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建国初期解放军打过的海战,很多人第一时间就会想起海南岛战役。
它是我军首次成功渡海登岛作战,吹响了渡海作战胜利的号角。
而,很少有人知道,海南岛战役大获全胜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惨痛的教训——金门战役。
严格来说,金门战役是解放军第一次尝试渡海作战,结果却以惨败告终。
海南岛战役一拖再拖,从中央到部队都严重信心不足,很大程度上是受了金门战役的影响。
这场战斗中,我军的登岛部队几乎全军覆没,没有牺牲的战士被国军俘虏了,人数多达三千余人。
这些人中,只有小部分被送回大陆,其余人被迫加入国军,在台湾生活,和大陆的亲人分离。
那么,金门战役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惨败?这些战俘结局如何?
戟沉沙金门岛1949年10月24日,当全国人民沉浸在建国的喜悦中时,金门岛正进行着一场紧张的战斗。
不久前,第十兵团接到收复金门的命令,立刻制定作战计划。
晚上八点,由三个团组成的先头部队开始登岛。
他们需要在第82师的指挥下,从三个方向登陆,歼灭金门岛西部的守军。
等后续部队来了,再一起消灭金门岛东部守军。
计划很好,但老天爷不太给力。此时,夜色深沉,能见度低,海面还刮起了三四级的东北风。
潮水上涨,并不适合渡海。这仿佛是老天爷给的一个警示。
果不其然,战士们上船之后,意外接踵而至。第一个变故来自于船上的水手。
跟船的水手是部队从民间找来的,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协同能力极差,更谈不上什么组织调度,对航道也非常陌生。
夜晚行船本就很考验心理素质。完全陌生的航道,加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水手们慌上加慌,很快就乱成一团。
更要命的是,指挥三个团的第82师指挥所没有跟上前进的船只,也就没有制止骚乱。
什么航线,什么计划,全被抛诸脑后,大家各划各的,零零散散地漂在海面上,乱成一团。
这个出师不利的场面,预示了后来的惨败结局。
25日凌晨,三个团总算接近了金门岛。
起初,进攻还算顺利。虽然解放军有一定的伤亡,但还是成功打开了局面。
然而,国民党援军登岛之后,形势急转直下,三个兵团遭到了来自敌军海陆空三个领域的全方位火力打击。
密集的炮火之下,解放军的木帆船被全部摧毁。
这就导致,后续部队无船登岛,而先头登岛部队则被困在了金门,在毫无优势的情况下,和数万敌军血战。
金门岛之外的第十兵团指战员看着岛上炮火连天,急得要命,下令全军上下都去搜集船只。
然而,倾全军之力搜集到的船,只够装载四个连的兵力。
这四个连去增援的路上又遇到大风大浪,被吹得七零八落。最后,实到的增援部队只有十个排。
增援部队无法到达,先头登岛部队又被困在岛上,这下是真的回天无力了。
岛上的枪炮声持续了三个昼夜。天色将明时,这场战斗已接近尾声。
经过一番激烈的血战,我军击毙国民党军九千余人。
最先登岛的九千余人损失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人三千余人被国军俘虏。
战斗结束后,国军将这些俘虏押送到了台湾,接受国军新兵训练。
从英雄到阶下囚,从解放军的身份转变为自己所痛恨的敌人。
这些战俘在踏上台湾土地的那一刻,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禁锢的惨痛岁月陈书言,金门战役中,最先登岛的那一批战士。
10月24日晚上,陈书言随部队登岛,苦战至27日。
后来,国民党增援部队登岛,我军越打越艰难。陈书言见大事不妙,就把党员证撕碎了,吞进肚子里。
这个举动,保了他一命。
战斗结束后,幸存的陈书言和战友一起被押上船,朝台湾而去。
途中,国民党不给他们吃的,他们只能啃生大米。因为饥饿,有些战士被活活饿死。
船再次靠岸的时候,陈书言已经来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他提心吊胆地跟在国民党军官身后,来到了国民党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新生营”,在这里接受“新生训练”。
说是“新生训练”,其实就是思想改造,简称洗脑。
“就是讲如何恨共产党,共产党如何骗你们之类的。”陈书言回忆道。
如果在这过程中,有人说了一句反对国民党的话,或者暴露了党员的身份,下场就是一个死。
这里的死不是枪毙,而是活埋。在国民党心里,子弹是留着打“共匪”的,用在战俘身上太浪费。
然,也不是所有“顽固分子”都会被活埋。
那些年纪大的,坚决不留在台湾的,都被送回了大陆,因为他们没有年轻人好用。
1950年,国民党先后遣返了四批战俘,共九百余人。
这些人回了大陆后都被开除军籍和党籍,回家务农。
这个结果说不上好,但和留在台湾的人比,已经是万分幸运了。
对于陈书言来说,在“新生营”的日子里,比失去军人和党员的身份要痛苦百倍。
为了把党员一网打尽,国民党经常会派人来套话,或者让战俘们“互咬”。一旦“咬”出一个中共党员,就马上处死。
所以,陈书言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一句话在脑子里咀嚼千百遍,才敢说出口。这也让他养成了沉默阴郁的性格。
陈书言被关押、洗脑了十几年。恢复“自由”后,他在台湾扎根,娶妻生子。
对于金门战役,对于那段被关押的岁月,他闭口不提。
陈书言的女儿陈心怡,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蒋介石旧部,对他的“共匪”身份一无所知。
这种无法对别人言说的秘密长此以往地压在陈书言心头,让他变得脾气暴躁。
他爱上了酗酒,每次喝醉之后就闹事儿,排遣内心的苦痛。
这里还有一个很戳人的细节。陈书言活着的时候,曾和女儿讨论过死后把骨灰放在哪儿的问题。
陈书言想洒在一个公园里,陈心怡就问他为什么不洒进水里,江河湖海这些地方。
陈书言听了大惊失色,一连说了三个“不要”。
“我这一生呐,就是吃了水的亏了。没有台湾海峡的那个水,我不可能在台湾的。”
说完,陈书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似怀念,似痛悔:“就是这么一道水,挡了我一辈子啊!”
像陈书言这样的战俘,不在少数。他们小心翼翼地捂着共产党员的身份,心惊胆战地活着。
对于那场战役,对于自己的身份,他们讳莫如深,从不向别人提起,就连家人也不例外。
回不去的家乡,放不下的过往,说不出口的苦闷,这些都如附骨之疽,缠绕了他们一辈子。
这种痛苦,直到台湾解禁,两岸关系重归于好后,都没有消失。
2011年8月,陈书言在无尽的遗憾中离世。
次年清明节前夕,陈心怡带着父亲的部分骨灰和奶奶亲手为父亲缝制的布鞋,踏上了前往大陆的飞机,将父亲带回了魂牵梦萦的家乡。
落叶归根,情牵故里。心惊胆战过了大半辈子的陈书言,终于挣脱禁锢,在家乡温柔的春风里,尽情舒展灵魂。
希望他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