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论语》当略知孔子生平,我们从《史记·孔子世家》来认识孔丘及其时代 。
(10)孔子遇到晏子这个狐狸精
景公问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岂得而食诸!”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这件事反映了先秦时代曾有一个非常好的学习传统。
国君主动向知识分子请教,而不是用他的权威统领、压制知识分子的言论,甚至打压他们的人格尊严。
齐景公也确实遇到了麻烦,在他主政年间,齐国朝野并不太平。他自己好排场,好享乐,百姓的生活却非常糟糕。这时,齐国的田氏一家却暗中收买民心,兼并其他大族,势力壮大,危及齐君。
这种现象当然不止在齐、鲁之间,晋、楚、燕等国都存在权臣势大,把持朝政的局面。
所以孔子回答齐景公的是一个理想的政治状态:君、臣、父、子各守其位分,维持应有的秩序,不僭越“礼”的规范。
齐景公也很英明,他预见了失“礼”之后可能的遭遇。
但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有口饭吃。
他日又复问政於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
景公说,将欲以尼谿田封孔子。
齐景公再向孔子问政,想要得到具体的施治措施。孔子给他提供了一个原则:节省财政。
齐景公喜好奢华,孔丘敢当面给他讲“节财”,确实很勇!
儒家的施政主张在这里也体现得很明显,就是居上位者先要作出表率,下面的人可以效仿。这叫“化民成俗”。
但齐景公很高兴,这喜悦是真的假的还真看不出来,他甚至提出要将尼谿的田土分封给孔丘,好让他在齐国可以立足。
不过晏婴给他泼了盆凉水。
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
春秋战国是一个“神仙打架”的时代,诸子百家纷纷登场,他们的对话乃至思想争锋绽放出了耀眼的智慧光芒。
这段话在《墨子·非儒》一篇记录得更全面一些。
晏子对儒者的评价是“四不可”。
1.能言善辩,不遵循法度。(韩非子曰“儒以文乱法”)
2.傲慢无礼,不是做臣下的态度。
3.丧事奢华,不可形成风俗。
4.四处游说,不会为一个国家着想。
这四点在春秋时代可能都符合当时儒者的特征,孔子自己或许想改变世人对“儒”的印象,所以后世之“儒”从他开始有了新的含义。
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闻。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风俗,非所以先细民也。”
周公制礼作乐,可是到如今几百年过去,早期的礼乐已经难考了。但孔子却弄出一套繁文缛节,仪式繁杂,几辈子也学不完,正当壮年的学者也搞不清楚。国君若要用它来变更风俗,不能从百姓开始。
晏婴这里表达得很清楚,直指儒家的要害,就是礼节太多太杂太难。
这段话里,晏婴称孔丘为“孔子”,是司马迁的笔误。晏婴比孔丘年龄大很多,而且这里对齐君称外人,直呼其名为是。
《墨子》中以“孔某”呼之,明显带在贬意。
后,景公敬见孔子,不问其礼。
异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齐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闻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鲁。
齐景公终是听了晏婴的话,不再向孔丘问礼了。“敬见孔子”,这个“敬”是表面礼遇,实则坚拒。
孔子来到齐国,本意是想说服景公来施行其政治理想,用礼乐来改变齐国的风俗。但是齐国君臣都不吃他这一套,而鲁昭公此时的处境也艰难,求回鲁国而不可得。
孔子没办法,只好返回鲁国另谋出路。
《墨子·非儒》记载“孔某乃恚,怒于景公与晏子”,并将后来发生的田常代齐等历史重大事件也归罪于孔丘的阴谋,就感觉编得过于离谱了。
孔子与晏子之间还有其他故事,记载在《晏子春秋》《孔子家语》《墨子》等古籍中。通读这些相关资料,会发现司马迁的史料选择还是比较审慎的。
一方面,他考订各家不同记载,选取最为可靠的资料。比如《墨子·非儒》有晏子评价孔子的两大段话,提到“白公乱政”的事件发生在孔、晏两人死后,司马迁整体删汰。
另外,为了保持行文的简洁与主次分明,他只选择最能体现人物性格、思想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