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帅传奇故事:我的父亲叶剑英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9-28 19:46:40

1897年4月28日,我的父亲叶剑英出生在广东省梅县雁洋堡一户小商人之家。少年时的父亲勤学好问,成绩很好。他最敬仰岳飞、文天祥这样有气节的民族英雄。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父亲立志投身疆场,报效国家。他先是在云南讲武堂学习,后又追随孙中山先生投身革命。

1922年,陈炯明叛军攻打广州总统府。在这危急时刻,正是机智的父亲守护孙中山先生撤离到白鹅潭“永丰舰”上,成功脱险。

1924年,黄埔军校成立。父亲受廖仲恺先生之邀,担任教授部副主任。他主要讲授的课程是军事理论。父亲授课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受到学生们的欢迎。

1925年至1926年,父亲先后参加了讨伐陈炯明叛军的东征和讨伐北洋军阀的北伐战争。他足智多谋,英勇善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不料,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在上海等地屠杀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大革命的成果被严重破坏,白色恐怖笼罩全国。

蒋介石当时非常信任和重用父亲,唯有父亲一人可以佩剑进入他的卧室。身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二师师长的父亲,享受着非常优厚的待遇。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蒋介石极力拉拢父亲,很多人都认为父亲会留下来,享受国民党军的高官厚禄。

父亲目睹蒋介石疯狂屠杀革命群众的暴行后,认识到蒋介石与人民为敌,与革命为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野心家、阴谋家。

父亲不会跟随一个背叛革命的人。可是,中国革命的希望在哪里呢?父亲在闭门思考了三天三夜后,他决定通电全国讨伐蒋介石。

大革命失败后,中国革命处于低潮,父亲选择了他为人民利益而奋斗的宗旨,毅然找到武汉的党组织,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父亲从武汉赴南昌,参加了南昌起义,后又随部队转移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根据地物资短缺,父亲的饭食就是开水煮竹笋,味如嚼蜡,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1935年红军长征途中,党中央决定兵分左右两路行军北上甘南。率领左路军的张国焘拒绝执行北上计划,妄图另立中央,分裂红军。

幸好细心的父亲识破了张国焘的阴谋,及时报告时任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毛泽东同志。党中央召开紧急会议,命令红一方面军迅速北上,保存了实力。

1936年12月12日,发生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父亲协助周恩来赴西安谈判,迫使蒋介石停止内战,促成了国共两党再次合作、共同抗日的局面。

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国工农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父亲担任参谋长。他辗转南京、重庆两地,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做了很大贡献。

1941年,父亲回到延安。同年我出生在延安。我能从小跟随在父亲身边,接受他的教导,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艰难的战争岁月使我们的父女情更深厚了。

1947年3月胡宗南率国民党军进攻延安。一个漆黑的夜里,我跟着部队撤退,父亲乘坐的大卡车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父亲只得背着五岁的我徒步行军。

天刚下过雨,道路又黑又泥泞。父亲把我紧紧地贴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爬着坡。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害怕极了。

没料到父亲脚下一滑,摔倒在泥坑中。幸好这山坡是有坡度的,我没被摔下来,还伏在父亲的背上,可是父亲的眼镜摔掉了。

急行军时间宝贵,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眼镜掉了很难找到,而部队正转战陕北、山西农村,没地方买眼镜,情况很紧急。

我连忙从父亲背上跳下来,帮他找眼镜。在一个小土坑里,我摸到了滑落的眼镜。“爸爸,找到了!”我挥舞着眼镜欣喜地喊着,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了“小泥人”。

历史的演变必然而又迅速,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人民解放军以气吞山河的气势横扫除台湾岛以外的中国土地,国民党兵败如山倒。

1949年初,解放军与国民党军傅作义部签订协议,和平解放了北平,父亲被任命为北平市军管会主任暨北平市市长。

同年8月,父亲奉命调至华南工作。我也随父亲一同南下,一路随部队解放中南、华南,最后来到了广州市。

在广州,我偶尔从父亲那里拿到一张祖母的照片。照片背后有父亲的题词:“为人民的中国而欢欣,为人民的儿子而微笑。”足见母子深厚的感情。

父亲经常把祖母仁爱、惜老怜贫的故事讲给我听。我觉得“阿婆”是最“共产”的人,自己没吃的也要把仅有的一碗饭端给更贫穷的人。

祖母对父亲很温和,但是犯了错,教育也是毫不留情的。正是这样一位好祖母才让父亲知书达礼,后来早早地接受了共产主义的思想。

父亲沿用祖母的方式教育我们:慈爱是主旋律,还有弦外之音。父亲平时态度很和蔼,但是遇到原则问题,他严厉起来,很有震慑力,没人敢顶撞。

每次家里来人,不管是司令政委来向他汇报工作也好,还是一般客人也好,临行告别时,父亲都要亲自送到门口。他要求我们也要这样做。

一天有位客人来拜访他,我只顾着自己在沙发上玩耍,没有察觉到客人要离开。父亲走出几步,见我毫无反应,转身朝我压着嗓门瞪着眼说:“站起来!”

我吓坏了,父亲从没有对我这么凶。我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蹦下了地,赶紧跟上去,心里很委屈。可是这是一种“训导”,告诉我们要尊重所有的人。

我读大学时,周末回家坐公共汽车要换三次车,需要两个半小时才能到达北京西山。我常常早上从学校出门,到家吃一顿午饭就要往回赶,非常匆忙。

偶尔我能搭上父亲的顺风车,免了坐公交车的劳累。在酷夏的一天,等公交的人很多,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乘上车,折腾了3个小时回到家,把我累坏了。

我一进门就发牢骚:“怎么没车接我呀?”父亲一听就火了,指着我说:“你以为这个车是给你们配备的吗?这是工作用车!一般老百姓可以坐公共汽车,你怎么不能坐?”

没想到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我再也不敢在这些问题上发牢骚了。公私分明,父亲总是身体力行地教育我们。

父亲十分关心身边的工作人员。有一次,一位警卫员向父亲请探亲假。父亲了解到他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太好,立刻派秘书拿100元交给他。那时,我们家也并不宽裕,全家人的生活都靠我父亲的400元工资。

上世纪60年代,我结婚的时候,家里来了很多客人。有陈毅、罗瑞卿等长辈,还有父亲的同事们。我这个新娘子忙着招呼客人,整天都没能休息。

晚上9点,送完最后一批客人,我筋疲力尽地走回屋。还没等坐下,父亲突然问我:“你给没给工作人员送糖果?”

我说:“还没有,已经很晚了,怕大家都睡下了。”父亲的脸立刻就沉下来了,说:“人家都凑了钱给你买了礼物,镜子、暖壶···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有礼貌地对待工作人员!”

父亲的命令如同军令,我立刻拿起托盘,装了糖果送到每位工作人员家中,并向他们表示感谢。

父亲的教育就是这样,严格的要求是让叶家的人懂得一个“礼”,要尊重别人。正是古语说的: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1967年,“文革”风暴正烈,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党政部门大多瘫痪了。

江青一伙还想把手伸向军队,而父亲是军委副主席,他强烈反对在军队中“革命”。这是一场捍卫“军队不能被冲垮”的斗争,也是“国家不能乱掉”的最后保障。

1967年2月,在中南海怀仁堂一个会议上,父亲痛斥中央“文革小组”一伙人搞乱了国家,搞乱了政府!这就是著名的“二月逆流”事件。

父亲非常关怀身边的工作人员,只要他们愿意读书,父亲都想方设法把他们送到学校里学习。

江青等人抓住这些事,说父亲喜欢“走后门”,在中央闹腾了好一阵子。父亲为此向毛泽东主席写了一封“检讨”说明情况。

毛主席很了解父亲的为人,他专门做了一个批示:“前门进来的不一定是好人,后门进来的不一定是坏人。”父亲的做法也算不上什么“走后门”。

后来,江青一伙人又想出一个坏主意,把我们家六个子女和保姆都抓了起来关进监狱。他们想要从我们叶家子女的口中弄出整父亲的材料,妄图打倒我父亲。

我是叶家被关监狱时间最长的一个,关了将近四年。此后父亲因“二月逆流”问题,不再担任军队的重要工作。

1971年,“九一三事件”发生后,父亲重新主持了军委工作。周恩来总理向主席报告了我还关在监狱里的事,在毛主席的亲自过问下,我终于被释放回家。

出狱的时候,我连话都讲不利索。父亲看到我这个样子,他虽是戎马生涯的铁血军人,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1976年9月9日,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在举国哀痛之时,“四人帮”一伙加快了阴谋夺权的脚步,情势十分危急。

父亲与时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的华国锋同志,中央办公厅主任兼中央警卫局局长汪东兴同志讨论并安排了解决“四人帮”问题的具体计划。

10月6日,根据中央的指示,由汪东兴同志领导的中央警卫局,先后将张春桥、王洪文、姚文元、江青等人实行隔离审查。

在极秘密的情况下,没响一声枪,没流一滴血,“四人帮”被驱逐出了历史舞台。“吕端大事不糊涂”,毛主席对父亲的评价是既准确又中肯。

粉碎“四人帮”后,百废待兴。在中央的领导下,父亲积极支持推进平反冤假错案,开展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等。1978年12月,父亲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协助重新确立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完成了党和国家工作重心的历史性转折。

1979年1月,父亲发表了著名的《告台湾同胞书》,大大缓和了海峡两岸的局势,对推动祖国统一大业的进程,起了重要作用。

1982年,父亲仍担任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长。此时他已经是85岁的老人了,有严重的帕金森病症,但还有公务在身,他实在是太辛苦了。

我心疼父亲的身体,考虑再三决定对父亲谏言。父亲听了我的话,没有出声。不久他便向中央请辞,正式退休了。

父亲退休后我们依旧住在北京西山二号院的小红楼。父亲终于有时间在树荫下读书,在湖边钓鱼…………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展示他这个“左撇子”的乒乓球技。

休息在家的父亲没有放弃学习。当时,国内掀起学习英语的热潮,父亲也不甘落后,让英文秘书陈效良天天教他英文报纸上的生词,还用红笔将中文字注在旁边,十分认真。

父亲还号召全办公室成员十几个人都来学英文,他带头从“ABCD”开始和大家一齐读。

这可把我们的炊事员老甘师傅给整苦了。“book!”英语老师读,老甘读:“不刻!”一口四川音。“book!”“不刻!”“book!”“不——刻!”这把大家都逗乐了。

我在选择大学专业时,没有按照父亲的期望报考农艺方面,而是选择了艺术类的电影导演系。

父亲对我的选择很不理解,他甚至觉得我有点儿不务正业,给了我一个消极的抗议:一个星期不和我说话。平时父亲也极少谈到我的专业。

1981年我导演的第一部电影《原野》上映了。父亲观看完《原野》这部影片后,对我说:“我终于知道你在干什么了。”这算是对我职业的认可,他这憋了二十年的气总算消解开了。

1982年,父亲的帕金森症引发了肺部感染,医疗小组认为只有静脉滴注抗菌素最为有效。可是父亲不喜欢打针,给他注射的护士都会比较紧张。

得知注射抗菌素是最有效的方法后,父亲会在注射时鼓励护士:“大胆地扎下去,不要因为是我而紧张。”

有护士问父亲:“首长,你不会紧张吗?”父亲回答:“我紧张了,你们不是更紧张了么?”他总是体谅着身边的人。

父亲十分喜欢西山的翠柏红叶,他拥有诗人的浪漫情怀,爱柏树绿色的生命力,爱枫叶凌霜的傲骨、赤诚的丹心。

一天,我陪他在院落里散步赏枫。父亲沉浸于枫林的美景中,轻轻吟出“慢度斜径蜿蜒路,闲步芳尘数落红”。一刹那,我似乎又看见当年军中“儒帅”的英姿。

父亲赏枫时,会拾起掉落的红叶一片片观赏,有时也递给我一两片。我没有他诗人的兴致,却也舍不得扔掉,便带回去制成书签。

父亲喜欢给我的书签题字,写的都是自己作的诗。我尤其喜欢其中的《二号楼即景》:“翠柏围深院,红枫傍小楼;书丛藏醉叶,留下一年秋。”

1986年10月22日,在这个枫红漫天的时节,父亲在西山二号院的小红楼中安详离世。我想,他这一生是君子坦荡荡,才会走得这么从容、宁静。

在父亲的追悼会上,我拿出一片藏于书本中的红叶书签,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在上面签了名字,以这种特别的方式送别父亲。

上世纪90年代,在一次纪念父亲的聚会上,一位年迈的勤务员一个人走到父亲住处的窗前,背过身隐隐啜泣。我眼眶也湿润了,为这些重情义的老同志而感动。

纪念会结束后,大家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我将配有父亲那首《二号楼即景》诗的红枫叶纪念卡送给他们,算是一份有意义的纪念品吧。

十多年来,我和我母亲及我的老伴,继续居住在西山小红楼。我们尽心尽力维护着这个小院落,这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父亲的印记。

今天无论是谁走进这个院子都会说:这里的“场”真好,清心舒服!是啊,让人赏心悦目,舒展自如。这些都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留给这个院子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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