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有人如何说《琅琊榜》的权谋很幼稚,还是说《琅琊榜2》有黄教主就不会看来彰显高明(其实还是傲慢),都难以影响我会第二部中家国情怀的动容。长林王这个形象设计得好,孙淳老师演得也好。最令我感动的,是长林王临终时对萧平旌说的话:
“为父有三大幸事。第一,得遇先师指点,化解了一身怨气;第二,得遇明君,从来没有被猜忌过;第三,家庭和睦,有你和平章这样的好孩子。”这三件其实是一件——化解怨气。不仅如此,长林王的所有作为包括应允萧平旌抗旨消灭大渝皇属军,再后来没有发动关系给萧平旌解围,甚至出任摄政王没有推脱,都以此为基础。长林王接任摄政王是我看过的所有影视作品中最真的一个,真就真在他没有假惺惺去推脱,接得正气浩然。因为他没有怨气,所以不会在这个地位上胡作非为——觉得自己吃过亏,要找补,要报复。怨气,是难以排解的,因为它不易被察觉。我们常说的觉,浅表的觉于念;深一层,觉于意;但很难很难觉于气,因为此时的气已经与自己“打成一片”,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所谓“一念清净”,清净的也只是一念,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当前受干扰的一念确实能被清净,功夫深一些的能做到“念起即觉”,也能“觉已不随”,但下次掉进生发的土壤还是会再生的,因为种子在;所谓“种子”,就是意,意就是“我一定要怎么着,或者一定不去怎么着”。现在正值暑假,“不想写作业”这就是意,有这个意在,导致行为的念就要各种冒出来:玩玩笔、上上厕所、喝喝水,都被喝止了,哪怕手上没了东西,还要抠抠手指头……无数“按下葫芦浮起瓢”的结果就是因为背后的意始终在;如果你捶得够狠,打压了意,各种小动作都没了,开始动笔,结果半天憋出来三行,你带他去哪个兴趣班他就去哪个兴趣班,带他去哪补习他就去哪补习,但最后的结果反馈如雷霆暴击,并且一种“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这总行了吧”如同吃了苍蝇般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就是怨气使然,是土壤。土壤走到哪,种子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念,纯纯在脑子里,觉察最易;意,在脑子和心之间,觉察要更难;情,在最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觉察最难。这三重很像中医的人体六道防线,每两道是为一重。在表,在脏,在腑。发汗可解,这最容易分;排石可解,有和身体合一的趋势,想排就要费些气力;阴实难解,肿瘤和身体不分彼此。念、意、情,就是表、脏、腑。中医有表里之说,如小肠和心脏是表里,脚热代表小肠热,小肠热代表心脏功能良好。我发现一个联系:念、意、情和表、脏、腑,也是表里。比如我们发烧了,这是表出了问题,那脑子里就希望自己赶快好起来,剥离得很开,只此一念,清楚地知道自己好得起来,只是暂时不会再想着烧烤和啤酒;病重了一点,比如得了个肾结石,这是脏出了问题,那就会被这个阴影缠绕着,可能忙时暂时会忘,但总想着赶快排出来,而且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排出来,人和病的联系更进一步;最后是腑出问题,那就会始终被笼罩着,整个人跟着意志消沉,人就是病,病就是人。这是我打了个比方,在病态哪怕仅仅是发烧中做事,效率和结果都要大打折扣。也就是说,如果被念、意、情深刻影响着,人之气象就会和“正”字渐行渐远。歪念必植根于歪意,歪意必深陷于歪情。所谓“读书能变化气质”,可不是什么书都读,尤其是职场类、经融经济类等搞对立,迎合读者口味的内容,那是“固化气质”的。我在前文《自在局中人》中说了:凡中性在前之表述,如“思无邪皆是正途;凡相对之中取其一者,如“独立思考”皆是邪路。“不要试图改变别人的想法”,这条见解很有想法。想法只是最浅表的念,只是意动。会看人者大多能从念看出意,也就是“听话要听音”,然而这种所谓的看人大多只是职场中的观察动机,是“谁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的利益拿捏。也就是说,我们改变不了别人“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但凡事都不绝对,单对普通人来说,实质上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暂时的无法改变是因为尚未深入触及情,也就是这个人的成长经历致使其形成的气场。散掉怨气,解开疙瘩,人就能往好的方向转变;用谎言继续蛊惑人心,继续给人心打结,再进行洗脑,就会让人向更坏的方向转化。
君不见被洗脑者全是内心有结之人,和不要改变别人的想法是一体两面,心中没有结的人是无法洗脑的。从传销场面的疯狂,完全可以看出这些人是有心结的,是长期压抑的。疯狂是种需求,传销环境给了他们释放的土壤,一个准备好继续打心结的土壤。这个新的结,会让深陷其中者自以为有能够对冲过往不公经历的作用。过往实际的不公是真的,但对冲是假的,不但是假的,还能让人自以为是真的。这就是洗脑打出新结的作用——让你自觉不公,然后以这个形成内驱力,去做他们要你做的同时也是你自以为能对冲过往不公经历的事。自觉不公,哪怕没有误入传销,很大程度上也会被某些舆论利用,为之冲锋陷阵最终非但不会搏来公允,成为炮灰是大概率。自觉不公,就是带病之体,有个“不公”的气在,就很难分别正与不正。反倒容易被从“不公”切入,顺着捋下去。荀飞盏实际上已经够正的了,虽然是太后和首辅的侄子,但平时就看不惯这二位的做派,但是在萧平旌落难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长林王会联络朝臣跟太后和首辅的势力拉扯一番。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正不下去了,这是他的真实内心。如果在这个时候由着他的想法,长林王给他安排任何事,他都会做。这是他自己送上来的,但凡长林王有一点邪念,就能把他利用得通透。实际上,这就是荀飞盏因对太后和首辅长期不满而产生的怨气。禅宗所谓“情生智隔”,这是因果,当下情生,则当下即迷,和荀大统领之前是不是正毫无关系。长林王那句“一手拉出个长林党来”,暴击了荀大统领。智者之所以在强者之上,正是因为智者心中无怨,心中无怨,才能心热冷眼。眼冷,则不为所动。醉心于争顶权谋者不过是慕强,无非怨气招徕,早已和智者之途南辕北辙。强者自有上限,智者心若汪洋。强者之怨,如雄才大略者晚年之狐疑——杀出来的,要杀回去;诈出来的,要诈回去。不是他们糊涂了,而是他们老了,要结账了。这账册,上天存一本,人心存一本。所谓“人心不古”,只是心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