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刀片在手上比划第三遍的时候,褚九宁终于说话了,“我们结婚吧。”
见我放下刀片,他才又加了句,“但你只能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
那语气,那用词,跟小时候我抢他橡皮时一模一样。
发狠却又不够狠,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真是毫无长进。
“放心吧,你的人我也没兴趣。”我嗤笑一声,“你知道的,我只对你七哥有兴趣。”
褚九宁脸色微变,“所以你为什么非要嫁给我?难道爱他就要做他的弟媳?”
“为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是褚七云,“贺晚,我要结婚了。”
“这么巧,我也是啊!”
那头默了一瞬,直接挂了电话。
我冲褚九宁扬扬下巴,“就是为了此刻,扳回一城。”
他翻了个白眼,“你们俩都是疯子……”
说完穿上外套,将衣领竖起遮住了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半截鼻梁,像极了褚七云。
可那人再也不会这样看我,带着些不舍和无奈。
褚九宁拿起车钥匙,“明晚家宴我来接你,恐怕是场硬仗,你做好准备,我可不想当炮灰。”
我站起身,拿起手边的卡其色羊毛围巾给他围上,越发衬得他肤色白,耳尖却染上点红。
“没想到咱俩不相爱,也能共患难,这是什么神仙友情啊!”
褚九宁恍若未闻,出门时才丢给我一句话,“那你敢不敢爱我试试?”
我一怔,不是敢不敢,是还能不能再爱了?
有些热情,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燃得摧枯拉朽,被浇灭也不过只需要一盏茶。
那褚家七云自幼聪慧,最擅长的便是茶道,沏茶是高手,泼茶也是。
我幼时第一次跟父亲去褚家做客,便是褚七云给父亲奉的茶。
小小一个少年,年才十一,穿着定制的西装,打着领带,头发用发胶梳得整齐,露出稚气却俊秀的眉眼,带着超越年龄的老成与沉着。
他右手执壶,三洗三倒,最后才给我父亲斟了一杯茶,双手举着,叫了一声“师父”。
父亲笑着接过,饮了,便是收了这个徒弟。
褚家上下一派开怀,催着褚七云给我父亲磕头。褚九宁在旁边看着,擦了把鼻涕也要跟着跪,被他妈拉去了一边。
父亲是名震海内外的珠宝设计大师,除了日后要继承褚氏的长孙,他小叔家的褚九宁是没资格拜的。
我不管那些,只是盯着褚七云,“你怎么不给我倒茶?”
少年一愣,在大人的哄笑声中微微窘迫,以为我是渴了,连忙也倒了杯茶递给我。
我接过,还得寸进尺,”那你为何不叫我?”
“……叫你什么?师妹?”
后头有大人笑着打趣,“七云啊,叫媳妇儿。晚晚喝了你的茶,日后就跑不了了。”
少年的脸更红了,他年长我两岁,自然知晓这话里的意思,愣是抿着嘴不开口。
又是褚九宁跳出来,一把拽住我的手,笑得鼻子冒泡,“媳妇儿。”
长辈们哄堂大笑,连父亲都忍俊不禁,只有褚七云垂着眼,嘴角朝下。
我最见不得漂亮小哥哥受欺负,心里隐隐明白是褚九宁惹得他不开心了,便使劲甩开褚九宁的手,走过去拉住他,“我要给七云哥哥当媳妇儿。”
褚七云诧异地侧头看我,手掌下意识地握紧我小小的指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儿时一句戏言,兜兜转转十余载,我俩都曾各自入过心,终究还是破灭。
褚七云要娶别的女人了,而我,还是只有褚九宁愿意接着。
“所以说饭可以乱吃,话是真不能乱说啊!褚九宁要不是小时候犯傻,多了那一句嘴,也不至于被我拽住脱不了身。”
声色迷离的酒吧里,我坐在吧台边,摇晃着玻璃杯里的威士忌,看浅棕色的液体在摇曳的灯光下五彩斑斓。
尤佳在旁陪着我喝酒,不发一言。
我们三个是高中同学,她喜欢褚九宁我知道,只是目前,实在不方便。
“佳佳别急,等我和九宁离了婚,就把他让给你。”
“他是老弱病残专座啊,你说让就让!”
尤佳气得够呛,把酒杯狠狠地磕在吧台上,那力度要是砸在我脑壳上,恐怕要开花。
我缩着脖子想开溜,刚一起身,后背就撞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好巧啊未婚妻!”
褚九宁站在我身后,脱了外套,只着一件烟灰色的衬衫,脖子上却还围着我给他的围巾。
“这还没结婚呢就想着离婚了,还要把我让给别人,够大方的啊!”
我酒劲上头,又被光球晃得头晕,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硬来,要智取。
于是装醉,伸手搂住他脖子,“我老公谁都不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换。”
“那要是褚七云来了呢?”
“他?他来了也得睁大眼睛干看着!”
褚九宁低笑一声,喷出的热气打在我发顶,激得我头皮一麻。
“这可是你说的。”
他说完就低头吻住了我,带着酒气的唇舌发了狠,直接侵入我口中来回舔舐。仿佛经年的压抑终于找到了出口,如洪流般宣泄而出。
我被亲得缺氧,朦胧间似乎真看到了褚七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俩,面目拢着喧嚣,看不真切。
他真来了?那我可得多亲几口褚九宁了!
察觉到我热情的回应,褚九宁先是一愣,又狠狠亲了我两口,俯下身直接将我扛走了!
在我意识最终模糊之前,还在心里骂人。
褚九宁这莽夫,公主抱不会吗?将我这样头朝下,多不美观,褚七云还在呢!
一夜酣眠,或者说是不省人事更贴切。
我迷糊着醒转,伸手触到一具温热光滑的肉体,再摸,从脖子到肚子,都光着。
而我,正被搂在这人怀里。
我瞬间清醒,一下子坐起,抽出枕头就往旁边那人身上打。刚一下,就牵动了腰部,酸痛得厉害,“嘶”的一声停了手。
褚九宁被我吵醒,皱着眉睁开一只眼睛,看了我一下,又闭上了。
“先把衣服穿好,别大早上的又来勾我!”
我闻言低头,才发现自己正全身赤裸,赶忙扯过枕头抱在胸前,心头狠狠一悸。
随后越想越气,又拿起枕头使劲抽他,“你现在跟我装什么装,好像你昨晚没看过似的!王八蛋,完事了也不知道给老娘穿件衣服!”
褚九宁抬起胳膊随便挡着,跟挠痒痒没区别,上臂肌肉喷薄,积蓄着危险的侵略性。
他猛地掀开被子,“你看,我不也没穿嘛,谁都不吃亏。”
我尖叫一声捂住了脸,透过指缝骂他,“我可没你这么不要脸!”
褚九宁却笑起来,似乎心情很好,伸了个懒腰,哼哼唧唧地下床穿衣服。
衣料摩挲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内十分明显,我捂着眼睛,耳朵更敏感百倍,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刚摸到他胸膛的触感。
温暖坚实,很舒服很可靠……
我使劲摇摇头,忽然被人披了件衣服,轻轻揽进怀里仔细穿好。
褚九宁凑在我耳边揶揄,“你看,醒着穿是不是更有情趣?”说完又抬起我胳膊,“来,老公帮你。”
“闭嘴!”
见我咬牙切齿,他更乐了,“我不是说了,可以让你得到我的人。”
“谁稀罕!”
褚九宁也不恼,又蹲下帮我穿袜子,“不搞出些实锤,爷爷他们是不会同意的。要是能怀孕,那就更好说了。”
我放下手,垂着眼看他,“你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我完全是因为把持不住!你都不知道你昨晚怎么缠我的,看,肩膀上这牙印,狗咬的!
他扯开衬衫领子,肩头两排醒目的齿痕,颈侧还有几块青紫斑痕,足见昨晚战况之激烈,看来我也没少出力。
这就没什么好讲究的了,成年男女一夜欢好,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幸好那人是他,就当提前洞房了。
出了酒店,寒风凛冽,容城的冬日总是这样,晴朗而酷寒。
我瑟缩着退了一步,被褚九宁从后揽住,取下围巾易换到了我脖子上,还带着浅淡的酒气和烟草味。
“昨晚你去酒吧见谁了?你又不抽烟。”
褚九宁手一顿,“七哥。”
所以我当时没看错,褚七云真的在那!
我咽咽口水,“那他都看见了?”
“当然了,他又不瞎!你不就是为此才要嫁给我的吗?我当然要满足你。”
他语声低沉平静,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自嘲。或许,他觉得自己只是个工具人。
我心中发酸,“九宁,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真的过一辈子。你我自幼相识,总是有几分情意的。”
褚九宁侧眸看我,眼中光芒氤氲,嗤笑一声,“可惜,我不愿意。就算我再不堪,最起码也想找个爱我的人。”
“至于自幼的情意,你和褚七云也有,我不稀罕!”
他说完就下了台阶,酒店门口早有等着他的跑车。
窗户降下,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指着我,“不带上你朋友吗?”
褚九宁系好安全带,再没看我,“别瞎说,那是我老婆。”
女生显然十分震惊,尴尬地朝我点了点头,驾车离去。
我抱臂站在原地看褚九宁离开,第一次觉得,这冬天真的好冷。
从前冬天我都是跟褚七云一起走的,他会把我的手揣进大衣兜里,就那么握一路。掌心贴着手背厮磨,以为会牵手一生。
结果,褚七云先放手了。有个女孩为了救他失去了双腿,他说要对她负责任。
我郑重发誓,说可以跟他一起,照顾女孩的余生,花钱出力都没关系,只要他别跟她结婚。
褚七云没同意,他说:“你失去的只是爱情,可她失去的是一双腿。”
我闻言甚至不知该哭该笑,这是跟我来琼瑶剧呢?说的什么屁话!
“那你呢?你可以失去我吗?”
褚七云沉默良久,转身离去,“我注定会失去你,早晚罢了,都无所谓。”
那天也同今日一样冷,太阳像冰箱里的灯,中看不中用,冻得我骨缝都是疼的。
我不明白褚七云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不要我了,坐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
最后还是褚九宁把我背回去的。他一向偏瘦,凸起的肩胛骨硌得我胸口酸疼,托着我的手却安稳有力。
这双手,在褚七云牵着我时,只会恶作剧地往我后脖领子塞雪球,却在褚七云放开我以后,接过了我所有的悲伤无助。
还给我洗脚上药。我追着褚七云的车跑,摔了一跤,拖鞋也掉了,满脚的泥泞血污。褚九宁却不嫌弃,只是心疼。
后来还去找褚七云打了一架,被他爷爷罚得不轻。
当时的我,沉浸在悲伤不甘之中,从未有过任何动容。此刻想来,他对我总是极好的。
可就是这样的褚九宁,也会生我的气,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睡了我还甩脸子,渣男!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拢了拢围巾,准备去商场买些去褚家的见面礼。
手还没放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这条围巾是褚七云送我的,昨晚褚九宁带着它见过那人,必然是知道了。
“小心眼儿的样,这还没结婚呢!”
我摇头笑笑,取下围巾扔在街边的垃圾桶里,胸口莫名松快了许多。
选礼物时又顺手多买了两条格纹的羊毛围巾,一蓝一粉情侣款,还给褚九宁的哈士奇买了五袋狗粮。
拿人手短果然不假。
褚九宁围上新围巾,笑得比花还灿烂,抱着他的狗宝宝,摇着小肉爪子跟我打招呼。
我握着方向盘,抽空给狗狗回了个笑脸,“老宅家宴你带着它干嘛?”
“必要时候充当咱俩的狗儿子。”
……
这长了张嘴怎么不会说人话呢,一路上我都没再理他。
刘婶是褚宅的老佣人了,算是看着褚九宁他们长大的,正等在大厅门口,见到我很是诧异。
“贺小姐也来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褚九宁抱着狗过来,单手揽住我,“我跟爷爷说了会带女朋友回来,刘婶不知道吗?可别没有我家晚晚的饭。”
刘婶面露尴尬,来回搓手,“有的有的。”说完又加了句,“七少爷也回来了,在里头。”
褚九宁脚下不停,拥着我往前走,“人齐了更好。”
那大概是我二十七年来吃过气氛最诡异的一顿晚饭了,在我们当众宣布要结婚以后。
三四米长的桌子,摆的尽是珍馐美味,褚家三辈人坐了个满满当当,脸色却一个比一个精彩。
尤其是那几位堂姐妹,眼神都在褚七云和褚九宁这唯二的两个同辈男丁中来回游走,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褚老爷子自从看到我出现就挂了脸,说话还是客气,只是比从前少了些亲近,看我时又多了几分戒备。
我表面恭敬温婉,心中却冷笑,做贼心虚!
褚家当年为了攀上我爸,不惜送出长孙去当学徒,后来凭借我爸的设计一跃成为国内第一珠宝大亨。
却又过河拆桥,在我爸被人污蔑抄袭之时都没有拉他一把,更是趁机甩开了我这个早就定下的孙媳妇。
因为,房地产巨鳄宋氏集团的千金对褚七云情有独钟。
没错,就是那个断了腿的女孩,宋溪月。
为爱执手不离不弃,是褚宋两家联姻的爱情佳话,轰动了整座容城,甚至激荡了整个商界。
自此,风水流转,一起都将重新洗牌。
至于褚七云,他在这些事当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我并不清楚,包括他联姻是否出于自愿,我都不在乎。
因为从他说出注定会失去我的那刻,他就已经决定跟随他的家族,一起放弃我爸了。
虽然最后我爸拿到证据翻了身,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此刻,褚七云就坐在我对面,隔着一米二的餐桌与我对视,却像隔着银河般遥远。
偶有残星划过苍穹,坠入往事的灰烬,再激不起半点火星。
三年了,我与他千日未见,身边都已各自有了不同的人陪伴。
宋溪月穿着一身水青色的礼服,肩头搭着皮草,拿过筷子给褚七云夹菜。皓腕纤细,套着的那只祖传翡翠镯还是之前从我手上要走的。
褚七云与她对视一眼,眉眼微弯,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呼吸一窒,端起面前的酒杯灌了一口,不小心呛着了,眼眶发酸,连声咳嗽。
褚九宁这才放下狗,伸手给我拍背,凑到我耳边小声嘀咕,“没出息,丢人!”
我在桌下掐了他大腿一把,“现在想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狗呢。”
“怎么连儿子的醋都吃?”
“闭嘴吧大傻子!”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宋溪月看着我俩,“九宁和晚晚的感情真好!”
我也笑,“你和七哥也不错啊!”
褚七云手一抖,我从未这么叫过他,日后是真要跟着褚九宁喊了。情侣变亲戚,且有的适应呢……
褚老爷子搁下筷子,抬着下巴看褚九宁,“你别自说自话,还得看晚晚愿不愿意嫁给你。”
褚九宁牵过我的手握住,“她自然是愿意的。”
“那你也不能光嘴上说吧,两手空空岂不亏待了晚晚!”
褚九宁从裤兜里掏出个首饰盒,打开,取出了一个拇指粗的金手镯套在我手腕上,压得我手一沉,这得有半斤重吧!
“我家也没有祖传的翡翠手镯,就打了个金手镯,实惠!若是哪天晚晚同我置气出走,换了钱还能买点好吃的。”
“你这是什么话!还没结婚就闹矛盾,那不如别结了。”
褚老爷子一句话挑一个毛病,摆明了就是不乐意。
褚九宁直接放出了大招,睁着眼说瞎话,“晚晚怀孕了,婚礼要尽快办。”
“当啷”一声,褚七云的勺子掉到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好一会儿才起身,眼尾有点发红。
桌上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连褚九宁也在看他,眸中明显的快意。
褚七云打了个喷嚏,眼尾更红了,扯扯嘴角,“我对狗毛有点过敏。”说着起身,“失陪一下。”
我下意识地动了动,被褚九宁用力按住手,威胁地瞪了我一眼。宋溪月已经转着轮椅跟了上去。
老爷子又说:“那你也得看看贺家同意吗?毕竟……”
他语带双关,不像是遗憾,但像是幸灾乐祸。
褚九宁这才笑了,眯着眼扫过在场的褚家人,“我父母已亡,褚家的生意也没沾半点,况且,当年薄情寡义的又不是我……”
他并没说完,褚老爷子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正出门的褚七云身形微晃,加快脚步离去了。
我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着褚家这些人的尴尬难堪,只觉满腔的痛快,憋在心中多年的那口气终于顺了大半。
随即又涌出细密而浓烈的感动,是因为褚九宁。
他嘴上说着不想当炮灰,实际上却将我牢牢护在身后,一个人冲锋在前对抗所有的压力,还不忘了帮我出口气。
后来我想,我爱上褚九宁,最初的动心一定就是从这里开始。
不再是见异思迁的幼时承诺,而是实实在在的守护与担当。
不出所料,褚九宁被他爷爷叫去了书房,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拐棍狠敲地面和花瓶破碎的声响。
估计他也少不了挨打,只是他临走前交代了不准我过去,我便只能干等着。
等啊等,就等出了点愧疚和心疼。
其实分手三年,我对褚七云的爱和恨都已经消磨了,唯一残留的也只是不甘不忿。
所以我才执着于成为褚家的媳妇,去找回那个原本就属于我的位置。
于是我自私地拖了褚九宁下水,使得他在褚家的处境更为艰难。他虽然在外自立了门户,但这婚姻大事总还是要长辈点头才行。
“唉,我好像摸了块宝,你却是倒了大霉。”我自嘲地低语,想着以后要对褚九宁更好一些才是。
“你到底想干什么?”
褚七云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我身后,目光隐有沉痛。
“你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因为我搭上你的婚姻……我不值得。”
我失笑,“你确实不值得!不过,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能是喜欢褚九宁呢?毕竟,有你的那些年他在,没有了你他还在。”
褚七云一震,整个人显见的颓丧。我不再搭理他,转过身却对上了正下楼的褚九宁。
他长身玉立,眉目清俊,顶灯于他头顶散落无尽光辉,都及不上他看向我时眸中的闪亮。
那眼神如有实质,将我从头到脚包裹了个严实,莫名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我心忽然一慌,呼吸紧张,敏锐地发觉有什么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一出老宅,褚九宁就松了筋,摊在副驾驶座位上叫唤,“走走走,吃宵夜去,家里这破饭压根吃不饱。”
我看着他左边侧脸,指痕犹存,心头有些泛酸,“省省吧你,赶紧回家我先看看你的脸。”
褚九宁咧着嘴坏笑,“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我秒懂了他的调笑,顿时觉得双颊有点发烧,这可是前所未有过的。
连忙转移话题,“挨打了还想出去浪,顶着这张脸,也不怕丢了你‘夜店小王子’的脸。”
“就算如此,少爷我照样风靡全场信不信?小姑娘都是往上生扑,还看爷接不接呢!”
“呸,渣男!”我啐了一口,不再理他,只专心开车,心里却沉甸甸地压着什么。
气氛急转直下,诡异的安静。我俩分明从前也经常这样玩笑,此时却不知为何都有些较真。
半晌,还是褚九宁叹了口气,十分的遗憾里偏带着五分笑意,“以后就是有家的人了,不能再浪了。除了我老婆,美酒美人都留不住我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还没答话,又听他继续说:“我从前也不曾跟旁人真有过什么……就只有你一个。”
他这是在同我解释?
细想想,褚九宁确实不是乱来的人。
他从初中就有人追,却从没答应过,也不多跟女生交往,只是爱黏着我和褚七云,十六岁时还试图挖过墙脚。
“晚晚,你别喜欢七哥了,你跟我呗。”
“听听你这口气,活该你单身!还跟你呗,跟你干嘛?拜把子吗?”
他愣了愣,狠狠在我脑袋上按了一把,“不跟就不跟,你废什么话啊!”
我揉着脑袋,又贱兮兮地逗他,“褚九宁,你喜欢我啊?”
“才不是,我就是看你和七哥一天腻腻歪歪的,也想试试而已。”
“那你找别人吧。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你七哥听到该不高兴了……”
当时我说完就跑了,都没顾上看一眼褚九宁的表情,以致于我现在回忆起来是一片空白。
他是气恼无语的,还是伤神落寞的,我浑然不知。只是从那往后,他真的没再提起过了。
即使我跟褚七云分手后,他一直陪着我走出最伤痛的时光,也从未露出过半点朋友以外的心思。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习惯对我妥协,比如答应我的逼婚,又比如打破方才的僵持。
直到此刻他说完了这句话,仍别过头不看我,玻璃车窗上映出他慌乱羞耻的眼神,我才有那么一秒觉得,褚九宁,可能喜欢我。
那他放浪形骸,或许也是因为我从前那句,你去找别人吧……便与我赌了这许多年的气?
我心忽然一颤,说不清是可笑还是心疼涌上来,总之是酸酸胀胀的一片,再不复刚才的沉重。
“我姑且信你吧,以后看你表现。再敢出去浪,腿打断!”
“那你也小心点,要是敢再犯傻,给我戴绿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知道他在说谁,冷冷摇头,“我早就不爱他了。”
褚九宁哂笑,“最好是。”
最后我们还是回了褚九宁家,他一进门就冲向阳台,那里架着一大一小两部天文望远镜。
我跟在他身后,“快三十了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爱看星星。”
“什么叫看星星!这叫观测,天文学懂吗?”
“哦,那你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褚九宁趴在望远镜上看了两眼,忽然伸手扯过我圈在怀里,下巴搁在我颈窝,拥着我凑上前。
“明天是大晴天,今晚星座很清晰的。最引人注目的是猎户座,偏东是全天最亮的天狼星……不过我最喜欢双子座。”
他抱着我调转望远镜,随即广袤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矩形的星座,两颗星相对,距离不远,一个稍明一个稍暗。
我仔细地看了好半天,也没什么意思,反而是他怀里的热度更让我无所适从,心跳成一团乱麻,不自在地动了动。
褚九宁低笑一声,不仅没放开我,反而拥得更紧,“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矫情什么,乖乖待着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慌了。他脖子上的吻痕还没消呢,我一侧头就看得到,明晃晃的提醒!
于是这怀抱便愈加难熬了,“……你先放开我,我看看你的脸还红肿吗?”
“不用,不疼了,睡一觉印子就下去了。”
“……那刚才不是说饿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我不吃泡面,哦,煎蛋也不吃……你也不会别的了吧!”
我转过身捶他肩膀,“还挑食啊,饿死你算了!”
褚九宁低头看我,眸如深海,里面波澜骤起,“那就吃点别的。”
我心中一动,他已经吻了下来。如昨夜一般急切,唇舌侵入,强势中又带着些惶然,于是更加疯狂。
相似的亲吻,一样的意乱情迷,不同的是,我们这次都没醉,清醒着沉沦。
许久,褚九宁松开我,急促地喘息着,指尖在我脸颊耳尖抚过,眼中已燃起了火,烧得我也浑身燥热,心跳喧嚣如锤,将那些不知何时何地掩藏于何处的未知的情意,一点一点敲了出来。
才觉已无路可逃。
褚九宁又抱紧我,正要说什么,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宋溪月,说要找我。
她几乎要哭了,“贺小姐,七云喝多了闹得很厉害,把爷爷都气得犯了心脏病,我劝不了他……你来一趟吧,我怕出事。”
这两口子还真是好笑,凭什么觉得我一个前女友能管用!
我冷哼一声,“对不起,爱莫能助。”
“如果我说当年他和你分手另有隐情呢?”宋溪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语声带着苍凉,“你来吧,我把他还给你。”
我一惊,什么隐情?会与父亲有关吗?
“不准去!”褚九宁抢过手机直接挂了,“你就要嫁给我了,他怎么样都与你无关。”
我忍不住辩驳,“可是……”
“没有可是!”
屋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褚九宁脸色阴沉眸光冷洌,与刚才吻我抱我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看来,褚七云终究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坎,不迈过去,永远无法真正抵达彼此心间。
那就更该去做个了断了!
我拿起车钥匙,看了褚九宁一眼,“我很快回来。”
他肩膀蓦地一垮,像是失去了某种支撑,在我擦身而过的瞬间抬手想要拦住我,却最终放弃了。
在门彻底关上之前,我隐约听见他自言自语,“你在老宅跟褚七云那么说,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我了,原来都是假的……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当时我只觉得他玻璃心,却不知道他那话中隐藏了多么深重的绝望。
褚七云确实闹得挺厉害,摔了不少东西,自己也从楼梯上滚下来,额头破了也不肯包扎。
见着我就抱着不撒手,被我狠狠扇了两巴掌,趁发懵的时候被按住了。
我摊摊手,“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偏你们都下不了手。”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看着我时又很意味深长。
我清了清嗓子,又补充了两句,“毕竟我现在是他弟媳,他这么发疯,九宁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宋溪月大约觉得我粗鲁,瞪了我好几眼,安排人扶着褚七云送上楼,自己跟我说起了当年的事。
那时她爱恋褚七云却不得,每每独自伤怀,她父亲心疼爱女,便瞒着她直接找了褚老爷子,想结秦晋之好。
褚家那时正筹备商业转型,自然想要与宋家联姻,可是褚七云却不愿意,为此甚至要放弃继承人之位。
褚老爷子怒极,又不敢真的逼他,只能从我这里下手。
他们找人设计陷害我父亲抄袭,手中又存着唯一可以证明我父亲清白的证据,以此来逼迫褚七云——
跟我分手然后拿到证据证明恩师的清白,或者,放弃帮助恩师,他们自然会想办法让我知道,再和他分手。
无论他做何选择,他都注定要失去我了。
褚七云痛苦万分,背着我偷偷买醉,差点出了车祸,被宋溪月所救,以双腿瘫痪为代价。
他面临现实和情感上的双重压迫,最终不得不选择了一个伤害相对小的办法——
跟我分手,拿到证据匿名寄给父亲挽回声誉,然后和宋溪月结婚。
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除了我和他,剩下的人都能如愿。
纵使我肝肠寸断,纵使他比我更痛。
宋溪月无力地闭上眼,“三年了,直到他今天见了你,整个人都崩溃了,像个孩子似的喊你的名字,我才知道有些事到底是不能强求……七云他从未背叛你,他一直爱你。”
相比于她的声泪俱下,我则显得麻木许多,只略微攥紧了拳头,“那又怎样呢?”
“误会说开了,我也会放手,你们又可以重新在一起了,不好吗?”
“不会了,我要跟褚九宁结婚了。”我摇摇头站起身,直直与二楼站着的褚七云对视。
从他刚才抱我那下,我就知道他不是真醉,他只是后悔了,可惜已经太迟。
“我已经不爱褚七云了,所以那些缘由和他还爱不爱我,都不重要了。”
“现在不是你把他还给我,是我真正把他给你了。只要时间够久,他就能放下心中的遗憾去接受你。”
我说完就转身离去,假装没看到褚七云通红的双眼。
等到上了车,才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胸口憋闷到酸痛,装着满腔的无奈与唏嘘。
命运翻云覆雨,我们都是洪流中的小舟,从来身不由己。而迟来的真相,终究于事无补。
我与褚七云,此生便到此为止了。只有把话说绝,彼此才能重新开始。
唯一庆幸的是,我不是真的被抛弃过,或许能就此重拾爱人的勇气。
我擦干眼泪,发动汽车,忽然就很想立刻见到褚九宁。
街灯飞速后退,回家的路却变得很长。我的心从没有一次如此刻这般迫切,最终却坠入深渊。
褚九宁并不在家,屋内一片狼籍,桌椅花瓶倒了一地,连他最宝贝的望远镜都砸了。
我连忙掏出手机打给他,始终无人接听。又给我们平日都相熟的朋友挨个打电话,都没有他的消息。
直到手机都打没电了,依旧没找到褚九宁。
我这才真的慌了,焦急地来回踱步,转身就要冲出门去找他,才发现无处可去。
对于褚九宁,我关注得太少,连他爱去的地方都不知道,甚至不知从哪个方向找起。
因为他从来不用找,他总是在我身边,在我任何需要的时刻出现,以致于我竟然忘记了,他也可能会离开。
我颓丧地跌坐在地上,心头空洞了一块,像是有什么一直存在于那里的东西,忽然被挖走了。
不同于方才与褚七云告别的释怀与轻松,更多了些惶恐和无助。
褚九宁去哪了……他还会回来吗?
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一层碎纸片,我随手捡起一块,发现是褚九宁的字迹。像是新写的,又被狂乱地撕碎。
我快速地搜罗起来,开始仔细地拼凑,试图借由这些碎片拼凑起褚九宁当时的心情——大抵是愤懑而绝望的。
“两星相对遥相望,我是北河二,独自看着你闪耀,却永远在你的光辉之外。”
我看不懂,上网搜了才知道双子座中那颗稍亮的星叫北河三,暗淡的那颗就是北河二。
那褚九宁是否也曾如那星辰般,在无数个黑暗的夜里,长久而无望地凝视过我呢?
我来回翻看着双子座天体的资料,然后是猎户座、天狼座、金牛座……
那些我向来不感兴趣的天文知识,第一次让我想要疯狂地汲取,借此去多了解褚九宁一些。
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天亮,浩瀚宇宙中深藏的星体各自存在,好比人类的不同个体,悲喜并不相通。
就像褚九宁的寂寞,我从来不懂,这比不曾相遇更让我心疼。
我揉揉眼睛,拿起手机继续打给褚九宁。这次接了,正是前两日开跑车接他的美人,给我报了个酒店房间号。
寥寥几字就将我的心砸了个窟窿,呼呼地往外冒怒气。我努力安慰自己,或许只是碰巧,或许他们并没有什么……
直到那女子打开门,我看见褚九宁穿着浴袍靠在床头,一颗心才倏忽坠地,钝钝的痛。
褚九宁也诧异,皱着眉对那女子喊:“谁让你叫她来的!”
那女子想辩解,被我出声打断了,“怎么?怕坏了你们的好事吗?”
他冷笑,“呵,我是怕打扰了你和褚七云的好事。你们老情人互诉衷肠,我这多余人员不得回避嘛。”
“所以你就跟别人来酒店开房了?”
褚九宁霍地站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从来听不进心里一句啊!”说完又暴躁地挥挥手,“别在这废话了,好像你真是来捉奸似的。是想退婚吧,我同意了。”
我脑袋“轰”的一声炸响,而后一片空白。褚九宁这是……不要我了?
在我对他动心以后。
“王八蛋!”我胸口刺痛,眼泪激涌而出,胡乱抹了一把,掏出兜里粘贴好的白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他脸上。
“去你的北河二吧,装什么情深!渣男!”
看吧,贫乏的词汇量害人不浅,我来来回回就只会骂‘渣男’,结果一语成谶,多讽刺!
我快步跑出了酒店,寒风吹痛我脸上的泪痕,冷气顺着鼻尖直通额顶,整个脑袋都是麻木的。恍惚间听到有人急切地呼喊我……
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大力,将我推了出去,刺耳的刹车声中,有重物碰撞落地的声音。
我愣愣地回头,褚九宁躺在不远处,身上的白色浴袍沾染着泥水和血污,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直直看着我,几秒钟后确认我无恙才沉沉阖上。
那应该是我此生最惊心动魄的时刻,连呼吸都差点停了。
褚九宁肋骨断了两根,右腿骨折,被紧急推进了手术室。我坐在过道的排椅上,一身热血凉了个透,几乎动弹不得。
那个女生追过来,惶急地向我解释。说她昨晚是在大街上捡到了烂醉如泥的褚九宁,送到酒店安置后就走了,今早才又过去的。
还说她们只是朋友……
我木木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吗?我去看了装醉的褚七云,却让褚九宁真的醉倒在冰天雪地里了。
他冷吗?他痛吗?他生气吗?他后悔了吗……这些问题只有等他醒来才能得到答案了。
尤佳也来了,看看手术室又看看我,焦急又气愤,却终究没舍得骂我,只坐在一旁默默垂泪。
我絮絮地念叨,不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想安慰我自己,“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吃醋了,我以为他跟别的女人有了什么,我以为他不要我了……”
尤佳抹了把泪,无奈地摇头,“他怎么会不要你呢!贺晚,全世界都知道褚九宁爱你,只有你不知道。”
她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塞进我手里,“这就是褚九宁的秘密,你自己看吧。”
那是一个天文爱好者的博客,里面记录了许多关于星座的观察和研究,并配有大量的照片和视频,也会耐心地回答游客的问题,进行探讨和补充。
除此之外,最浪漫的当属博主的小日记了。在每一颗星辰的资料最后,他都会附上一段他想说的话或者是感悟。
而那些,全部都与一个叫贺晚的女孩有关。
他将那些不能诉诸于口的爱而不得,都说与了远方的星辰听,期许它们能够将这份爱守护至永恒。
我一行一行地认真读着,暗暗想象褚九宁写下这些时的心情,忽而就心痛如绞,眼泪一连串地滴落在手机上,模糊了屏幕。
只隐约还能看到最后一行字,正是他答应我结婚那天才更新的。
“我仰望了许多年的那颗星星,就要降落在我掌心了,哪怕会烫会疼,我也绝不会放手。在此祈愿满天星辰为我见证,此生能得偿所愿。”
原来褚九宁早就做好了受伤的准备,那我还真是没让他失望啊……
我狠狠咬着嘴唇,痛到麻木就无知无觉了,直到被尤佳摇醒,才觉满口腥甜。
手术结束了,褚九宁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双目紧阖,嘴唇几无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清俊温柔,更是像一剂强心针一样,让我瞬间起死回生。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我还能在他身边就好……
我住进了褚九宁的病房里陪床,看着护士给他输液量体温,跟在后头问要怎么护理,又给他擦脸擦手,还拿着湿棉签润唇。
做这些时,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开怀,似乎我终于可以用行动回报他的深情了,哪怕只有一点点。
回家给褚九宁取了些衣物和日用品,再回来时他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我,恍如隔世一般。
我激动地冲到床边,想抱他又不敢。
还是他主动伸出没扎针的那只手,我才轻轻握了上去,被他牵扯着靠在他胸口,一颗心彻底安定下来。
他抚了抚我后背,第一句话却是,“你嘴怎么了?”
自己的伤那么鲜血淋漓,都没先问一句,倒是我这嘴上破了点皮他都看得到。
“没什么,看某天文爱好者的博客时太感动了,不小心咬伤的。”
褚九宁手一顿,拍拍示意我起来,随即垂下眼不看我,“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所以你为什么不早说……”
“不必在意。”褚九宁打断我,轻叹口气,“你可以回到七哥身边,当作不知道就好了。”
“……”
我这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没在家等我,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回去了?”
褚九宁侧头看向窗外,半晌才回答,“其实七哥的苦衷我一直都知道,却没有告诉你,是我太卑鄙了。可是晚晚,我喜欢了你十三年,你们的误会是我唯一的机会……
“如今七哥说了,你们自然可以破镜重圆。”
我没回应他说的后半部分,只是问他:“那我俩分手后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不想要你的感动,我想要你爱我。”
“那如果我说我爱你呢?”
褚九宁蓦地一震,迅速回过头来,眸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即又了然,“放心,我的腿不会瘫痪,用不着你以身相许。”
他这样的小心翼翼,刺得我心头一痛,又俯身抱住他肩头,凑近他耳边。
“就算破镜能圆,我们也不可能了。我现在喜欢的是你,虽然没有你喜欢我那么多,但是我会每天每天都更爱你多一点。”
褚九宁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试探着回抱住我,随即用力到连指尖都在颤抖,语声带着哽咽,“每天?”
我点点头,“嗯,等你出院我们就结婚,以后余生,每天都一起看星星。”
从此,你的那些落寞与期盼再也不是无人能懂,我会和你一起把此生的爱意,说与星辰。
并代替它们,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