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行瑫从供桌上的瓦罐里摸出几枚铜钱,递到接生婆手里,充满感激地说:
“李婆婆,让你辛苦了整整一夜,这几个钱太少了,实在拿不出手,你就买几个糍粑当点心吧。”
李婆婆坚决推辞掉酬金,说:“卢家老爷,你这是干什么?乡邻乡亲,谁家没个大事小情的?去吧,快去看看你的小宝贝吧。”
卢行瑫被李婆婆推进了里屋。
夫人李氏倚靠在竹床上,面色虽然苍白,却也充满了幸福、满足的微笑。卢行瑫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用布巾给李氏拭拭额头上的汗,深情地说:
“夫人,辛苦你了,卢家的香火,总算得以延续了!”
“老爷,咱们该感谢观音菩萨,是救苦救难的观音给咱卢家送子来的。”李氏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卢行瑫久久注视着襁褓中的新生儿,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意……
“嗒、嗒、嗒……”门外传来清脆的木鱼声。
李氏侧耳听了听,对卢行瑫说:“老爷,门外有僧人化缘呢。”
卢行瑫为难地摊开双手:“可是,我们家徒四壁,实在……”
李氏说:“没有多,也有少呀,佛菩萨看重的是一片诚心。”
卢行瑫点点头:“是的、是的,布施无多少,全凭广济心。家中尚有几枚铜钱,接生的李婆婆不肯收,就布施给和尚吧。”
他拉开房门,两位容貌奇特的僧人站在篱笆外。卢行瑫合十道:“两位大师,早餐尚未做,家中只有铜钱数枚,请师父买油供佛吧。”
一位老僧说道:“施主,贫僧今日一不化斋饭,二不乞香油钱。”
卢行瑫不解地问:“那,二位大师……”
老僧道:“贫僧两人是来给檀越道喜的。”
卢行瑫惊奇地问:“我一个被流放的人,何喜之有?”
老僧笑道:“檀越,今晨是否喜添男丁?”
卢行瑫更加震惊,反问:“大师怎么知道?”
两僧相视,神秘地笑笑:“檀越,能否让贫僧一见?”
“大师请。”
卢行瑫将两位神秘的僧人让进室内,两个僧人走到床前,刚想仔细观察新生儿,新生儿忽然睁开了眼,脸上显出一种古怪的神态。
好像,他认识两位怪僧似的。
两僧双手合十,竟对小儿行礼。
卢行瑫夫妇被僧人反常的举措弄得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
老僧又对卢氏夫妇合十鞠躬,道:“恭喜两位得到了千年难逢的麟儿!将来不但可以‘慧’施一切众生,亦‘能’弘扬宇宙大道,其成就直追孔、孟、老、庄。因此,希望两位替他取名‘慧能’。”
卢氏夫妇口中悄声重复着“慧能”这个名字,不知何时,两位僧人已悄然而去,不见了踪影。
一轮崭新的朝阳高高升起,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照在这新生儿,小小慧能的脸上,仿若一枚红艳艳的金苹果。
“慧能——”
随着一声呼唤,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从街上跑了回来。他推开柴扉,走到正在缝补衣服的母亲面前,说:“娘,你喊我?”
李氏说:“能儿,去水田里喊你爹回来,老家范阳捎来了书信,让他赶快回来看看。”
小慧能快快乐乐地蹦着、跳着走出了院门。
李氏盯着小方桌上的一个大信封,不知不觉,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渐渐地,信封中间的那两条红色的条杠,幻化成了一匹大红色的绸缎;于是,欢乐的锣鼓、喜庆的唢呐声由轻变重,从遥远的地方向她传来,越来越近……
丈夫卢行瑫身穿官服,头戴纱帽,披红戴花,被众多官员前呼后拥送上了一顶绿呢大轿,颤颤悠悠抬进了一座高大威严的衙门……
这是丈夫自从被贬到岭南以来,几乎天天晚上做的一个梦,一个期盼了18年的美梦。成婚以后,他也曾多次满怀希望地向李氏描述过官复原职的情景……
“夫人。”
李氏手一哆嗦,缝衣针扎破了手指头。她也从梦幻中醒了过来。
卢行瑫半开玩笑地说:“夫人,看你喜不自禁的样子,心里想什么好事呢?”
李氏脸色飞红,用嘴吮吸着扎破的手指。
卢行瑫急切地问:“范阳有书信来?在哪儿?”
李氏点点头,眼光瞟一瞟小方桌,说:“半晌的时候,县衙里的差役送来了一封书信。我不识字,我估计是范阳老家寄来的。”
卢行瑫边走边吟道:“漂泊岭南十八载,鸿雁迷踪姗姗来……”
小慧能悄悄问李氏:“娘,娘,为什么每次听到范阳的一点儿消息,我爹总是这样呢?”
李氏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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