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一予决定起义或投诚,还真是实实在在的妇人之见。和他一起逃亡的那位女职员,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两条确切的消息,一是对面共产党的最高指挥官,是陈毅,具体负责的一个副参谋长叫袁仲贤;二是有人偷偷地从包围圈的缝隙处,跑了出去,只要不打枪,共产党也不开枪,到了那边,先管一顿饱饭,然后再决定去留。
郭一予一听,心中一阵暗喜,大革命时期,他和陈毅有过短暂的共事,在新四军及军调时期,郭一予和陈毅也见过面。而袁仲贤,他们是相当熟悉的,他们同是湖南人,在上黄埔军校之前,他们已经是革命同志,后来还一起报考了黄埔军校,成了同期校友,在东征、北伐时,也是战友。大革命失败之后,二人才分道扬镳的。
郭一予觉得,如果自己能带一支队伍出去,作为政治资本,到了那边,高官厚禄不说,起码可以保一个生活无忧的。
而这个时候,有两个人也在动方面的心思,一个是国民党徐州地区的铜山县县长耿继勋,当地人称耿聋子,是一个为抗战出过大力的地方行政官员,也是对蒋介石忠心耿耿的县长,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被围之后,如此落魄,空投物资根本没有他们的份,他饿得两眼昏花时,便拿起一只破碗,向一个国民党士兵乞讨,没想到竟然被那个家伙,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耿县长一时泪如雨下,他恨的不是世道变了,而是人心在战争面前,变得如此冷酷无情,能有一匙之羹的兵油子,都成了这个世界的大爷,而自己这个县太爷,连乞讨的资格都没有了。
还好,耿继勋很快便碰到了一个熟人,徐州“剿总”政务处处长左偕康,给了他一点饭吃,便又愤愤然地大骂了杜聿明一回,因为,当兵的分配口粮下降到每天5两之后,总部人员领到的那一点粮食,几乎是要用粒为计量单位来查的。二人蜷曲在一间破茅草房里,想了好久,左偕康才说道:“耿兄,我们去找郭主任去,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他杜聿明不给我们粮食吃,我们走就是了。”
耿继勋也来了气,说道:“好,就这样干了,老百姓还说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这八路,他张克侠投得,我们同样投得。”
二人怀着一腔怒火,走到郭一予往处时,郭一予正在和那个女职员谋划着,如何选择路线逃跑呢。左偕康也不客气,开口便说道:“郭主任,我和耿县长商量了一下,决定组织我们这些快要饿死的人,到对面去,是死是活,不再看杜聿明那张恶心人的脸。”
郭一予一听,笑了,急忙让他二人坐下,好言劝慰一番,这才说道:“我也有此意,二位,我是这样想的。若是我们单独逃出去,对于这边来说,我们是逃兵,对于那边来说,我们是难民,可我们又是有身份的人,到了那边,一审查,便会露馅的,共军也就会把我们关押起来,当战犯对待的。所以,我决定,第一,对这边,我要向杜主任建议,带一部分人名正言顺地出去,保个活命,给党国留条后路;第二,对那边,我们带上有几千人马,那也是起义将领,是要受到优待的。共产党的政策,我多少还是了解些的。保持原职是不可能的,但取得相应的职位,还是手到擒来的事,比如你耿县长,县长是肯定当不了的,但当个副县长或者什么县参议会的会长、副会长,那还是小菜一碟。至于我和左处长,有可能是个高级参谋,吃上几年闲饭,也就老了。呵呵,说跑题了。你们两个,这就去组织人,我呢,却找杜主任说这事。”
耿、左二人,相视而笑,看来,这事,找郭一予还真的找对人了,怪不得有人私下里说,郭主任认识那边好多人,还有人说他和毛泽东关系很深呢。
不过,左偕康想了想,还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郭主任,我们打着什么样的旗号啊?要不,你给杜主任说说,咱用徐州‘剿总’第三纵队的旗号,如何?让那边的人,听着也舒服、也响亮,咱们也有面子。”
耿继勋急忙说道:“不行,不行,左处长,要是那样叫,不就成了战斗部队了,咋还能大张旗鼓地跑到对面去呢?解放军随便开上几枪,我们便完了。要不,我们叫‘难民’吧?”
左偕康立即反对说:“不行,不行,我们怎么能叫‘难民’呢?我们虽然落魄了,可也是国民党的高级干部吗?不行,不行,太丢身份了。”
郭一予笑了起来,说道:“二位,也不用再争执了,我提议,咱们组织起来的人,既要向解放军表明,我们不是正规部队,又要说明,我们是有组织的起义,属于行政人员的起义,行政人员吗?代表的可是地方政府,杜主任不一定会批准,我看,就叫‘非战斗人员还乡团’,如何?”
左偕康、耿继勋听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