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东头,有着一户人家,老两口今年都快六十岁了,膝下有着一个儿子,儿子其实也只有不足三十,倒不是老汉老来得子,而是实在是没钱,老汉成亲就晚了许多。
老汉年轻时受累了,五十多的时候,就干不了活儿了,不说整日卧床不起也差不多,这下可是苦了老伴和儿子。
经年累月照顾,老伴身体也顶不住了,儿子本来是在客栈当个伙计,但是,为了多赚钱,干脆去了码头跟着船做了船工。
船工的工钱,每月下来,足足是之前的两倍还多,只是也更辛苦了,而且经常跑外,最多的一次,两个月才到家。
家中只好是拜托给了妻子,夫妻俩成亲数年了,有了一个儿子刚三岁,平时都是妻子照看着一家人。
午时,罗南背着包袱,还提着一个网兜,朝着家中走来,这罗南便是那老汉的儿子,做了船工,今日船舶靠岸,罗南可以休息两天。
下了船之后,急于回家,至于手中的网兜,那是在船上捕的鱼,回家准备给一家人改善伙食的。
还没到镇子口,便看到了不少的熟人,众人见了面都打招呼。
拾粪的老汉抬头见到是他,笑道:南子回来了啊!你爹最近怎么样啊?
罗南看到老者,点头道:三叔啊!走的时候还可以,应该是不错的。
那边过来一人:是南哥啊!这回可是出去不短时间吧?
罗南点头,唏嘘道:可不是么,足足两个多月啊!
与众人一阵寒暄之后,便到了家门前,正要往里走,旁边的宅子走出来一名老者,正好看到他,愣了下,随即笑道:是罗南回来了啊!真是走了不短的时间啊,你父母可是天天念叨着你,赶紧回家去看看吧!
罗南见了此人,倒是没有急于回家,而是将手中提着的网兜递了过去,说道:李叔!这么多年,也幸亏了你照看,这些鱼,您弄一半,这是特意给您准备的。
看到鱼,老者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至于照顾,那也是应该的,我可是欠你一条命啊!
罗南听了,苦笑道:李叔!都多少年的事儿了,您怎么还提啊!您忙着,我得回家了。
老者将鱼弄出了几条,罗南提着剩下的鱼进了家门。
这老者乃是一个木匠,数年前的时候,路过河边,不知道怎么就坠河了,老者不会游泳,当时差点就死了,路边没人,还是罗南途经此地,下水救了老者,所以对于老者,罗南其实是有着救命之恩的。
老者最后干脆搬到了这里做起了他的邻居,罗南虽说意外,倒是也无所谓,自己外出的时候,这老者倒是经常过来照看一番,如此,也算是偿还罗南的救命之恩了。
只能说这老者乃是个有心人,也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
到了家中之后,妻子迎了出来,看到他,有些激动,儿子直接扑了过来,罗南将鱼递给了妻子,说道:拿去做些鱼汤,给爹娘补补身体,余下的炖了,咱们改善伙食。
再次从包袱之中,拿了一些糖,递给了儿子,儿子顿时蹦跳了起来。
到了父母的房间,母亲见他回来了,竟是喜极而泣:儿子你回来了!
老父亲躺在床上,看到儿子,却是呜呜说不出话来,身体挣扎了一番,却是无法动弹,眼角顿时溢出了泪水。
看到这一幕,罗南顿时疾走几步,到了床前,抱住老父亲,说道:爹!我回来了!
一家三口在屋中说着话,竟是倍显温馨。
到了晚上,鱼汤上来了,炖的鱼也散发着香气,一家人大快朵颐起来。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罗南该走了,清晨,跟父母告别,到了门外,看着妻子,叮嘱道:爹身体不是太好,你可得注意了,我这才也就是半个月就回来了。
妻子点头,罗南还是不放心,随即来到了木匠门前,啪啪拍门。
片刻之后,老木匠打开了大门,看到是他,明白了,问道:这是又要走了?
罗南:是啊!这次最多半个月我就能回来,不过我爹病情不是太好,还望李叔你时常过去帮着照看一下。
老者听了,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你放心吧!我也没什么事儿,每天我都会过去照看的,你就安心去上工吧!
罗南点了点头,这才放了心,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宅子,出了口气,朝着码头方向走去。
到了码头,直接登船,没过多久,随着大船,罗南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也是奇怪了,自打罗南走了之后,老父亲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真的是每况愈下。
妻子在院中唉声叹气,郎中走了出来,妻子急忙问道:郎中!我爹怎么样了?
郎中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准备后事吧!估计也就是这几天了。
听到此话,妻子眼泪流了下来,丈夫没在家,这个家就得靠着她来支撑,如今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女子已经失了方寸了。
门口一名老者走了进来,问道:究竟怎么了?
正是那木匠老者,妻子见此,赶紧跟老者说明了情况,老者闻听,也是只有叹气的份,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几日,老者都会过来,帮着干些什么,所以也知道大致的情形。
郎中走了,一家子陷入了悲伤之中。
到了罗南离去十四天的时候,老父亲突然病情家中,妻子赶紧请了郎中,将木匠也叫了来。
郎中摸着脉搏,便不住叹气摇头,到了外面,说道:赶紧准备后事吧,今晚肯定是过不去了。
妻子听了,哭道:您老给用个方子拖延一下,我家男人明日就能归来,总得叫他看看父亲的活面啊!
老母亲也是哀求道:求求你了,我儿明日差不多就能回来了,总得叫他们父子见上一面啊!
在本地习俗之中,亲人,尤其是至亲,都要在死前见上一面,若是活着没见到,那真的是巨大的遗憾,所以这个事情很大。
郎中也明白,但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好是抱拳道:不是我不想办法,只是即使是千年人参到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老爷子已经油尽灯枯了。
说完之后,只能是摇头离去了,这是宣判死刑了。
罗南妻子瘫坐在地,目中泪水不断,看着娘俩如此,木匠着实也是难受,想了想,这才是说道:若是拖延一日,我想我倒是可以办到。
妻子听到,顿时愣住了,看着老者,疑惑道:您老可以将我爹死亡的时间拖延一日?
不由得她不信,这简直是奇迹,凡人哪能办到,之前的郎中都说了,千年人参都不管用。
木匠神色有些慎重,还有些悲壮,叹了口气,说道:听我的就是了,今日晚间,你们不要出门,将前后门都关好锁死,屋内不要点灯,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了,还有,听到任何事情,听到任何人说话,都不要理会,只需等待天亮即可,切记!切记!
两人听了,虽说不解,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木匠转身离去。
在天色将黑的时候,木匠回来了,告知罗南妻子和老母亲,将前后门都锁死了,屋内不点灯。
随手取出了两个木偶,都有一尺大小,雕刻得倒是惟妙惟肖,竟是一男一女,木匠将两具木偶,放在了前门和后门这里,挡住了进屋的通道。
随后竟是将食指咬破,在两具木偶的眉心,点了一个红点,原本的木雕,此刻好似是获得了新生一般,竟是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这还没完,取出了木匠工具墨斗,将门缝涂抹了一遍,木匠见此,叹了口气,说道:尽人事听天命了,欠过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随后回家,搬过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放在了院中,上面摆上了贡品,还有酒,随后点了点头,天色也黑了下来,随即关门离开了。
屋中的罗南妻子,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昏沉的影子,也不知道老者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只是心中有着不安。
罗南之父,气息微弱,到了子时的时候,突然一声低沉的呼喊,随即没了动静。
妻子听到了,但是不敢声张,之前木匠都交代了,老母还在熟睡,干脆也没有将之唤醒。
就在这时,院中有了动静。
月色之下,陡然出现了两道人影,穿着十分随意,好似是过来串门一般。
一人看到院中的供桌,还有上面的吃食和酒,倒是笑了,说道:这家人倒是有些门道,竟然提前准备了贡品,也罢,咱们吃喝之后再说。
两人竟是坐了下来,开始吃喝,两壶酒,一人一壶,吃喝间,两人还在谈论着什么,只是屋中的妻子听不真切。
应该是过了许久,两人才吃喝完毕,供桌上的东西,竟是都被吃了。
那人揉了揉肚子,笑道:真是不该,吃喝竟是用去了一个时辰,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听了,也是不解道:许是东西太好吃了!
那人说道:时间还来得及,赶紧干活吧!
两人走到了门前,便要推门,但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站在了两人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一人见此,惊疑道:竟然真的早有准备,这是要挡住我俩的去路啊!赶紧施法,否则耽搁了时辰,你我也会被责罚。
屋内的妻子听了,感觉着诡异,黑暗之中,似乎是点起了蜡烛,只见那个木偶,竟是被直接点燃了。
不过燃烧速度很慢,足足一个时辰,终究是化作了飞灰,同时,一声痛呼传来,正是那老者的声音,两人抬头朝着隔壁看了一眼,倒是也没有在意。
两人准备推开房门,却是遇到了阻力,死活推不开,就在这时,漆黑的天边,竟是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一人见此,脸色难看,说道:赶紧走!
两人消失不见了。
直到天光大亮之后,木匠走了过来,收拾好东西,妻子才打开了房门,只是见到老者的一刻,惊呼出声,因为昨天的老者,只有五十岁,今日再见,竟是如六十岁一般,一夜老了十岁。
木匠说道:今日罗南定会归来的。
果然,一早,罗南就回来了,看到了父亲还活着,惊喜交加,说了一番话之后,终究还是故去了,听到妻子说了昨晚的事儿,罗南顿时明白了,尤其看到老者苍老的容颜,直接跪在了地上,磕头感谢。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