贷款买房不到一年，突然被公司辞退，陈峰扛在肩上的400万房贷，正面临房子断供的风险。

亲戚朋友已经借了一圈外债，不巧上月刚见完准岳母，张口就要的十六万六彩礼，成了压垮陈峰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街上人来人往，陈峰却像游魂一样，在拥挤的世界游荡。脑袋里某根弦崩断，陈峰被一股不可抗力驱使，爬上了一处居民楼顶层。

上百条手机弹窗信息，都是催缴房贷、未结清的账单，陈峰眼一闭，张开双臂，突然一股久违已久的轻松，双脚一点点向前迈，最后一步腾空，头朝下重重跌在了地上，血肉模糊！

火化完，从殡仪馆出来的老母亲，抱着儿子的骨灰盒痛哭。

明明家境不富裕，为何还要在上海贷款几百万买房？一直拼尽全力努力还贷，为何最终还是被房贷彩礼压垮了身体，吞掉了命？

“陈峰，你月季指标又冲到第一啦！行啊哥们，可以啊。”

“峰哥，带我飞吧，有钱大家一起赚。”

“下班峰哥请组里K歌吃饭，大家说怎么样？”

售楼公司业务部，同事们聚成一团，撺掇公司雷打不动的“业绩之星”陈峰请客，彩虹屁排的更是一套一套。即便陈峰私下也捉襟见肘，还在愁下月房贷房租，可被夸的优越感让他一拍大腿，直接奔去了一家海鲜自助店，花掉了一半奖金。

喝得酩酊大醉，陈峰被两个实习生搀着打上了一辆出租车。临下车时，陈峰胃里一阵翻涌，呕了一大坨呕吐物在后座，被司机抓着骂了一顿，又多要了200元的清洁费。

被酒精麻痹，付钱时陈峰都是晕晕乎乎的。摸出钥匙，打开出租屋房门，沉重的困意来袭倒头睡了过去。

虽说陈峰的业绩一直飙在前几，让不少同事羡慕眼红，可无数个夜里他也为房贷的事儿愁得睡不着。

收入稳涨那会儿，陈峰脑子一热，在上海买了套房，把这几年的积蓄和母亲的养老钱全投了进去，又借了一圈外债，才勉强凑够100万的首付。剩下400多万靠月供，分30年来还。

房子还没交付，自己只能另外租房，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十几平的单间都要两三千。为了还贷娶媳妇，陈峰不得不更加拼命挣钱，人前穿着笔挺的西装皮鞋，人后却偷偷吃泡面勒紧裤腰带。

不料房市变动，加上社会大形势，买房的人少了一大半，公司不得不裁员，偏偏那段时间业绩不佳的陈峰竟被裁掉了！他原来请客的同事升职，坐上了他的位置。

抱着公文箱离开公司那天，陈峰咬着牙没掉一滴泪。现实不允许他脆弱，当天下午他又面试了几家房产公司，但往后一个月，他都没能成功入职任何一家公司。

每天睁眼就是中午，窝在出租房打游戏，女友电话也不接，陈峰拎着啤酒，坐在马路边喝到半夜。突然一个巴掌打到他脸上。陈峰一抬头，是女友李倩。

他伸手想抱住李倩求安慰，却被一句话砸过来，“砸穿”了神经。

“我妈说了，还按上个月说的，彩礼十六万六，三金也得有。”

看着陈峰呆坐着不吭声，李倩深吸一口气，索性把该说的都说了，“我妈还说，该有的一样不能少，毕竟女人一辈子只嫁一次。”

“我妈说，你要是有空，月底再过去一趟，她想当面跟你谈谈。”

陈峰一口灌完手里的酒，使劲儿砸向地面。站起身，踩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一步步靠近李倩。他想仔细看看曾不顾父母反对，偏要跟自己谈恋爱的女孩，咋如今变成了“一句句不离妈”？

陈峰和李倩已经处了5年对象，不同于陈峰，李倩是上海本地的，也正是这点，让父母死活不同意女儿找个外地男。他们打心眼儿里认为，陈峰就是图她家房和户口，才找的她闺女。

拗不过女儿一定要跟他处，父母索性提了“最低条件”：车可以缓缓，房必须买，而且婚后房贷让陈峰一人来还。

也正是准岳母步步紧逼，陈峰熬夜加班拼命赶，又掏空母亲的养老钱，才在上海这个“魔鬼般的城市”买了套房，又被催着去看车。

35岁的年纪，陈峰急着结婚，李倩也33岁了。可把母亲从老家接过来，两家人见面定亲时，她父母单刀直入，“在你们农村，三金彩礼也不能少，对吧。”

穿着破布衫的陈峰母亲，尴尬局促笑着，“恁说得对，对，不能少，该给的都给。”

订亲饭结束后，把母亲送回农村老家，陈峰紧皱的眉头就没平下来过。本想再刷几张信用卡，可突然被公司辞退，没有收入来源的陈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些年他的压力难处，李倩比谁都清楚。可恰恰这时候，李倩还是听着妈妈的话，追着要彩礼三金。

看着李倩单纯的脸，陈峰突然觉得这一切努力都变得可笑。他问自己，这婚，就算结了，自己就能过上好日子吗？还是只是一只结过婚的“房奴”？还是仍旧被岳母一家看不起？

转头把李倩甩在后面，陈峰拦了辆出租车走了，“你就是个工具，不挣钱，你一点用都没有。”喝得晕晕乎乎，陈峰嘴里碎念着。

他让司机停在了一处高层居民楼下，拿着手机爬上了顶楼。每往前走一步，陈峰脑袋里都是母亲的脸和白发，他停下来，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喂，儿啊，钱还够不够，不够妈这儿还有。”

“……”

“村里又不花啥钱，明儿就托人给你寄过来啊。”

陈峰整个口腔酸痛，心酸委屈眼泪不停落下，擤了下鼻涕憋出了一个字，“妈——”

“小峰啊，恁咋哭啦，是不是又跟倩倩吵架啦，别置气，多让着人家啊。”

“……”

陈峰不再说话，挂断手机，扔到了地面。双脚前半端，已经挪到了顶楼边上，望着视野尽头的霓虹灯，来回穿梭的车辆，陈峰绝望闭上了眼睛，“我拼尽了全力，为什么还这么难活下去？”

那一刻，怕死的念头本能涌上来，他也怕下地狱。可转头看，活着没有任何退路。400多万房贷，拿不出的彩礼，还有迟早会来的婚宴费、车贷……

脑海里那根弦突然崩断，陈峰全身瘫软，身体前倾，向前栽了进去。上百米的高空落下，他同时体会到了自由，后悔和极度惊恐。

重重砸地，血肉模糊，当场没了一丝气息。

而陈峰的母亲，从殡仪馆出来，抱着儿子的骨灰盒瘫软坐在地上，崩溃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