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看了《破地狱》。

超出预期，虽然还是有闲笔、废笔，比如金燕玲的部分，但整体上这部片的质素很高，要好过《毒舌大状》，基本可以定论为是目前黄子华的代表作。

最惊喜的当然还是黄子华本人，他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真的在演一个「有戏的正常人」。

这件事他在《饭戏攻心》里已经有所尝试，但不是「有戏的」，仅仅是单纯的「正常人」而已，这次加了前缀，竟然演的依然很好，证明是真的用了心思。或许这个角色的丰富程度，也是他肯接拍的原因之一。

以前黄子华的角色，他的追求总是肤浅的不像话，比如好色、贪财、懒惰等等。这样看似符合普通人，但实际上能这么坦诚的解构自己、解构缺点的普通人现实里很少很少，大多是带有一点自恋倾向以及自我保护意识去伪装这种缺陷。而黄子华把这些看似人人都有的缺点摆在明面上，这其实本身不是一种亲民，是一种高于现实的戏谑。用在脱口秀上，这不能再好。用在电视剧里，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的喜剧人格。但用在大银幕上，千人一面全是这个样子，会让人怀疑他到底能不能演正常人。（实际上从非常公民来看，他的演技本身就是过关的，只是没有这种发挥空间）

而这次，黄子华的正常人演的就很好，也不是我预想的那种「贪财的人投机取巧然后幡然醒悟」的戏码，从一开始黄子华的角色「道生」就很真实，像一个做过点生意，有点风趣跟人情道理，也有基本道德操守的普通中年男人。他的错误虽然在电影里看起来滑稽，却无非都是想把事情做好，出于对殡葬行业的陌生以及信息掌握不全导致的路径依赖，都属于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范畴。

待人接物上，也不像以前塑造的那些犬儒式人物一样，随时随地不在抖机灵，很有分寸，很像一个有压力却乐观坚韧的中年男人。脆弱感也把握的极佳。

至于跟许冠文的对戏，那更是可以记录在香港电影影史上的好。许冠文让我很惊喜的一点，就是他竟然真的在用自己四十年前已经成形的「老中式喜剧演法」去演一部正剧，依然是略带口吃加上反复诘问的语感，但呈现出的效果却带有传统家长的霸道与窒息感，又能掌握好不让观众讨厌的尺度（这点可能是他多年拍喜剧积累下的经验，做喜剧大男主的，再做错事也不能被观众讨厌），真的是不容易。光是看这两个人的对戏，可以说已经值回票价。

毛病当然是有的，就像我前面说的，有些支线仍然有些蛇足。但整体上这是一部好看的电影，用殡葬行业这种最近几年已经不算新鲜的题材，拍出了「家庭」-「父权」-「生死观」-「传统文化」的串联，每个段落的死者故事都能自圆其说且流畅好看，丝毫不会因为基调的严肃而让人看的想睡觉。

那在我看来这就是一部好的不能再好的佳作，我愿意给九分。八分给电影本身，一分是纪念许冠文跟黄子华在《神算》以后，这场时隔三十一年时间，重聚在大银幕，谁都不让份儿，强行五五开的历史性盛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