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知青:与记忆深处小木桥的心灵对话

怜珊来看过去 2024-10-19 22:57:02

在我人生的旅途中,不知道走过多少石拱桥、钢梁桥、斜拉桥、悬索桥……然而记忆深处,最难忘的还是曾经上山下乡落户苏北云台农场张圩作业区云山河上的那座小木桥——它陪伴了我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岁月,留下了我不畏艰难奋力向上的生命足迹 !

如今一代知青皆己老去,思念却隨着年龄增长越发浓烈悠长。每逢夜深人静难眠之时,恍惚中我能看见那座遥远的小木桥,听到它在向我轻轻诉说——

云山河上的小木桥 左起第四人为作者

“我是横卧在云山河上的小木桥 ,当年和南京、苏州等地知青朝夕相处 ,后因年老体衰离开人间 ,但与知青共度春夏秋冬的难忘之情 ,仍然记在心里。

“当年的知青也没有忘记你呀,每次回第二故乡寻觅乡愁,都和你小木桥亲密接触 。岁月变迁,后来你变成了小石桥。 ”

“上个世纪60年代,大批南京 、苏州、淮安的知青来到云台农场 ,昔日人烟稀少 、满目荒凉的盐碱滩开始热闹起来 。为了便于管理,避免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以我小木桥为界 ,桥北住女知青,桥南住男知青。男女知青欲有明来暗往,那是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当时连队的食堂在桥北 ,众多男知青每天起码有三次从我身上走过。其中有一位男知青每天拎着圆形的饭盒,披着朝阳放歌“我为伟大祖国站崗”,踏着晚霞唱响“我为祖国献石油 ”……

知青充满朝气的歌声给无边的盐碱荒滩增添了青春的气息和新生的希望。”

“哎呀 ,那个男知青就是我呀——陈国雄!如今,我已垂垂老矣,旦还未痴呆,真想执笔写一写记忆深处的小木桥。”

“别看我小木桥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当年我可是张圩作业区最佳景点 ——站在小木桥上 ,脚下是碧水流淌的云山河,背后是白云飘飞的云台山 ,知青群体中唯一拥有照相机的归国华侨蔡必水 ,无论是拍集体照还是单人照,都会选择我与之相伴 。”

小木桥成为最佳摄影点

“ 所言极是。我常常打开旧时的影集 ,许多发黄的照片都是与你——小木桥的合影 。”

“我记得春风轻拂的夜晚 ,当皎洁的月光挥洒大地,苏鸿喜、马太平、哈承俊、夏子成等颇有艺术天赋的知青,集聚在小木桥上亮开歌喉,云山河上就会飘荡起‘山楂树’、‘三套车’ 、‘哎呦 妈妈’ 等优美的旋律。游子离家,那歌声多少有点思乡念亲的愁怅,但更多的是繁忙劳动之后,自我消除疲劳的娱乐,每每歌声响起,便有农家的孩子来倾听,音乐的种子开始在幼小的心灵萌动……后来不知为什么 ,美妙的歌声突然消失了 !”

“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日子里 ,这些传唱至今的世界名曲,都被认为是资产阶级黄色的靡靡之音,凡是传唱这些歌曲的知青,大多被认为是思想颓废、散布小资产阶级情调而受到了不公正的批判。面对无形的政治压力,他们不得不锁住了自己的歌喉。值得庆幸的是,也许正是当年知青飘逸的歌声 ,催生了一位农家孩子的音乐梦,如今他已是我省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池文杰。”

“农场的夏夜星空清澈一览无余,是观察天象的最佳之地。记得月淡星朗的夜晚,曾是南京少年宫天文小组成员的严家荣,身边便会聚拢不少知青, 听他讲解天文知识。他们仰望星空指点苍穹,辨识着一个又一个星座 ……其中,有一个姓袁的靖江知青,虽然只是初中生,但好学上进,总是问个不停……”

严家荣(右一)岀席 2000年 “同一片天空”海峡两岸天文爱好者交流会

“严家荣进城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江苏省天文学会副秘书长 。看来,他的成长也有你小木桥的一份功劳 !那位好学的靖江知青袁凯飞更是不得了,已是全国最大民营造船企业——江苏新时代造船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党委书记兼总经理。公司拥有50万吨级船坞,能制造比航母还大的海轮。”

民营船业领头人——靖江知青袁凯飞

“我记得稻金棉银的秋天 ,住在桥北的女知青便会叽叽喳喳欢快地从我身上走过 ,陆小荔、王志印、戴慧娟等女知青,正当妙龄魅力无限,银海采棉恰似连天接地的图画一幅。每当劳动归来,丰收的喜悦荡漾在姑娘的脸上,她们常常会倚着桥栏以河为镜,把美丽的倩影倒映在云山河里。”

正值芳龄的苏州女知青王志印(左一)与戴慧娟正在银海采棉。天地之间,如画一幅

“现在她们都成了奶奶、外婆啰,好在心态依旧年轻,身姿风韵犹存,幸福地享受着含饴弄孙之乐。”

正在采棉的南京女知青陆小荔(左一),如今己有两个可爱的孙子。农友戏称她為“二奶”

“冬天是上河工的季节 。我记得那寒风凛冽的冬晨,杨文斗、徐志庠、郝侠放、蔡冬朗等男知青,便会推着装载简单行李和铁锹的小推车从我身上走过 ,车轮碾压着桥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仿佛是在鼓动他们‘上前线立新功 ‘,颇有点当年淮海战场民众小车支前的味道。”

“当年最艰苦的工作就是上河工 。也许是他们付出的太多 ,这四位知青都已离开了人间。据不完全统计,当年落户张圩作业区的219位南京老知青,大约有60多位已到极乐世界报到。有的走时,连手机也未用过。与之相比,健在的知青是多么幸福,珍惜啊!”

“我还记得每逢节假日的清晨,靠近小木桥的树林里,总有几个知青嘴里‘呜哩哇啦‘的不知在说什么 ,后来听说他们是在自学英语 。在那‘知识无用‘的年代 ,他们学好了又有什么用?!”

1991年,张亚图以访问学者身份公派美国纽约大学数学研究所

“机遇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 。在小树林里自学英语的知青是张亚图、张亚茵兄妹和马明明。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 ,他们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大学深造,后又出国进修,学成即归报效祖国,成为所学专业的栋梁之材。他们的经历证明——付出永远是成功的铺路石!”

2015年,马明明在瑞士日内瓦湖畔

“当年也有一些令人痛心的事情发生。记得有一年冬天,一位姓A的男知青不慎将一尊毛主席的石膏像打碎,他惧怕被打成反革命,便偷偷地把石膏碎片扔进了云山河。此事被揭发后,当权者责令他下河去打捞石膏像碎片 。时值寒冬腊月,作为小木桥的我 ,亲眼目睹他陷入齐胸的冰河,无助且痛苦地打捞根本无法打捞的石膏像碎片……”

“这是出自派性斗争的人性折磨,也是荒唐年代的历史印记。张圩作业区曾有四位知青被错误逮捕且判刑,后来全部平反。往事不能回首,但历史的教训应当记取。”

“随着时间的推移 ,下乡的知青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小木桥仿佛成了天上银河的七夕鹊桥,为一对对男女知青牵线。多少知青相约在月下的小木桥上,相互倾吐醉心的甜言蜜语,留下永结同心的海誓山盟!之后,云山河边便筑起了一个个扎根农村的爱的小屋,小屋里传出了婴儿的啼哭与笑声……已经容貌初变的农场更加充满生机 !”

当年知青居住的爱的小屋

“有你小木桥牵线,成全了张圩作业区几十对美好姻缘。令人欣慰的是——遍尝生活酸甜苦辣的对对知青,没有一对半途分手各奔东西,皆已携手并肩走到今天,印证了白头到老的铮铮誓言!”

笔者心中永远的小木桥

夜色褪去,朝霞临窗,朦胧中貌不出众的小木桥,又融进了绵延百里云台山的晨雾中……然在我的记忆深处,相伴青春岁月的云山河上小木桥,永远是那样清晰 ,那样亲切 ,那样眷恋,那样美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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