匆匆,数月之后,周胜仙的父亲周大郎经商归来。当他听闻女儿已与范家定亲,顿时怒发冲冠。他斥责妻子擅自做主,又嫌弃范家只是开酒肆的商户,说道:“我女儿怎可许配给这般人家?我本欲为她寻一门大户亲事,你此举实在是有失体面,不怕旁人笑话吗?”
周胜仙在屏风后听到父母的争吵,得知父亲不同意自己与范二郎的婚事,心急如焚,一时气血攻心,竟昏厥过去。周母见状,急忙上前施救,却被周大郎阻拦,他怒骂道:“这辱门败户的小贱人,死了便罢,救她作甚?”
说罢,便任由女儿躺在冰冷的地上。待周母再次上前查看时,发现周胜仙四肢冰冷,早已没了气息。周母悲痛欲绝,放声大哭。周大郎却极为狠心,当即命人将女儿入殓,装入棺材,既不做法事超度,也不停棺守灵,次日便将其埋葬。
埋葬当日,有个名叫朱珍的盗墓贼听闻周家女儿周胜仙入葬时,棺材内放置了价值三五千贯的嫁妆财物,便趁着夜深人静前来盗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撬开棺材,只见周胜仙虽已死去,却依旧容颜如生,美丽动人。
周胜仙
朱珍一时色心大起,竟对周胜仙的尸身行了不轨之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死去的周胜仙竟缓缓睁开了双眼,这可把朱珍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那日周胜仙虽因急火攻心而昏厥,实际上有一口气在。后又被父亲匆忙掩埋,在棺中缺氧窒息,陷入假死状态。直至朱珍打开棺材,她才慢慢苏醒过来。
周胜仙醒来后,心中念念不忘的仍是范二郎。她苦苦哀求朱珍带她去见情郎,朱珍假意应允,却将她带回自己家中,囚禁在屋内,并让自己的母亲看守。就这样,周胜仙在朱珍的胁迫下度过了两个月的时光。
直至元宵节那日,朱珍外出观灯,周胜仙终于寻得机会逃脱。她在慌乱中逃入观灯的人群,由于不辨方向,逢人便问曹门里在何处。好不容易来到曹门里自家门口,她却又不敢进去,心中悲戚,泪流满面,一心只想着去找范二郎。
于是,她一路打听,最终找到了樊楼。此时的她,心中满是即将见到情郎的喜悦与激动。
她走进樊楼酒肆,急切地向酒保问道:“请问范二郎在吗?”范二郎正在酒肆之中,他一直以为周胜仙早已死去,此刻突然见到她前来询问自己,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大声惊呼:“有鬼!”
周胜仙连忙解释:“我不是鬼,我是人啊!”然而,范二郎惊恐万分,根本不信,口中大喊着“灭鬼”,顺手拿起身边的汤桶,朝着周胜仙的头部狠狠砸去。
东京汴梁元宵节
这一次,周胜仙不幸被砸中太阳穴,顿时血流如注,因失血过多,最终香消玉殒。周围的人见状,急忙报了官府。官差迅速赶到,不由分说地将范二郎锁拿,投入狱中。
范二郎的哥哥范大郎得知此事后,匆忙赶到周胜仙家中,向周胜仙的父亲详细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并请求他前往樊楼酒肆辨认,如果确是周胜仙,还请他出具证明,以救范二郎一命。
周胜仙的父亲来到樊楼酒肆,一眼便认出那正是自己的女儿。随后,他赶到府衙出具证明,表明女儿早已死去。府衙当即决定开棺验尸,结果发现坟墓已被盗掘,棺材内空无一物,于是立案展开侦查。
被囚禁在牢狱中的范二郎,逐渐冷静下来,他心中反复思索着这一系列离奇的事情,懊悔不已,心想若是自己真的打死了周胜仙,此生必将在悔恨中度过。
恍惚间,范二郎进入了梦乡。梦中,周胜仙妆容艳丽,身姿轻盈地飘然而至。范二郎又惊又喜,问道:“你怎会未死?”周胜仙答道:“你那一击虽重,却未致命。我两次死去,皆因对你情深意重。今日得知你在此处,特来与你了却心愿,你莫要推辞,此乃命中注定。”言罢,范二郎情难自禁,与周胜仙在梦中缠绵悱恻,尽享欢愉。
次日夜晚,同样的梦境再次出现。第三日夜里,周胜仙又来到梦中与他相会,情意比前两夜更为浓烈。
临去之时,周胜仙对范二郎说道:“我阳寿未尽,现被五道将军收留。我心中唯有你一人,向他倾诉了我们的感情。五道将军心生怜悯,准我三日假期与你相聚,如今期限已到,我将与你永别。不过你放心,你的事情我已托付给五道将军,他定会相助。”
范二郎从梦中惊醒,心中满是伤感与惆怅,对梦中之事仍历历在目,却又似真似幻,难以捉摸。
周胜仙的案子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一日,一个小贩来到官府报案,称他从一位贫苦老婆子手中购得一朵珍珠结成的珠花。他见这珠花与老婆子的身份极为不符,心中起疑,便赶忙前来府衙报案。府衙立即传唤周胜仙的父母前来辨认,他们一眼便认出那珠花正是周胜仙的随葬之物。
原来是盗墓贼朱珍的母亲私自拿出周胜仙的随葬珠花售卖,企图换些钱财。正是这条线索,使得官府顺利揪出了朱珍。
范二郎被抓
案件真相大白。府衙判决朱珍斩首示众,范二郎因事出怪异,免予死刑,但需刺配充军。
就在判决当晚,太守竟梦到一位如五道将军模样的神灵,神灵质问他范二郎何罪之有,应当无罪释放。太守大惊失色,次日升堂,便更改了对范二郎的判词,判定范二郎打鬼之事与人命案不同,事属怪异,拟无罪释放。
范二郎得以重返家中。时光荏苒,几年过去,范二郎后来另娶了妻子。但每至清明节,他都会早早来到周胜仙的坟前,燃起一堆纸钱,直至黄昏时分才缓缓离去。离去之时,他总会频频回首,望着那袅袅升起的纸烟,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与无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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