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次郎的夏天》:21年后才在中国上映,戳痛多少成年人的脆弱

沁说 2020-12-09 12:43:14

“我可是堂堂一家之主”,《多啦A梦》有个片段,大雄的爸爸野比伸助喝醉了,大雄通过时光机,将已故的奶奶请回家,面对母亲的关切的询问,伸助很逞强地“炫燿”自己把家庭照顾得很好。

母亲柔声宽慰说:“不要把责任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伸助立马像个无助的小孩子,扑进母亲怀里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委屈地说:“妈妈,那个坏心眼的部长欺负我”。母亲像儿子年幼时那样抚摸他的头发,心疼地说:“可怜的孩子”,伏在母亲的膝上,已经快四十岁的伸助一边哭泣一边像个孩子般安然入睡。

多啦A梦感叹:“大人真可怜啊。”大雄很不解地问为什么,他说:“因为已经没有比他们更大的‘大人’了,没有能拥在怀里撒娇或是责骂他们的人。”多年以后,再看这段,被感动到泪流不止。想到外婆去世时,我妈妈伤心地哭:“我没得妈了”,时至今日,我才理解母亲的脆弱。

多啦A梦的任意门,可以让伸助与母亲重逢治愈内心深处脆弱,现实中的我们呢?成年人的世界,被责任和隐忍占据,我们把这种耐受力叫做“成长”,可幸的是,这世上还有文字和电影,可以让情绪短暂地游离出现实,在共情中感受到一种惺惺相惜的理解。

1999年上映的《菊次郎的夏天》

北野武执导主演的电影《菊次郎的夏天》,一反北野武式的硬汉风格,特别的温情治愈。电影情节很简单,讲述自幼跟随奶奶长大的三年级男孩正男,出生时爸爸车祸去世,妈妈在远方工作从未归家。正男偶然看到一张写有妈妈住址的照片,决定在暑假独自上路去寻找未曾谋面的妈妈。好心的邻居阿姨让整天游手好闲的丈夫,带着五万日元陪正男去找妈妈,在寻亲的路上所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电影结束时,正男感激地看着大叔远去的背影,大声问他的名字,大叔有些不自在地回答:“菊次郎,他MD”。在这瞬间才明白过来:这部电影不是治愈孩子的,而是治愈成年人的。

活在伪装的“硬壳”里的菊次郎,像极了潦倒生活的我们

从世俗的角度看,菊次郎活得很失败。三十好几了,满口脏话,一事无成。整天混迹街头,教训小混混的同时顺便搜走他们弄来的钱。成日等着天赐良机,有机会咸鱼翻身。别说存款,连零用钱都得问妻子要。

从菊次郎与妻子的拌嘴中,得知菊次郎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妈妈抛弃,在缺乏教养与关爱的环境中长大,让他失去了正常表达情感的能力。菊次郎本性并不坏,那些骂骂咧咧与张牙舞爪,不过是他的生存经验教给他的自我保护的方式。

妻子阻止了一帮学抽烟的学生,很自然地说了一下菊次郎:“你们不学好的话,就会变成他那样哦。”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菊次郎毫不羞愧习以为常,甚至还满不在乎地比了个“V”。这种浑浑噩噩、对现实漫不经心的状态,倒像是一副刀枪不入的盔甲,因为实在没什么可失去了,所以生活无以去伤害他。

起初菊次郎并不喜欢正男,他带正男去找妈妈,不过是无聊生活里的调剂。第二天他就把妻子给的路费都输光了,负气地抱怨正男简直是个累赘。但看到正男难过的表情后又心软了,承诺一定带正男找到妈妈。

一场身无分文的旅途因此而精彩。菊次郎的表现糟糕极了,带着正男博彩、在酒店的观赏池里钓鱼、碰瓷设障拦车、骗人同情、偷换食物……一切市井小人物的劣根性他都有,他实在不是个合格的监护人,但他在尽己所能哄正男开心。他第一次见到正男时说:“这是个多么阴沉的小男孩啊”,相处的过程,是让菊次郎逐渐看到自我的过程,他意识到正男就是曾经的自己。

正男千辛万苦找到妈妈的家时,菊次郎远远地躲在角落里,他其实早就意识到结局的悲观性,但是童年受到的伤害,让他不忍心告诉正男现实。他比正男更害怕面对,正男经历的失望,撕开了菊次郎内心那层坚硬的“壳”,他用无所谓的态度掩饰住的脆弱和伤害,慢慢在内心复苏。

菊次郎从两个机车男那里抢到一只风铃,骗情绪低落的正男说刚刚看到的不是他的妈妈,这个天使铃铛是妈妈搬家时特地留给正男的,只要伤心难过时摇一摇,天使就会出现。菊次郎编织的“谎言”很拙劣,他小心翼翼地维护一个小男孩对亲情的期望,像是跨越时间去安抚当年那个幼小的自己。

“原来他和我一样啊”,这个失败的中年男人,决定以他有限的能力,带给正男一个快乐的归程。年幼是正男情绪疏解的出口,他可以将孤独与失落表现在脸上,身为成人的菊次郎,他的脆弱至今无以抒发,因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首先要会消化自己的情绪。在正男身上倾注的耐心和陪伴,其实是借了他小小的身躯,完成一次自我的回归和救赎。

对亲情天真追寻的正男,给了菊次郎面对现实的勇气。他去养老院探望那个曾经抛弃自己的妈妈,像正男一样,远远地凝视他的母亲。隔着玻璃窗那长长的一眼,许多情绪潮起又摁下,年老的母亲早失去了年轻时的锐气,脸上透出孤苦无依的愁容。这一刻,他内心的缺失感和被需要感完成了置换,他终于走出了被抛弃的阴影,和那个“陌生的母亲”完成了和解。

活在伪装的“硬壳”里的菊次郎,像极了潦倒生活的我们。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步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情感钝化,将最真实的自己隐藏,活成别人眼中符合社会属性的模样。无以改变平庸与卑琐,就以自我解嘲的方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麻木不仁”的背后,不过是脆弱的自己对现实不知所措的恐慌,哪个“大人”不是曾经的孩童,谁说时间流逝,那个“孩童”必须会长大?

一路上给予帮助的陌生人,“善意”的未延续才是现实人生

正男和菊次郎一路上遇到很多人,除了少数的坏人,大多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一场寻母旅程,其实是正男一次成长之旅。他见到的,是一个微观的小社会。信任也许会被利用,真诚或者会收获善意,阳光之下亦有云影,粪土之中也有花开,所有的正面与负面、美好与不堪,它们共同构建成我们生存的社会环境。但我们依旧相信人性之美好,依然会为生活中的温情而感动泪盈。

搭载正男、菊次郎的小情侣,在途中停靠休息时,两人真诚地陪着正男玩耍,扔苹果,跳奇怪的舞蹈,最后还送了正男一个带着天使翅膀的小书包。有个很细致的镜头,在几个人的嬉笑中镜头逐渐拉远,赫然出现了个很大的牌子:禁止进入。从规则的角度,他们的行为是“错误的”,但正男的年幼,给了大人们一种“玩性”,激发了童心,就像为了玩耍而恶作剧的小孩子,由着心性疯了一回。与其说是陪正男玩,不如说是借以放飞内心那部分天真的自我。

电影的一个小高潮,是被搭顺风车的流浪诗人、两个外表凶悍的机车男,在郊外陪正男做游戏的情景。看起来不好招惹的机车男,其实拥有着单纯的灵魂。在菊次郎的“要挟”下,他们扮成章鱼被垂钓,戴着西瓜皮“帽子”被木棍敲打,陪正男过家家。瘦机车男装扮成外星人埋伏在长草丛里,等着被正男“不经意”地发现,结果其他人吃过饭都睡着了,被遗忘的他反复背诵着台词,傻傻等到大半夜。

在蜻蜓的复眼里,滚动的车轮与景色构成了很多个斑斓奇幻的世界,奇特的摄影视角,有一种别样的童趣,只有孩童眼中的世界才能够如此美妙新奇。轻快的钢琴声中,画面纯真到令人热泪盈眶,仿佛逝去的童年也随之苏醒,光阴那头的小小自己,也在蝉鸣草翠中无忧无虑地嬉笑。

影片比较有深意的地方是人们“善意”的未延续。学校老师看到偌大球场上孤伶伶的正男,只是温和地打招呼,让他回家。酒店服务生不苟言笑,一次次被菊次郎恶言相向,了解到两人经济窘迫后,仍将他们载到了最近的加油站,给了正男一些零钱。但对于菊次郎提出送他们去车站的要求委婉拒绝了。 小情侣最后“随意”将他们放在一个荒僻的乡村站台,结果被困了一个晚上。机车男陪伴正男两个日夜后,亦告别回家,流浪诗人按照自己的行程将正男送回城市,并未在途中多作停留……

《菊次郎的夏天》写得就是普通人的温情,不起眼却润物细无声地存在着。如现实生活中的平凡的你我,小小的善良构成了整体性格的一部分。在车站看到乞讨的人,恻隐地给几块钱;路边遇到卖菜的老人,买下菜篮里剩下的菜;在地铁上碰到情绪崩溃的人,默默递上几张纸巾……我们的善良适可而止地停留在了解的表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举手之劳地帮助他人。

这种天性里的善良,不高尚、不伟大,却如散落的星星之火,构成了和谐的燎原之势。路过正男生命的人,在相遇的瞬间,给予了他美好的善意,每个人最终都要回归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中去,这份含糊的“温柔”,却点亮了正男孤独的内心,在童年的回忆里写下美好的一笔。

综评

电影中穿插了正男几个梦境,对菊次郎不信任时,看到他背上的纹身幻化出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梦中的母亲穿着传统服饰,光鲜动人,却在那恶人侵扰被困的正男时一动不动。梦境是正男心境的投射,在他最需要妈妈的时候,却缺失了母爱,梦中的恐慌是对现实中孤独的恐惧。妈妈的那滴眼泪,是正男对妈妈失职的开脱,他觉得妈妈的避而不见,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影片最扎心的片段,莫过于正男站在妈妈的家门前,看到她与丈夫女儿在一起的温情画面。妈妈抛弃了他,却将所有的爱给了这个妹妹,十岁的正男第一次领略到现实的残酷。奶奶一再解释妈妈为家庭在远方工作都是谎言,他没有上前质问的勇气,躲进拐角默默流泪,小小的身影写满悲伤。

佛洛伊德提出“早期的情绪创伤会潜伏于潜意识,影响着成年后的情绪情感和行为方式”,菊次郎与正男的相遇,是彼此的幸运。菊次郎在抚平正男创伤的过程中,也间接地治愈了自己。正男的最后一个梦,是菊次郎他们几个人,在星空背景中穿着奇异的服装玩木头人游戏,符合一个孩童的奇 妙幻想,这样充满童趣的梦境之后,是正男感受到被爱的开始。

《菊次郎的夏天》上映于1999年,今年9月正式在中国上映,中间隔了21年。时间并未消弭电影的动人,反而沉淀下一种怀旧的温情。夏日明媚的色调,唤醒了内心中童年的温柔与美好。

正男和菊次郎的生活并不会因为这趟旅程命运剧变,就像我们看完电影,感触过后生活一如往常,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知道,我们的灵魂深处的脆弱,借机偎在这共情里大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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