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什么将军》作者:四面欢歌

芳芳看小说 2024-11-21 08:18:37

简介:

薛长龄本是备受宠爱的福安公主,谁知父皇一夜驾崩,摄政王挟年幼太子把持朝政,将自己赐婚给了凉州王府的燕七爷燕执。

传说燕执相貌英武身材健壮,在战场上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被称为凉州小将军。

薛长龄只能自我安慰,至少她还有个手握兵权的夫婿,尚有机会入京解救幼弟。

可新婚那夜,她却惊呆了。

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坐在轮椅上时不时咳血的男子,不会就是她的夫婿燕执吧?

他不仅没武艺没兵权,还无法站立,夜里也不碰她,单纯无害如小白兔,

出门被人扔瓦片砸伤了脑袋,也只笑眯眯道一句”吃亏是福“……

薛长龄梦想彻底破灭,准备逃离漠北,求助于偏安蜀地的外祖家。

可她还没逃出凉州王府就被拦住了。

只见燕执缓缓从轮椅上起身,一脸笑意盈盈地望着她,道:“去哪里啊?”

薛长龄看着如山一般高大的燕执,惊得还没来得及回答,

燕执便轻松将她打横抱起入了内室:

“夜已深了,还是就寝吧……”

之后,薛长龄看着燕执身披银亮的盔甲战袍,纵马直取京城,不禁道:

他……他还真是将军……

精选片段:

“小长龄这就要及笄了,想要什么及笄礼,跟父皇说,父皇一定满足。”

  太液池旁的明黄色身影倚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搂着身旁一身海棠红襦裙的华贵又明艳的妇人,眸光晶亮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一头乌发铺在脑后,如上等的绸缎般丝滑,肌肤欺霜赛雪般白皙,一双晶亮的双眸灵动无比,身上的石榴裙勾勒出了少女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和颀长的双腿,只见她一脸娇俏地笑着,如百灵鸟一般扑到了父皇身边,揽着父皇的胳膊,撒着娇道:“长龄想要夜空上的月亮,父皇也能寻来给长龄吗?”

  “你这孩子,净胡说。”皇帝身旁的明艳妇人笑着嗔道,但看向自家女儿的神情软成一滩水,又抚着皇帝的肩膀,道,“陛下,臣妾教子无方,长龄愈发没规矩了。”

  皇帝笑着摆摆手道:“朕的女儿,最不需要学的就是规矩!”

  薛长龄被母后训斥之后,本来情绪还有些低落,但听父皇这样维护自己,便往父皇胳膊上蹭了蹭,道:“就知道父皇最疼长龄了!”

  皇帝抚摸着薛长龄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开怀大笑,道:“长龄想要月亮,朕就送长龄一个月亮!”

  一时间,薛长龄眼眸所见的一切都黯淡下来,只见一座闪耀着莹润光芒的宫灯在长龄殿中央停放着,那“月亮”宫灯上还雕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父皇那张儒雅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眼前,笑着道:“长龄,父皇送的月亮,你可喜欢?”

  薛长龄一脸惊喜地点点头,看着宫灯喜不自胜,扭头看向父皇,刚要行礼谢过,却见父皇唇角流下了一丝血迹,双目瞪得老大,高大的身子竟就这样直直地栽倒下去。

  他身旁躺着的,是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的母后,还有哭成泪人的弟弟……

  薛长龄“啊”的一声惊叫,猛然从梦中惊醒,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都被汗浸透了。

  距离那场宫变,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连续一个月,薛长龄夜里,都做了这同样的梦……

  梦里她的父皇、母后都那般鲜活,那般疼她爱她,愿意将世间最好的都给她,可是他们,却死在了她的面前。

  薛长龄感觉心里泛起一阵被针刺的密密麻麻的痛感,险些将她整个人吞噬,忍不住将整个人裹进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个月前,她是皇帝唯一的女儿福安公主,大周朝最尊贵的金枝玉叶,享受着父慈母爱、平安喜乐的生活,她在及笄礼上收到了父皇送她的月亮宫灯,却没想到,当夜卫国公卫允宪发动宫变,亲手杀死了父皇和母后,鲜血溅满了那座月亮宫灯,只留下了她和她那年仅八岁的幼弟,太子薛长德。

  不仅如此,卫允宪挟幼弟登基,持玉玺自封为摄政王,并拟下圣旨,将薛长龄赐婚于凉州王府,嫁与凉州王第七子燕执。

  一朝之间,她从天堂,跌落地狱……

  薛长龄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挪动了一下身子,听到了一阵锁链哗啦声响。

  薛长龄掀开被子,看着自己那雪白的脚腕上紧扣的脚镣锁链,眸光暗了暗。

  期间她曾密谋与幼弟一道出逃,宫城外是外祖家的表兄接应,可是还未逃出宫城,便被抓了回去,摄政王怕她逃跑,便将她锁在了殿中。

  她出不了长龄殿……

  而今日,正是她出嫁凉州的日子……

  昏暗的殿中出现了一丝光亮,一群小宫人垂着头进入,开始给薛长龄梳洗打扮,薛长龄木着一张脸由着她们折腾。

  她有些怕了。

  她犹记得摄政王派人将她拦在宫墙之中那刻,摄政王那张残暴的脸上噙着阴鸷的笑容,手中长剑抵着幼弟的脖子,如同毒蛇一般吐着信子,靠近薛长龄的脸,笑着道:“公主若是再跑,太子殿下的命就不必留着了,臣也不是不敢废帝登基。”

  若是薛长龄只有自己一人,她这条命死不足惜,可是她还有弟弟。

  弟弟是王朝唯一的希望……

  各地封王势力壮大,朝中尚有固守传统的文臣和宗亲,兵马也不似边疆那般强盛,摄政王一时不敢取弟弟之命而自己称帝。

  薛长龄很明白这一点,但摄政王此人诡谲阴狠,若是将他惹狠了,弟弟的命只怕也是难保……

  凶狠如摄政王卫允宪,在薛长龄被关回长龄殿之后,便查抄了帮助她们姐弟二人逃跑的外祖一家……

  薛长龄脚腕上的镣铐延伸到了妆台前,此时的她已经梳妆打扮完了,而这时大殿门又开了,一个小小圆圆的明黄色身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扑在了她的膝上,哭道:“阿姐,阿姐……”

  薛长龄忍不住落下泪来,揉着弟弟的小脑袋,哽咽着唤了一声“长德……”

  她这幼弟乖巧懂事,敬她爱她信任她,薛长龄打从心底里喜欢他疼惜他。

  她也舍不得离开他啊,可是……

  薛长龄强忍着眼泪,轻声道:“长德莫哭,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每日读书练武,热了减衣裳,冷了加衣裳,莫吃得太饱,也莫让自己饿着,一切都……”

  薛长龄闭了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弟弟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他,道:“一切都如父皇和母后还活着时那样,好吗?”

  薛长德一双眼睛细长,与薛长龄并不相像,眼泪糊了双眸,红肿得都要睁不开了,只见他举起小胖手狠狠地擦净眼泪,道:“阿姐放心,弟弟求过摄政王了,摄政王说,会请凉州王府好生待姐姐的。”

  薛长龄闻言眉头一蹙,用帕子揩了揩眼泪,道:“长德,你说甚?”

  求摄政王?

  “陛下与长公主殿下真是姐弟情深,让臣感动不已。”

  薛长龄刚要再问,摄政王卫允宪毒蛇般的声音却钻进了殿中,只见一个一身黑金蟒袍的男子缓缓步入殿中,身后还跟着好些孔武有力的侍卫。

  薛长德本乖乖趴在薛长龄膝盖上,见摄政王前来,也小心翼翼地起身在一旁站定,低垂着头不言语。

  他这动作与神态明显取悦了摄政王,只见摄政王那双狭长如狐的双眸转向薛长龄,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因是新嫁娘,眼前的少女一身海棠红裙,雪白的脖颈上,顶着一张明艳又娇媚的脸,又因着刚哭过,那双红肿的眼眸中,流转出的又是另一番楚楚可怜的风光。

  卫允宪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了捏。

  他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了,可是如薛长龄这般长相、气度、风韵尽出类拔萃的女子,他也是没有见过的。

  若不是薛长龄身份特殊,放在天子脚下是个祸害,他倒真想将她留在京城之中,关在他的宫殿之中,夜夜赏玩才好……

  卫允宪舔了舔干燥的唇,扭头看了一眼乖巧的小帝王,笑容更加柔和,道:“早课时辰到了,陛下该去上书房了。”

  薛长德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见卫允宪眸光一暗,道:“帝王,是不能耽于儿女情长的……”

  薛长德闻言眼眶红了,扭头看向薛长龄,向她长长一揖,道:“弟在此遥祝长姐,百年好合。”

  薛长龄睁大双目,看着眼前熟悉的幼弟颤着身子行礼过后,看向摄政王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便在侍卫的监视下,走出了大殿。

  薛长龄双拳在身侧攥紧,指甲嵌进了肉里,紧咬着牙关,让自己莫要哭出声来。

  长德,已经惧怕摄政王到这般地步了吗……

  摄政王勾着唇角,闪身为薛长龄让出了一条路,躬身道:“臣卫允宪,恭送长公主殿下。”

  薛长龄漠然地望了他一眼,待侍卫给她脚腕上的镣铐解开后,不再看摄政王一眼,目不斜视地一步步走出长龄殿。

  耀眼的日光刺向了她,险些灼伤了她的双目。

  薛长龄望着她生活了十五年的皇城,那重叠的宫墙与房梁,阻隔了她眺望宫外的视线。

  一如以往一样……

  而这座皇城所代表的皇权,却正面临着改朝换代的危机。

  仔细想来,嫁凉州王府也不错,除了远在西北以外,起码凉州王府还有凉州军的兵权。

  薛长龄回头看向她父皇亲手所书的“长龄殿”牌匾,双拳在身侧攥紧。

  她还会回来的。

  带着凉州军,来拯救她幼弟,拯救她父亲的王朝……

送嫁队伍初春从京城出发,等到了凉州城时,已经入夏了。

  凉州位于大周朝西北,与西凉国接壤,此处的夏日比中原要凉爽的多,尤其是如今已经夕阳西下,夜里凉意更甚。

  身穿里三层外三层公主婚服的薛长龄,才终于觉得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不过她如今身子绵软没有力气,只觉得疲惫不堪。

  摄政王仍然对薛长龄不放心,怕她逃跑,便在她的吃食与饮水中下了迷药,让她身子无力,走几步路就腿脚发软,而这一切也并不避讳着薛长龄。

  毕竟,如今的薛长龄身边,没有一个她的心腹,全部是摄政王的人。

  她的贴身宫人,早在协助她逃跑被抓获的那日,被摄政王处决了……

  如今坐在她马车之中的两个侍女,名为青芜与碧芜,还有一个名为春棠的老嬷嬷。

  全都是摄政王派来的人。

  那两个侍女年纪尚轻,只是冷漠了些,而那春嬷嬷则是态度十分恶劣了,对薛长龄疾言厉色,这一路薛长龄没少吃苦头。

  春嬷嬷指挥着两个侍女倒茶,一手接过茶杯,也不与薛长龄废话,直接捏着她的下巴将茶水灌了进去。

  茶水入喉之后仍有酥麻之感,薛长龄便知这茶水应当还含着点迷药。

  薛长龄靠在大迎枕上,好给自己节省些气力,小心翼翼地避开自己头上的凤冠,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无意之中听到几个侍女说过,她要嫁的这位燕家七爷燕执,相貌英武、骁勇善战,有凉州小将军之名。

  薛长龄再问,她们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薛长龄心里一边欢喜着,一边忧虑着。

  欢喜于夫君能干有兵权,若她能与夫君恩爱和谐琴瑟和鸣,未必不会有出兵入京解救弟弟的那一日。

  可又忧虑着,总觉得摄政王这般狡猾之人,怎会如此好心,安排给她一个如意郎君,给他自己留下一个祸患……

  薛长龄心里本还犯着嘀咕,等快到凉州城门口时,突然听到了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之中,撞击着脚下坚实的大地,险些将她这辆华贵结实的马车掀翻了。

  薛长龄心中一颤,手指捏住了衣角,唇角不禁泛起了一丝笑意。

  这马蹄声,一听便知马匹强壮有力,纵马者御马有术,不愧是屹立凉州抗击西凉百年不倒的凉州王燕家。

  既然燕家派出凉州军迎亲,那想必对自己这个横空而出的公主媳妇,也颇为看重了……

  薛长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但在春嬷嬷扭头看向自己时,飞快地扯下了唇角,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

  春嬷嬷冷笑一声,道:“殿下,老奴可是劝您,莫要打什么歪主意,不然的话,摄政王的原话是,殿下不在意自己,可要怜惜着幼主呢……”

  又来,每次都是拿她弟弟来威胁她!

  薛长龄在心里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强忍着没有怒斥出口。

  若是依着以前的她,早就将这样没大没小的奴婢掌嘴八百回了……

  此时马车缓缓停下,只听得外面一阵说话声响起。

  “薛徊见过凉州王。”

  说这话的是送亲的礼官,按辈分算是薛长龄的堂兄,当然,也是派往凉州的监军,替摄政王巡查政务与军务……

  “薛监军不必多礼,一路辛苦,还请快些进城,毕竟婚宴在即。”

  说这话的人声音听起来苍老却有力,想必就是坐镇凉州二十年的凉州王,燕修了。

  “这是自然,只是既是迎亲,不知这新驸马爷在何处啊?”

  薛徊听起来恭敬,但这语气却十分值得玩味,薛长龄心里一紧,忍不住又用手指攥住了衣角。

  难道迎亲这般重要的事,她那未来夫婿没来吗……

  春嬷嬷看向薛长龄的神色一脸得意的笑容,看薛长龄艰难地想要凑到马车帘前看,便拿住她的肩膀往后推,将她摁倒在大迎枕上,接着便用扯过那红盖头,盖在了薛长龄的头上。

  薛长龄登时被耀眼的红遮盖住了视线。

  春嬷嬷一手紧握着薛长龄的一双细弱的腕子,嘿嘿笑道:“殿下莫急,这红盖头,还是等到洞房花烛夜时揭开最好了。”

  薛长龄如今被下了迷药,气力自然抵不过做过几十年粗活的春嬷嬷,只能任由她控制着自己的手腕,根本挣扎不得。

  薛长龄没听到凉州王燕修是如何回答的,只感觉到马车又开始行进了,整个人更加不安了。

  凉州王亲自来迎,自是做足了礼数,不过也可以理解为迎接京城朝廷监军。

  毕竟天底下没有公公来替儿子迎亲的道理。

  可她不知道她那未来夫婿燕家第七子燕执是否现身,若是现身了,那还好说,若是没有现身。

  只怕凉州王府,对这门婚事的态度,也是昭然若揭了……

  薛长龄的心又凉了半截,车队开始行进之后,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和马蹄阵阵响声蒙住了薛长龄的耳朵。

  她什么都探听不到了……

  薛长龄就这样紧张地坐在马车之上,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春嬷嬷却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反而攥得更紧了些。

  薛长龄都感觉不到疼痛了,待马车停下之后,礼仪官在外高唱,春嬷嬷紧捏着薛长龄的手腕,引着她下车。

  薛长龄只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薛长龄艰难地下着马车,可因着这盖头遮盖了她的大部分视线,她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脚步,双手又被春嬷嬷禁锢着,一时失了平衡,一脚踩空,歪倒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一只温热的有力大手托住了她大臂,将她的身子扶稳了。

  只那一下,薛长龄浑身一个激灵。

  她差点又没站稳。

  耳边充斥着喜庆的礼乐声,薛长龄脑中似有烟花炸开,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此时却感觉手腕上的禁锢突然消失,接着一根绸布塞进了自己的手心之中,冰凉的手指似是不经意碰到了自己的手心。

  此时耳边有一个男子的低沉声音,突破了高亢刺耳的礼乐声,穿过了那层红盖头,钻进了自己的小耳朵里。

  “殿下,进府了。”

  薛长龄如遭雷击,耳边一阵酥软,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泛出来,搅动着她的胸腔,整个人木然地被手中的绸布拉着向前走去。

  所以方才是她那未来夫君扶住了她,递给她绸布,还在耳边与她温声说话,现在还拉着她进府拜堂?

  薛长龄心中微定。

  她的夫君不仅露面了,还待她不错,看起来还是个会疼人的。

  这就好,她还有机会……

  薛长龄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走到了拜堂成亲之地,又入了洞房,这一套礼仪下来,她那顶着凤冠的脖颈都快要累折了。

  薛长龄被引着坐在了婚床之上,手边触到的,是丝滑的被褥与有着“早生贵子”寓意的干果。

  薛长龄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还好这一切顺利。

  一时间屋内静得有些可怕,薛长龄枯坐了良久,才听到喜娘在一旁提醒道:“驸马爷,该挑盖头了。”

  薛长龄身子登时坐直了些,动也不动地端坐在那里,随着红盖头挑落,那抹耀眼的红终于离开了她的视线。

  眼前一身红衣的男子并未坐在榻上,也并未起身,只坐在一旁的凳上与她平视着,手中仍然握着那柄玉如意。

  薛长龄一愣,目光移向男子的脸。

  这张脸比薛长龄想象得要俊美得多,乌发如墨,一双桃花眼莹润温和,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而略显苍白的唇。

  这确实是薛长龄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只是……

  薛长龄目光移向他坐的凳上,却见那木凳两旁有两个车轮一般的东西。

  这是……给不良于行之人用的轮椅?

  薛长龄心中暗叫不好,只见眼前的男子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看向她,道:“见过长公主殿……”

  话还没说完,便手捧帕子捂在唇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薛长龄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的震惊。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见一众小厮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用手帕给这位新郎官揩着唇角的血迹,七手八脚地将新郎官扶起。

  一个圆脸小厮不好意思地朝薛长龄笑笑,道:“卑职斗胆,请殿下暂时起身一下,可好?”

  薛长龄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在一片慌乱当中木然起身,便见扶着新郎官的小厮猛地一下将新郎官扔上了床榻。

  薛长龄听到了一阵十分清晰的花生、莲子、桂圆壳碎裂的声响,感觉自己自己的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那圆脸小厮三步并两步冲到门前将门打开,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大喊一声:“快请郎中来!”接着便快步跑回来,指挥着其他小厮道:“快去烧热水、煎药、取晚膳来,一个个毛手毛脚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摔着咱们七爷,你们有几个脑袋赔的!”

  那几个小厮闻言如作鸟兽散,乌泱泱地往门口挤,此时屋中的喜娘全都跑了,只剩下薛长龄与她那两个贴身侍女和一个嬷嬷,还有圆脸小厮在一旁费力地将主子的一双腿挨个搬到床上去,一边看向惊得唇都合不上了的薛长龄,尴尬地笑笑,道:“七老爷身子不好,下人办事又不上心,让殿下见笑了。”

  薛长龄还未说什么,却见那小厮一愣,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瞧卑职这张嘴,现在应该是驸马爷了才对!”

  驸马爷?

  薛长龄目光移向眼前这个躺在榻上脸色白如纸的男子,连气都喘不匀,她总怕他下一口气提不上来,她就要在洞房花烛夜变寡妇了。

  所以说,这个不良于行又时不时咳血的男子,就是她的夫婿燕执?

  相貌英武?骁勇善战?凉州小将军?

  他……他这算什么将军啊!

  薛长龄一脸狐疑地回头看向青芜、碧芜和春嬷嬷,却发现三人脸上的震惊之色根本不亚于她。

  此时圆脸小厮一脸悲戚,一边给自家主子盖着被褥,一边喋喋不休道:“我们七爷以前也是骁勇善战的马上将军,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被敌军一箭射落马下之后,便不能行走,身体底子也不行了……”

  薛长龄都要气笑了,不知该气自己还是该气摄政王。

  她明明应该知道,那卫允宪怎会如此好心,给自己安排一份好姻缘,定然是巴不得自己过得越差越好,让她永无翻身之日,她怎会心怀侥幸,奢望未来夫君会是个武艺高强,手握兵权,能够帮她扳倒摄政王之人呢……

  “殿下,殿下……”

  床榻上传来微弱的呼唤声,薛长龄扭头看去,只见床榻上的燕执艰难地向她伸出手唤着她,就如同人在弥留之际一般。

  薛长龄不敢再胡思乱想,本能的善良让她坐到了床榻边,只是没握住燕执的手罢了。

  燕执的手无力地垂落在了床榻上,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道:“对不住,是我无能,让殿下失望了。”

  这话薛长龄根本没法接。

  她确实是很失望,可她不能明说啊,她又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一时间脸涨得通红,只憋出来了一句“七爷不必多言,还是好生养病”,纵然她绞尽脑汁,却也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燕执好像听到了十分满意的回答,整个人一下子卸了力,软倒在床榻上,却又剧烈一咳。

  又是一滩血,从嘴角涌出,在他苍白的下巴上,泛起了一团血花。

  薛长龄身子一颤,脑海中浮现出的,是父皇那张原本笑意盈盈却转而悲戚满目,从唇角流出鲜血的脸……

  薛长龄鼻尖一酸,根本顾不得多想,立刻从怀中取出手帕,俯下身子,柔软的手帕蹭上了燕执的下巴,登时那雪白的帕子上染上了一团血色。

  而薛长龄的整个身子,附在了燕执的身子上。

  二人俱是一颤,一上一下,四目相对,都从对方晶亮乌黑的眼眸中,看到了彼此。

  薛长龄身子柔软又温暖,她能感觉到,燕执的身子略显僵硬,但是胸腔之中较其他病重之人而言,却跳动得十分有力。

  此时燕执又是一咳,薛长龄才清醒了过来,整个人一激灵,便有些慌乱地起身。

  可是那凤冠有些太重了,今日又劳累了一整日,迷药的劲儿还有些残余,让她一阵头晕眼花,没能起身,反而让她整个人又跌落在了床榻上。

  可是床榻上已经有个病人了。

  一声闷哼从薛长龄身下传来,薛长龄吓得不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将这个病重之人给压没了气,急忙手忙脚乱地想要撑着身子起来。

  青芜和碧芜终于反应过来,上前将薛长龄扶了起来,薛长龄稳住身子之后,也顾不得许多,急忙上前看燕执的伤势。

  可床榻上那个可怜人儿,方才还能说话能动弹的,如今却双目紧闭,瘫在床榻之上,一动也不动了。

  薛长龄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半拍。

  “七爷!七爷!醒醒啊七爷!”

  圆脸小厮一边哀嚎着一边向屋外吼道:“郎中呢!怎么还没来!再去叫!”

  薛长龄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张了张唇又闭上。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努力利用凉州王兵权解救弟弟的问题了,而是她有可能就在洞房花烛这夜通过误杀亲夫,伤了一个无辜人的性命不说,还而与凉州王府结仇,这辈子再无翻身可能。

  薛长龄呆立在那处,陷入了自己可能杀了人的恐慌之中,挪着步子想要上前查探一番燕执可还有呼吸,却根本不敢伸手。

  她若是当真一不小心杀了个人,那可怎么办……

  薛长龄整个人如坠冰窟,看着床榻上气若游丝的燕执,心中悔恨更甚。

  都怪她太冒失了,他虽然病弱,但也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啊,若因着她的罪过而……

  薛长龄不敢再想下去,所幸郎中此时正好推门而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背着药箱,眉头紧蹙着看着圆脸小厮,道:“只你留下,其余闲杂人等快些出去!”

  春嬷嬷一看这郎中脾气这么横,就想上前跟他理论,却被薛长龄瞪了一眼,道:“听见了吗!快些出去!”

  春嬷嬷刚要发作,却见圆脸小厮抹着眼泪上前道:“请殿下先移步偏房可好,郎中要给七爷施针,时辰长得很,殿下在这里等,只怕是……”

  薛长龄是想留在这里看着燕执好转的,可见这小厮眼泪汪汪地望着她,一副担忧自家主子情真意切的神情,而一旁的郎中紧蹙双眉手握银针,整个人看起来心烦意乱。

  薛长龄也怕在这里打搅,急忙向众人使眼色走出了房门。

  四人一走出屋子,房门便从屋内关上了,春嬷嬷斜眼瞧着那门内,暗自啐了一声,道:“病秧子真晦气!”

  薛长龄闻言,心中一股无名火登时窜了上来,忍不住向她怒目而视,道:“你这刁奴,莫以为你是摄政王派来的人,便不必守规矩了!”

  春嬷嬷一愣,看薛长龄这副神色,冷笑了一声,刚要出声,却听薛长龄又道:“你方才也听见了,燕七爷是戍卫边疆的忠臣良将,身上这伤,也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受,你若再出言不逊,我便当真报到薛监军和凉州王那里去,再让摄政王评判评判,就凭你这刁奴方才所言,是不是该治个罪!”

  春嬷嬷闻言登时吃瘪,眼珠一转,心里琢磨着,也不得不承认薛长龄说得有理,若这话让薛监军与摄政王知晓了,只怕为了安抚凉州王府,也会对自己严惩。

  薛长龄看春嬷嬷不再言语了,这才满意了些,只是看着屋中影影绰绰的微弱烛火光,这颗心紧紧悬着,怎么也落不下。

  身旁的小厮适时上前,道:“七夫人,偏房已经收拾好了,烦请您委屈一下,先暂入偏房歇息可好?”

  薛长龄踮了踮脚看向屋内,却什么也看不到,虽然心里焦急,却也没有法子,只能点点头,顺着小厮的指引前去偏房,在小厮将要离去时,还不忘嘱咐道:“若是郎中出来了,或是他醒了,来提醒一声可好?”

  小厮恭敬应是,吩咐一众奴婢进屋呈上了好些饭食糕点,薛长龄坐在一旁由着侍女给她将头上的凤冠拆下,看着满桌珍馐佳肴,却没什么胃口。

  而此时婚房之中,床榻上的燕执缓缓睁开双目,眸光之中已不复病弱温和之色,反而满是凌厉的肃杀之意,一双冷眸看向圆脸小厮,道:“阿褚,人进偏房了?”

  阿褚恭敬应是,道:“已经按七老爷的吩咐,派人监视着呢。”

  燕执不知在思忖着什么,闻言只轻轻点头,而那郎中则一脸不屑地看向他,道:“不就成个亲,你说你至于吗?”

  燕执沉默不答,取了郎中药箱里的帕子往唇角胡乱一擦,只听郎中又道:“我看这位长公主不错,方才在门外还出言维护你呢!”

  燕执目光寒凉,依旧回避着郎中的问题,只道:“烦请陈郎中再施针几次,这一个月,都不必让我站起来了。”

  陈郎中叹息一声,一边开始摆弄着手中的针,一边道:“好,都依你!”

  燕执闭上双目之前,看向阿褚,道:“若是主院那边来人,知道怎么办吧?”

  阿褚干脆利落地应下,燕执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双手交叠在胸腹之上,手指摩挲着方才她柔软的身子所触碰的地方,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亲,是真不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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