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97年，长安城飘着细雨。14岁的杨家少女跪在太极殿前，黄色诏书在她头顶展开。隋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册封杨氏女为义成公主，即日启程，与突厥和亲。”少女的手指攥紧裙摆，她知道两个月前，另一位和亲公主刚死在北方草原。
突厥人的马队三天后来接亲，义成公主的嫁妆装满十二辆马车，最显眼的位置摆着鎏金铜佛和青瓷花瓶。送嫁使团刚出雁门关，草原的风就刮走了丝绸车帘。
义成公主看见地平线上涌来黑压压的骑兵，他们的皮甲上沾着干涸的血迹。
启民可汗的牙帐立在阴山北麓，和亲使团到达后，65岁的可汗掀开新娘盖头时，手上的老茧刮疼了少女的脸。当夜，突厥人用羊油灯照亮婚帐，帐外传来整夜的马蹄声。
义成公主学会的第一个突厥词是“可敦”，这是她作为可汗正妻的称号。然而，草原的生活比想象中更艰难，义成公主每天要喝腥膻的马奶，睡在潮湿的毛毡上。
她的两个陪嫁侍女被分到别的帐篷干活，自己吃饭只能等可汗吃完才能动筷子。隋朝使臣三个月后来访时，发现公主的丝绸嫁衣已经换成粗糙的羊皮袄。
逐渐的，义成公主习惯了草原生活，她会在启民可汗狩猎时递上温热的奶茶，用隋朝医术治好可汗的腿疾,启民可汗渐渐被这个中原女子吸引。
当突厥贵族嘲笑她的小脚，她笑着用突厥语说：“小脚能站在可汗的马镫上。”第二年春天，突厥王庭传来消息，隋朝送来五万石粮食，边境互市重新开放。
公元609年，启民可汗在狩猎时摔下马背。巫医围着篝火跳了三天三夜，可汗的手还是变得冰凉。
按照草原规矩，义成公主被带到新可汗的帐篷里。始毕可汗比她大二十岁，脸上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
由于始毕可汗不喜欢隋朝的东西，义成公主偷偷藏起来的汉字书简被扔进火堆，怀孕三个月的她跪在雪地里求情。
当晚，巫医送来黑色药汤，她的裙摆染红了一大片羊皮垫子。从此帐篷外多了两个看守，防止她给隋朝报信。
武德二年，始毕可汗带兵围困雁门关，隋炀帝的求救信传到草原。义成公主站在地图前对可汗说：“唐国公李渊正在太原招兵。”
始毕可汗立即撤兵回防，隋炀帝因此逃过一劫。作为奖励，义成公主得到管理部落内务的权力。
武德三年冬天，始毕可汗在巡视部落时染病身亡。他的弟弟处罗可汗继位当天，义成公主的帐篷搬到了新牙帐。
这次没有人强迫她喝药，因为她主动献出隋朝带来的冶铁图纸。处罗可汗握着她的手说：“你会帮我打造最锋利的弯刀。”
终于有一天，义成公主等来了复国的机会。隋朝皇室杨政道逃到突厥的消息传来时，她正在教部落妇女养蚕。这个八岁男孩穿着破旧的黄袍，腰间别着半块传国玉玺。义成公主把他藏在祭祀用的白鹿帐，对外宣称这是天神赐给突厥的圣童。
武德九年，长安城换了主人。义成公主在黄河边收到消息，李世民杀了太子登基。
她掀翻盛马奶的酒碗，对处罗可汗说：“现在突厥骑兵离长安只有五百里。”就这样，在义成公主的怂恿下，罗可汗出兵攻打唐朝，可惜处罗可汗还未行动就去世了。
义成公主又嫁给了颉利可汗，她的帐篷里挂着隋朝疆域图。当唐军李靖部队夜袭阴山的消息传来，她正给杨政道试穿新制的龙袍。突厥骑兵在暴风雪中迷了路，狼头大纛被唐军铁骑踏成碎片。
贞观四年，唐太宗派名将李靖北伐突厥，一举击溃了颉利可汗的军队。义成公主也被俘。她看着唐军士兵烧毁她的帐篷，杨政道被套上枷锁。
李靖的佩刀架在她脖子上时，她最后看了眼南方的天空。史书记载，这个历经四朝的可敦至死没有跪下，她的血染红了草原初春的白茅草。
义成公主死后第三年，突厥部落归降唐朝。商队在曾经的牙帐旧址捡到半块鎏金铜佛，有人说是当年和亲马车上的物件。
草原牧民至今传唱着关于“四嫁可敦”的歌谣，歌声飘过的地方，白茅草总会长得特别红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