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说,读书害人,会写自己名字就行了。
读此标题,肯定有人要骂我,你这是曲解苏轼吧,学富五车的苏轼,怎么可能鼓吹读书无用论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莫急,且看他在《石苍舒醉墨堂》里怎么写的: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
何用草书誇神速,开卷惝恍令人愁。
我尝好之每自笑,君有此病何能瘳。
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
近者作堂名醉墨,如饮美酒消百忧。
乃知柳子语不妄,病嗜土炭如珍羞。
君于此艺亦云至,堆墙败笔如山丘。
兴来一挥百纸尽,骏马倏忽踏九州。
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
胡为议论独见假,只字片纸皆藏收。
不减钟张君自足,下方罗赵我亦优。
不须临池更苦学,完取绢素充衾裯。
此时的苏轼,丁完父忧之后返京不久,年纪正好三十二岁,并没有被时代的铁拳打得鼻青脸肿,他为何觉得自己的嗜好读书,与石苍舒嗜好写字画画一样,是可笑的呢?
(剧照)
难道像后来的辛弃疾所写的那样,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细想一下,未必如此。
古人读书,经史子集,尤其是历史,会让他们看到很多读书人的凄苦人生。
他们或许曾经一日看尽长安花,却把直话直说,当成报答君恩的方式,皇帝越是瞎整,他们越是要进谏,越是把送人头当成是自己的生活方式。
因此,苏轼才会对石苍舒这位还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发出那样的感慨。
由此也可以知道,其实苏轼早在青年时代,就已晓得但凡在文字上逞英雄的,都没什么好命。
以他之才华,如果紧跟时势,出将入相,完全不在话下。毕竟,仁宗皇帝早就对着老婆讲过,我又为子孙们找了两个太平宰相。
那么,为何他总要从自己的判断出发,搞什么独立思考,跟新旧两党都不对付呢?
为何只论是非,不讲立场呢?
原因其实在诗中也有提到:
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
也就是讲,读书写字提意见,都是有瘾的,不看不写不说就不舒服。有事则无梗在喉,不吐不快。至于快人快语之后有什么后果,却不是自己要考虑的事——他只知道,如果不说,我就白读那么多书了,读书也就没意义了。
起首那句,苏轼并不是自警,而是自嘲。自嘲之后,该怎样,还怎样,仍然我行我素。
这种观点,或许会被那些识时务为俊杰、溜须拍马而得利者所讥讽,但社会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不正是靠着这些百折不挠的读书种子在支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