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是刘慈欣的一部背景恢宏的系列科幻小说，三部曲每一部都会换一位主角。

第三部《死神永生》的女主程心是一个年轻漂亮、善良单纯、看上“人畜无害”的女人。但是，她却被很多读者们恨之入骨！

正因为她决策错误，导致整个太阳系被毁灭，包括太阳系中所在人类。这一悲剧发生后，她没有选择陪葬或以死谢罪，反而驾驶着人类唯一一艘能逃过毁灭的光速飞船，奔向200多光年外去约会自己的情郎。

大刘创作出程心这个百无是处的圣母型的角色，到底有何深意？

程心开始崭露头角是在被调到专门针对三体人的情报局工作后不久。“情报局”对三体人一无所知。

为了获取三体人的信息，他们想出一个“阶梯计划”：将一个可靠的人类作为间谍送到外太空，给三体人当小白鼠来研究分析人类。同时间谍还要背负着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取得三体人的信任，再伺机传回人类所需的重要情报。

程心提出“只送大脑”的实行方案，因为道德因素，候选人限定在癌症患者中挑选。程心偶然得知自己的老同学云天明得了癌症，于是“举贤不避亲”，将他推荐了上去。也许她当时真的是随口一提，却没有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云天明，却被敲定为最终人选。云天明的优势在于：

一、他懂得在三体人和人类面前伪装自己

能做到不动声色伪装自己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两人成功了：一位是罗辑，另一个是章北海。

罗辑曾受到老刑警史强的点拔：

“如果你的城府真够深，那就不能显示出任何城府来……关键的关键是让别人别把你当回事，让他们看不起你轻视你，觉得你碍不了事……直到他们死在你手里前的一刹那才回过味来。”

后来，罗辑不仅领悟了黑暗森林法则，也领悟了史强对他说的话，伪装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成功骗过了三体人，建立了“黑暗森林威慑”。

出身于军队世家的章北海，也受到老父亲的谆谆教导：

“你还差得远，这么说是因为我现在还能轻易地理解你。能让我理解，说明你的思想还简单，还不够深，等到我看不透你搞不懂你，而你能轻易理解我的那一天，你才算真正长大了。”

章父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章北海不仅被三体文明时刻监视，上头还有常思伟这等阅人无数的将军们，如果父亲能轻易看穿，自然难逃他们的法眼。尽管谨慎如章北海还是被常思伟起疑了，幸而他的伪装骗过了其他人，才为人类文明留了一柱“香火”。

未经任何训练便无师自通学会伪装的云天明，无疑是百年难遇的间谍奇才。“阶梯计划”候选人有一项考核：让每位候选人宣誓效忠于人类。这场宣誓仪式在三体世界里是同步直播的，如果庄严地宣誓，那么将大概率失去三体人的信任，对后续情报工作的展开非常不利。

此时程心突然良心发现，内心盼望着云天明也和其他人一样宣誓走个流程就算了。可云天明显然深谙游戏规则，他拒绝宣誓，给出的理由很高明：“我想看看另一个世界。至于是否对人类忠诚，要取决于我看到的三体文明是什么样子。”

二、对于程心的情感，确保了对地球的“忠诚”

宣誓环节确认智商，那么地球政府以什么方式来确定候选人去了后不会成为叛徒呢？云天明花三百万元买颗星星给程心的浪漫行为，让地球政府觉得值得下这个赌注，用维德的话来说：“地球上有他留恋的东西”。

只要有程心在，就不用担心云天明会变节。无独有偶，原本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罗辑，也是在有了需要守护的妻女后，才被联合国作为要挟，让他扛起了守护世界的重任。

到目前为止，程心的行为虽不地道，但从后续的故事发展来看，这是她生涯中所做出为数不多的正确选择之一了，可谓她的高光时刻。

随后，程心开始了三百年的冬眠，被唤醒时已经到了威慑纪元，唤醒她的原因是应大众要求让参加执剑人的候选。不料事情出奇的顺利，资历最浅的程心居然当选了。

为什么实际上最不合适的程心却最终能成功当选为执剑人呢？

一、在和平年代中长大的人类已经普遍缺乏危机意识

因为黑暗森林威慑，人类将三体人视为命运共同体，罗辑反而因引爆一颗恒星被当成灭绝世界的罪人。

这些思想可能有三体文明对人类文化入侵的结果，但即使排除三体文明的干扰，只要人类自己可以选择，肯定不放心将权力交给自己不信任的人。所以政治人物们不论其内心真实想法怎样，都要找机会去与平民联欢，来获取民众的好感和支持。单纯如程心都知道接过孩子当一回“圣母玛丽亚”。

然而除程心外，其他候选人看上去一个比一个阴郁，连假装亲民都懒得做。出于人性的生存本能，人们肯定会害怕，万一选出一个像伊文斯那样只想毁灭世界的变态怎么办？得民心者得天下，而乌合之众是最缺乏思考意识的，善良温和的程心会被选上，意料之中。

不仅群众缺乏危机意识，连时任联合国总部行星防御理事会主席同样愚昧无知，为“顺应民意”亲自邀请程心参加竞选，比之前搞出“阶梯计划”和“面壁计划”的联合国秘书长萨伊执政水平相差十万八千里。世界领导人犹如此，人类的悲剧命运结束很难避免了。

二、三体人有意为之地“推波助澜”

三体世界精心策划的阴谋，在被罗辑摆了一道后，三体人终于学会了伪装。

他们的目标是一心想要地球，必然也会关心竞选并极力阻止维德和其他高威慑度妨碍入侵计划的候选人。除非这些候选人可以伪装成看起来没有威慑力，骗过三体人，但是通过伪装当上执剑人也有个问题：三体人会误以为你没有威慑力而发起攻击，执剑人见势不妙，解除伪装按下发射两个世界坐标的按钮，大家一起死得更快。

既然三体人要抓住这次换届的机会，即使没有程心，三体人也会扶植李心、王心等没有威慑力的人来接班，然后继续占领地球。所以程心只是一个工具人，除非有人能看破三体人背后的真正阴谋，否则悲剧还是会重演。

三、程心的个人意愿

最初程心并不感兴趣，但其他候选人说她不适合，纷纷来劝她放弃，维德甚至不惜对她实施暗杀，让程心产生了叛逆心理：既然你们都不想让我当，那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其实程心也和普通人一样对其他候选人不放心，毕竟这个遥控器是个易燃易爆的危险品，弄不好就会毁灭两个文明，还是干脆交于自己保管更安全。最后，她认为受到了时代的召唤，可以比肩云天明，为两个文明的和平用爱献上自己的一生……

结果就是两任执剑人交接完毕，三体人脱下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迫不及待地发起了袭击，摧毁了发射器，也终结了人类和三体世界建立起的威慑平衡。

信号发射器被摧毁后，人类被赶往澳大利亚洲。此时程心回到普通人的透明状态，对历史进程不起任何作用，但因为云天明在三体世界，也就是上面有人，视人命如草芥的三体人却一直对程心暗中保护着。真的是长得好看就可以任性啊……

三体人没有料到的是，“万有引力”号飞船发射了三体的坐标，导致三体世界恒星被摧毁，三体人决定撤离。

身处三体世界的云天明知道再不现身就没机会了，于是他冒着巨大的风险通过程心向地球人类传递出情报，希望能给地球文明带来一缕希望。全世界顶尖的科学家们一起破解童话故事中的谜语，可惜有人猜测到针眼画师的画代表了三维向二维跌落，但真相却被淹没在信息的海洋中。

程心因为之前自己的错误，对处于她对立面的维德有了一丝好感，在再一次冬眠前，答应将名下的资产星环公司交给维德去运营管理和研究，这是她为地球文明做的最后一次正确的选择。

程心下一次苏醒，是维德成功研发了曲率驱动的时候，维德的士兵们同样不懂得伪装。当程心明显表现出想取缔他们的研究成果时，那位战士还自豪地说：“程心博士，你放心，我们会战斗到底的……知道他们要从我们这里夺走什么吗？不是城市和光速飞船，是太阳系外的整个宇宙……”

这番话无疑是在自断经脉，从几百年前的“逃亡主义”被法律禁止，少数人逃离的想法在人权平等的前提下就成了原罪。想要实现，不仅要在技术上成熟，还需要逃过世人眼睛悄悄地进行。最后，因维德信守了承诺，这场冲突以维德和部队无条件放下武器投降为代价，将地球人类生存的大门彻底堵上了。

程心为什么不同意维德继续研究？她的理由是：

一，光速飞船的曲率驱动引起的空间皱褶，会被其他文明发现，使太阳系变得不再安全；

二，维德手下拥有研发出的秘密武器——反物质枪，因武器杀伤力实在太大。一旦冲突升级，会造成巨大人口伤亡，热爱和平的程心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三，既然已经建立了这么舒适完善的掩体，不如留在太阳系，就不会出现谁走谁留的难题。

程心做出了处于自己的认知中最正确、合理的选择，维护她所认为的公平正义。就像清朝末年，慈禧太后做出的决定也都是当时她能到的最优方案。但是放眼世界现代化的格局下，依然改变不了清朝灭亡的颓势。

程心再次入睡，表示等末日打击来临再叫醒她。程心和大多数人一致认为：打击会像前面两次观察到那样：未知文明发现有智慧文明存在的迹象，就会发射一颗光粒，将恒星炸掉就完事了。

醒来后，看见外面的景象，程心才意识到了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这次打击的是她无法料到的武器——二向箔，将整个太阳系二维化。因为未知文明看出这次光粒清理不干净——原来，你能想得到的事，敌人也能想得到！

程心的故事还在继续，但地球的故事已经终结了。在此总结一下程心为什么会“错了就改，改了再犯”，以及她对太阳系毁灭应该负有哪些责任。

答案在程心成为执剑人导致发射器被毁时，她自己已经悟出来了：“最大的错误，就在于没有真正站在敌人的立场上看问题。”

智子

然而相同的错误犯了两次。如果第一次是智子所说：“全人类都有错，只有你是无辜的”。那么第二次犯错程心便不再无辜。三体人放弃了地球，就像饿狼放弃了肉而逃跑，经验见识都远超地球人的智子坦诚劝程心和地球人类赶紧逃，不可能在打击活下来。

这些极珍贵的信息和建议本该得到重视，但程心却仍执迷不悟没有听从，比起只能约千分之一的人类逃出去的“悲惨”情形，她宁愿相信可以躲过打击保全全体人类。罗辑应该听进去了，但他已没有程心的号召力与财力，到后来也只能转到地下偷偷研究，见不得光。

如果将人类的文明比喻成一个婴儿，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程心都在扮演一位母亲的角色。这位母亲因对孩子的爱与对外面的无知和恐惧，把孩子做了过度保护。她希望婴儿不要受伤，便将婴儿绑在摇篮中，不让他学走路，因为学走路也会有摔跤等意外发生。没有想到，孩子若没有学会走路和保护自己的能力，在面对其他大人的攻击时，就没有了任何还手和自保的能力。

程心这个角色，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坏人，相反推动她做出一系列毁灭性决定的，都是天性里的母性与善良。如果非要说有错，就是对自己的能力没有清醒的认知，命运没有把她放到正确的位置。大刘对于程心这个角色的解释是：

她是个在正常环境下，很完美的一个人。她在关键时刻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符合我们主流的道德价值观的。但恰恰是这一连串符合普世价值的决定，把整个人类推向毁灭的深渊。这就是科幻小说的一种思想实验，它表明我们现在认为理所当然的某些东西，换一个环境和一个世界设定，它就变得不那么理所当然。我们认为很恒定的东西，会随着时间变化。

刘慈欣

《死神永生》的开篇讲了一个妓女想当圣女的故事，偶然发现高维碎块的妓女与君士坦丁堡做交易，如果杀了苏丹就封她为圣女。结果迷恋这份魔力的她磨磨蹭蹭，四维碎块转移，穿透三维空间夺脑的计划失败，脆弱的妓女精神崩溃，躲在塔里陶醉于曾经幻梦里不愿醒来。

这个故事为小说的延展开宗明义，程心就像那个“圣女”，而她想要守卫的地球文明，就像必然陷落的君士坦丁堡。大概这就是程心存在的意义，在自以为崇高的自恋式的追求中，将一切推向毁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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