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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一副委屈又愤怒的样子的苏瓷。
和明显看出疲态的陆京安。
简婴忽然就觉得有些可笑。
她什么都不想再说,只是警告道:“好,你说的,明天,如果小澈还在这个地方,我一定会写举报信给卫健委,让苏瓷以后成为整个医疗行业的笑柄和黑点。”
说完这句话,简婴没有看任何人,转身离开。
陆京安随即跟了上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苏瓷一眼。
一股深深的屈辱扎进了苏瓷的心里,走廊的病房里都是看热闹的病人们,苏瓷的指尖掐进掌心,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办公室。
不知道在办公室里坐了多久,苏瓷才缓缓转身,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信封。
里面是她前段时间洗印出来的一些照片。
每一张照片,都是年幼时的简婴。
以及她惊恐,害怕,不知所措的眼神。
当初在陆京安办公室里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苏瓷只是觉得震惊,没有想到过简婴竟然拥有这样一个不堪的童年。
她当时也根本没想过要拿这些照片做什么,只是觉得,既然上天让她看到,就一定在指引着她什么。
直到今天被简婴这样当着面羞辱,苏瓷才忽然想到这些照片的存在。
简婴不是喜欢用她没有医生执照这个事情威胁她吗?
那就看看,她们两个人之间。
到底是谁的污点比较大?
开车回嵩山别院的路上,陆京安和简婴两个人都久久无言。
自从被简婴发现陆澈的事情后,两个人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层无声的屏障,隔绝了一些关于信任的东西,让简婴每每面对陆京安,都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车子行驶到距离嵩山别院还有一小段路的绿荫处,陆京安靠边停车,熄灭了引擎。
简婴看向窗外,知道这是陆京安想和自己谈谈。
因为一旦回家之后,简婴只想回到自己的卧室睡觉,什么都不想聊。
陆京安的眼下有很重的乌青。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睡好了,睡眠不足带来的烦躁和胸闷也与日俱增,他现在甚至想抽一支烟。
实在是因为简婴在车上,他才硬生生克制住了这个念头。
“简婴,”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烦闷的心情,温和地和她解释:“小澈是我亲弟弟,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感情。正是因为我心里清楚,我才没有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事情发生以来,你始终不愿意心平气和地和我聊一聊。小澈的病要慢慢来,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你知道吗?”
简婴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相信苏瓷?”
“是因为她从小和你一起长大?还是因为她赌上自己的前程救了小澈?还是因为——”
“你明知道她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所以不忍心对她那么心狠?”
过了这么久,简婴终于把这件事情挑明。
以前她不过问陆京安和苏瓷之间的感情,是因为她相信陆京安对她的感情。
可现在,陆京安在小澈的事情上一直有意无意地维护着苏瓷,始终不肯相信她的猜测和直觉,让她觉得很无力。
她曾经以为,因为别的女人和陆京安产生争执这种事不可能会存在。
但是现在的她很失望,非常失望。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例外一样,她选择的相信,再一次面临了铺天盖地的失望。
陆京安降下一半车窗,窗外的风漏了进来,让车厢里紧张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也让陆京安心里的烦躁舒缓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简婴。
“简婴,我对苏瓷没有除了友情和愧疚以外的任何感情,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这个回答。”
“早在你发现这件事情以前,我就已经联系好了德国团队,苏瓷也愿意把小澈交给我。她现在舍不得,只是因为她治疗了小澈很多年,想尽可能地准备充分一点。简婴,站在她的立场,我真的不觉得她有什么错。”
“可是我为什么要站在她的立场?”简婴平静地反问。
她一直都记得,自己在看见小澈的一瞬间,在叫出他名字的一瞬间,小澈剧烈波动的脑电波,一定在暗示着她什么。
从苏瓷躲闪的眼神里,简婴的心里也种下了深深的怀疑。
她觉得,她的小澈在向她求救。
就像她和小澈念初中的时候,有一天,小澈被高年级的几个学长拉去打球,那几个学长看上去很和善,给小澈买了水和面包,还给他准备了球衣。
周围的同学都很羡慕小澈。
可小澈在被那几个高年级的学长簇拥着离开教室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简婴一眼。
就是那一眼,让简婴确定小澈也许会有危险,也许那几个看上去和善的高年级学长并不是表面那样。
所以简婴跟了上去,然后她就看见,那几个高年级学长所谓的打球,就是把球递给小澈,让小澈放在头顶,然后每个人挨个过去用各种方法踢掉小澈头上的球。
有人直接踹小澈的肩膀,有人把小澈扑倒在地上。
简婴见状,担心她一个女孩子没有办法阻止,于是只能在外面大喊:“更衣室着火啦!着火啦!好大的火呀!
几个学长的衣服和书包都在更衣室里,听见简婴的声音,他们这才骂骂咧咧的赶去更衣室。
而简婴就趁着这个时间拉着小澈的手往外面跑。
从那以后,再有高年级的学长来找小澈,简婴都会勇敢地站出来,说要带小澈去办公室里找老师问问题。
再后来,那些高年级学长也懒得再来找小澈了,简婴担心他们会去欺负别的学生,于是写了一封告状信到校长的办公室。
她没什么别的能耐,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可在小澈的眼里,她就是他的英雄。
简婴记得小澈跟她说过——
“灵灵,如果以后我有什么危险,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感应得到,你一定能来救我的。”
想到这里,简婴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她辜负了小澈对她的期许。
她没能拯救他。
不管是七年前,还是现在。
简婴闭上眼睛,淡淡开口:“我不想再跟你谈论有关苏瓷的任何事情,明天,让小澈离开那里。”
陆京安沉默了一瞬,看着闭眼不想和他说话的简婴,忽然想起一个人。
他吐出一口气,问道:“今天不是凌风开车送你去的中心吗?你的车在中心?”
简婴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陆京安忍不住蹙眉。
“那为什么是洛晖送你去的疗养院?”
明白他什么意思后,简婴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陆京安的眼神带着一丝冷漠。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关心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简婴很轻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因为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在中心快要晕倒了,所以洛老师好心送我去疗养院。”简婴说,“不然你觉得,我是和洛老师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吗?”
最后这句话,简婴很明显是在讽刺陆京安和苏瓷了。
陆京安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等快到家的时候,他才沉沉开口。
“如果你一直这么不舒服的话,干脆先辞职吧,等身体养好了或者做完月子以后,我再陪你一起去找工作。”
简婴拉开车门的手顿下。
半晌,她才说道:“我不舒服不是我上班带来的,相反,上班是为数不多的能让我感到放松舒适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干涉我。”
简婴作势就要走,陆京安却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昨天对不起,我缺席了你的拍卖会。”
陆京安其实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但是昨天事发突然,他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去中心。
但毕竟是他食言了。
陆京安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件事,简婴就想起了那一幅她几乎快要写花了眼的《上林赋》。
原本是要送给他的一份惊喜,现在却变成了不知道被谁买走的遗憾。
那幅作品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
是简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爱意让它变得不一样。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简婴淡淡地回答他:“没关系,我的作品都卖出去了,不用你买单了。”
说完这句话,简婴走进别墅,只留给陆京安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同一时间的落日余晖艺术展览中心。
洛晖回到办公室,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水杯,那是刚才简婴喝过的。
他把水杯放在水池里洗干净,重新放在展示架上。
想了想,他又把杯子从展示架上拿了下来,放到了里面的位置。
意思就是,这个杯子以后就是为简婴准备的,不会给别人用了。
洛晖坐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不知道在想什么,满脑子都是简婴今天气势汹汹的和另外一个女人对峙的样子。
那样的简婴让洛晖觉得有点陌生。
但很有趣。
好像发现了一个木讷的石头忽然变成了石头精。
还是个会骂人会怼人的石头精。
洛晖勾了勾唇角,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下,随后从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来。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幅装裱了的书法作品。
作品的标签上写着:
简婴。
《上林赋》。
没错,简婴的这幅作品昨天晚上确实被人拍走了。
而最高价拍卖得到的那个人。
就是洛晖。
在他听说简婴想把这幅作品留给一个人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意思了。
而既然那个人不领情……
就让他来代劳吧。
当然,这件事情,他没打算给简婴说。
免得简婴把他当个什么暗中观察的变态。
他只是觉得,简婴似乎比他想象中有趣多了,且越来越有趣。
他很有兴趣继续看看,这个女人的身上还会发生些什么事。
洛晖笑了笑,收回作品,重新放在盒子里。
-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简婴已经睡下了,晚上张阿姨给她熬了点藕粉桂花汤和燕窝花胶,简婴乖乖喝完,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陆京安来卧室找过她两次,可她兴致缺缺,没什么想说的,不管是提到陆澈还是苏瓷,两个人之间总是会出现意见不合的地方。
与其一直争吵,不如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至少等明天过后,让小澈离开苏瓷的疗养院,也许简婴会放心许多。
整个晚上,陆京安都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家庭琐事不少,工作上的事情更多。
马上年底了,各个部门的年终总结报告陆续发送到他的邮箱,需要他逐一核对数据进行批改。
只是很奇怪,从前他能专心处理的工作,到了现在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脑海中总是会闪现出简婴那张对他失望的脸。
那种表情和眼神总是让陆京安觉得心痛难忍,可他什么也没法说,什么也没法解释。
每到这个时候,心头的那股烦躁就更加浓烈几分,太阳穴又开始痛了起来,陆京安转头一看,才发现檀木盒里面的香薰已经燃尽了。
陆京安重新添了一些。
这段时间,他的头痛和失眠都比以前严重了不少,只有在闻到这股熏香的时候才会稍微好转一点。
苏瓷当初给他的两盒已经用了一盒多了。
使用频率比之前的要多了两倍。
陆京安揉了揉眉心,本来想给苏瓷打电话让她再备上两盒,又想起今天的事情,放下了手机。
还是过段时间吧。
这段时间,让大家都冷静一下。
……
次日一早,凌风在陆京安的授意下再次开车送简婴去中心上班。
只是简婴的车昨天在中心没有开回来,所以开了陆京安的那辆布加迪。
把简婴送去中心后,凌风匆匆赶去公司,刚一进会议室,就听见陆京安在会议室里发火。
“如果一个干了二十年商务的人连这么一份年终报告都写不好,你不如直接去找个大学生,给他五百块钱,他能写得比你好一万倍。”
“我要的是年度总结报告,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的儿童新闻稿,公司每年百万年薪聘请你们做事,交上来的报告还不如我在念书的时候提交的实习总结。”
“三天时间,如果不能交给我一份满意的年终总结,直接提请人事处,结账走人。”
一瞬间,整个会议室面面相觑。
被训的人是商务部的领导,一个已经五十岁,在神话集团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员工。
商务部的报告向来是所有部门里最详尽的,因为几乎涵盖了公司的所有业务。商务部领导也在写材料这方面能力颇强,不少人写报告都会请他指点一二。
如今就连他的材料都被批得如此一文不值。
在场的人难免瑟瑟发抖。
果不其然,陆京安训完话,视线在整个会议室里环顾一圈,将手中的文件有些重地砸在了桌面上。
“其他人写的什么东西,不用我再一一说明了。同样给你们三天时间,完成不了,一级领导直接走人,二级领导顶上。如果二级领导也写不出来,那就一起走人,神话集团从今年开始大换血。我说到做到。”
会议室噤若寒蝉。
直到陆京安离开好久之后,人事部部长才诚惶诚恐地找到凌风。
“凌特助,陆总这段时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连着好几天这个样子,大家是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是啊,昨天小李在会议室侦察,陆总一阵发火,吓得小李手抖了抖,倒的茶洒出来了,陆总就直接让小李滚出会议室走人。以前陆总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现在感觉只要稍微做错一点事情,陆总就直接炸了。”
“陆总以前是最好脾气的,一年到头也发不了几次火……怎么感觉,突然性情大变了呀?”
凌风听着大家的抱怨和闹骚,心里也清楚。
陆京安这段时间的情绪,确实有些反常。
以往他都是最冷静沉着的,一般情况下,即便工作中遇到一些不满的工作成果,也只是点到即止的敲打,几乎不会这么疾言厉色,更不会言辞如此激烈。
如今整个公司上下草木皆兵,人人都小心谨慎。
生怕一个不小心不知道哪里惹了陆京安,自己在公司的前程就没有了。
这种工作氛围,不是什么好的迹象。
开完会,凌风回到总裁办公室,刚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很浓烈的熏香。
凌风不由得蹙了蹙眉。
凌风一直都知道陆京安喜欢用香,以前是檀木香,味道没有这么浓烈,凝神静气的萧国也很好,但是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京安换了一种熏香。
味道比以前浓烈一些,至于效果……
凌风不动声色地敛下眉眼,将文件递给陆京安,装若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陆总,最近看您好像是换香了?”
陆京安眉头紧锁,垂眸看着手上的文件,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应了声。
“嗯,重新调制的。”
凌风又问:“之前那个熏香效果挺好的,您怎么不用了?”
陆京安蹙了蹙眉。
“现在这个比较适合我一些。”
凌风顿了顿,记得陆京安换香应该是在半个多月前,而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暴躁,似乎也是在这一两周的时间内。
他不由得转过眼看了一眼熏香盒里的香。
“陆总用这个香多久了?”
终于,陆京安有些不耐的脸缓缓抬了起来,神色有些严肃地看着凌风。
半晌,陆京安才有些冷地开口道:
“凌特助如果这么闲得慌没事做的话,可以去人事处看一看最近有什么人事变动和处罚条例,而不是在这里问一些无关紧要又无聊至极的问题。”
陆京安的语气里带着浓烈的警告,凌风垂下眸来,不敢再说话。
但也是这么一句话,让凌风几乎笃定,陆京安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跟了他这么多年,最是了解他的脾性,所以也最是清楚他的变化。
可凌风知道,现在不是告诉陆京安这些的时候。
他想起这段时间简婴和陆京安似乎有点貌合神离的迹象,想着问题的切入口也许可以从简婴那边出发。
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凌风把文件给陆京安一一整理摆放好,一言不发地退出了总裁办公室。
……
艺术展览中心办公室里,简婴在电脑里查询着各类重度昏迷和脑死亡的病例。
这项遍布全球的疑难杂症至今也没有任何权威敢百分百保证能把人唤醒。
毕竟人类对大脑的开发程度不达1%,针对大脑的研究和治疗可以说是遥遥无期,杯水车薪。
但简婴明确查询到,即便是重度昏迷或者脑死亡的患者,在听到最亲近的家属的呼喊的时候,都是会做出一些反应的。
有的是脑电波的动荡,有的是眼皮,有的是手指,有的甚至会发出一些声音。
简婴想起那天小澈脑电波的变化……
就在她看得入神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带着调侃的声音。
“哟,简婴同志,带薪摸鱼啊。”
简婴被吓了一大跳,鼠标险些飞出去,转脸就看见了洛晖近在咫尺、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又被吓了吓,身体往后仰了八百米远,一脸惊恐状。
洛晖作出一副有些受伤的表情。
“简婴同志,你这让我很伤心啊,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洛晖对着简婴反光的电脑屏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应该啊,读书的时候我一直都是校草呢。”
简婴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满说道:“洛老师,您这样偷窥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
洛晖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垂眸看着简婴。
“那你这种上班时间带薪摸鱼查询一些和工作无关的内容就是对的了吗?”
简婴无言以对。
好吧,这确实是她的错。
她正要开口道歉,就听见洛晖说:“ok,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俩就扯平了。你不怪我偷窥你隐私,我也不追究你带薪摸鱼。”
简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又被带进洛晖的套路里面去了。
但无所谓,简婴现在也没心思管其他的,即便洛晖开了个玩笑,她还是一脸愁容。
洛晖看了她一眼,身子绕过她的办公桌,坐在她的工位对面,翘着二郎腿,在办公椅上转了一圈。
眼神就这么一直盯着简婴。
现在虽然是上班时间,但办公室其他两个同事都是库房清点巡展结束后的库房了,简婴被安排在下午去清点,所以上午就留在办公室里。
所以此刻的办公室只有简婴和洛晖两个人。
洛晖一刻不停地看着简婴,饶是简婴再怎么努力忽视,也忽视不了洛晖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
她抬起眼来,对上他的目光,有些无奈地开口。
“洛老师,您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洛晖撇了撇嘴。
“没什么,看见你查的资料,我想起在我很小的时候,一个堂弟溺水了,也是昏迷不醒,无数专家请过来都只能保守治疗,后来还是我爸从外面找了个上了些年纪的阿姨,看了看我堂弟的情况,几针扎下去,堂弟就醒了。”
“后来我爸跟我说,那个阿姨是什么医药世家的传人,但是早已经隐退了,救我堂弟不过是看在和我爸的交情上。”
简婴内心一怔。
她连忙追问:“那那个阿姨她现在……”
洛晖却蹙眉摆了摆手。
“你也别找她了,都这么多年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当时就已经不年轻了。”
洛晖又说:“更何况,乔家隐居了那么多年,现在连我爸都找不到他们的行踪,更别说你我了。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想告诉你之后你可能有个念想,要相信奇迹。”
乔家?
简婴不知道什么乔家,但是听洛晖这么说,也许这个乔家真的能救小澈一命,能让小澈醒过来。
简婴看了眼时间,12:01分。
下班了。
她看向洛晖。
“洛老师,现在是午休时间,我现在出去打电话,应该不算带薪摸鱼了吧?”
洛晖做了个“请”的手势。
简婴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她去茶水间给陆京安打了个电话,问他转移小澈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京安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已经让凌风去办了,小澈下午就能在神话集团名下的私人医院了,一会儿我把赵医生的微信名片推给你,在德国的专家团队到来之前,会由赵医生一应负责小澈的病情。”
简婴这才放下心来,呼出一口气。
随后,她又想到了刚才洛晖提到的乔家,试探性地问了陆京安一句:
“你知道乔家吗?”
陆京安一怔。
“乔家?”
“对,”简婴说,“听说好像是个医药世家,里面的人都挺厉害的,尤其是针对一些寻常医生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你知道吗?”
陆京安捏了捏眉心。
“我知道,之前淮生生病的时候我就已经去了解过了。”
简婴的心里浮起一丝期待,但很快破灭。
陆京安说:“但是找不到乔家人,甚至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行踪,好几年前有个男人在一座人迹罕见的山林里遇到过乔家人一次,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简婴垂下眼眸来,神情有些落寞。
但是她始终觉得,她不会无缘无故知道这件事情,知道乔家人的存在。
既然她知道了,那就一定是上天冥冥之中在指引着她。
也许她和乔家人之间,真的有什么关联。
“简婴,你先别多想,不管是小澈还是淮生,都交给我来处理,你现在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陆京安语气温和地叮嘱着她,即便他已经竭力克制,但简婴还是从他的声线中听出了深深的疲倦。
一想到刘阿姨说昨天晚上陆京安一夜没睡,简婴的心里说不担心是假的。
虽然还是生他的气,但毕竟……
顿了顿,简婴道:“你工作也不要太拼了,身体要紧,钱是赚不完的。”
“晚上下班之后我会去看看小澈,乔家人的事情……你也多打听打听,也算是留个念想。”
听见简婴语气里的关心,陆京安微微扯了扯嘴角,胸腔中的烦躁也消了几分。
“好,我知道。那我晚上来接你。”
“嗯。”
挂断电话,简婴正握着手机在茶水间里发呆,直到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乔家?简婴,你在找乔家人?”
简婴一怔,回过头去一看,竟然是傅又春。
不知道傅又春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简婴放下手机,礼貌的叫了一声“傅老师”后才说:“嗯,家里人出了点事情,听说乔家人很有本事,所以想找找看。”
简婴看着傅又春微微皱眉,似乎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想起了什么,问:
“傅老师,您认识乔家人?”
傅又春脸上的神色僵了一瞬,神情变得有些落寞,眼神也颓淡下来,目视着前方。
透过他的眼神,感觉他似乎看向了很久远的曾经。
傅又春的眼眸染上一丝苦涩。
“认识。”傅又春说,“很多年前,我认识乔家的人,只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她就出自那个鼎鼎有名的医药世家。她只是告诉我,她背负着家族的使命,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
简婴怔了怔。
她很快联想到之前洛胭跟她说过的,关于傅又春的往事。
所以傅又春口中那个乔家人,极有可能就是他当初的女朋友。
“那后来……”
简婴知道这个问题有些不礼貌,她也并不想窥探傅又春的隐私,她只是想要知道乔家人的下落,因为也许可以救小澈。
果不其然,傅又春垂下眸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后来了,那时候的我年少轻狂,觉得怎么可以跟一个女人回她的家族,我的父亲也不同意我被女人耽误了自己的前程,我和她之间爆发了争吵,她就那么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触及到傅又春的伤心事,简婴抿了抿唇,说了声“抱歉”。
傅又春却摆了摆手,苦笑一声。
“过去很多年了,没关系。”
傅又春又说:“那天听阿晖说你家里出了点事,现在都处理好了吗?”
简婴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没什么事了,只是那天情况紧急,还没来得及跟您说一声对不起,辜负了您的期望,很抱歉。”
傅又春也只是笑:“无妨,来日方长。”
随后,他说道:“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阿晖说,阿晖这个孩子看着不正经,但其实心底很好,也分得清是非善恶,只是有时候嘴上不饶人。你和他都是好孩子,我也希望你们能做朋友。”
简婴心里明白的:“洛老师对我挺好的,我知道。”
傅又春点了点头,就快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简婴忽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问了一个问题。
“傅老师,您还在找当初那个人吗?”
傅又春脚步一顿,随后沉沉地点了点头。
简婴又问:“那如果……一直都找不到呢?”
傅又春轻轻地笑了笑。
“那就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如果到了我死的那一天,她还是不愿意出来见我,那我到了地底下继续等着她。无论如何,今生今世,我一定还要再见她一面。”
“至少我要告诉她一声,对不起。”
下午在库房里做清点工作的时候,简婴的脑子里还是不断闪回傅又春的那句话。
她现在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也许对于一些人来说,一生的时间都太短暂。
她心里百感交集,好不容易清点完毕以后回到办公室,却发现小崔和另外一个同事围在电脑面前满脸悲愤。
“这小姑娘也太可怜了,小小年纪经历这些,不知道心里有多大的阴影……”
“就是啊……简婴你来了,你快过来看!”
简婴不明所以地被小崔一把拉了过去,在看见电脑屏幕上那些冲击力极强的照片的时候,只觉得大脑一阵轰鸣,浑身上下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简婴的脸色被雪白的屏幕映衬得更加惨白,唯独一双眼睛猩红得可怕。
随着小崔鼠标的不断下滑,更多照片闪现进简婴的瞳孔,无时无刻不在充斥着她的眼球。
简婴觉得冷极了,全身都很冷,皮肤里的每个毛孔都好像被注入了冰水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只剩下无数个噩梦般的记忆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闪回。
那些仿佛看不见曙光的黑夜……
那些逼仄的空间……
那个可怕的,越来越近的摄像头……
那个在镜头后面循循善诱的男人……
发抖的躯体,惧怕的眼神,潮湿的房间,深不见底的黑暗……
以及她绝望的、压抑的、崩溃的、嘶哑的哭喊声。
一瞬间通通充斥着简婴的大脑!
小崔和同事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小女孩看着挺眼熟的,感觉好漂亮啊,会不会是某个电影明星啊?”
“还真的有可能,我也觉得挺眼熟的,像是见过一样,而且你想如果不是明星,怎么可能会突然放出这些十几年前的照片,应该是想要威胁哪个人……”
“那这也太过分了,这个小女孩明明就是受害者啊,本来身心都已经经历了重创了,现在又要重新面对一遍,那些人也太可恶了。”
“是啊,这个小女孩的眼神我都不敢看第二遍,太心痛了,不敢想象如果是我的女儿经历这些事情……诶简婴,你说是不是?”
“简婴?简婴?”
迷迷糊糊之中,简婴觉得好像有人在喊她。
可她的大脑不听使唤,身体机制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眼神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里的照片,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小崔是知道简婴怀孕的事情的,昨天洛晖一回来就告诉她,以后工作上的事情要多替她分担一点,会给小崔涨工资,小崔也就知道了简婴怀孕。
此时看着简婴的状态,小崔以为简婴是因为怀孕不舒服,连忙强行拉过她的手坐下。
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浸骨。
小崔被吓到了,看着简婴一双眼睛还是盯着电脑屏幕,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让同事把电脑关了。
“简婴应该是被吓到了,快点把电脑关了,别看这些了,我刚才看着也怪渗人的……”
直到同事把电脑关掉,简婴才好似回过神来一般,缓缓看向了小崔。
小崔脸上满是着急。
“简婴,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啊?我帮你跟洛老师说一声,你赶紧去医院吧。”
简婴动作麻木地点了点头。
随后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小崔和同事对视一眼,本来打算送送简婴的,一走出去,却发现简婴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外面,不见踪迹。
小崔想起了洛晖的吩咐,立马打了个电话给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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