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门阀公子后》作者:青山问我

冰悦谈小说 2024-04-16 03:35:34

《错撩门阀公子后》

作者:青山问我

简介:

◆无心者勾引●清醒者沦陷◆

罗纨之不愿意被家族送到谢家为妾。

听闻谢家受宠的九郎最怜香惜玉,只要诱动他在谢老夫人面前说上几句好话,自己或可幸免于难。

只是这纨绔子还有两副模样。

人前笑眼盈盈,春心易动,人后任她撩拨,如隔岸观戏。

实在难办得很。

某日春夜雨歇,她伏在谢九郎膝上可怜垂泪:“若九郎不答应,阿父就要把我送给谢三郎为妾了……”

对方笑问:“三郎有何不好?”

罗纨之理所应当道:“他年纪已大,哪有九郎年轻力盛呀!”

谢九郎似笑非笑。

本以为一切进展顺利,罗纨之突然得知眼前这个居然是冒牌顶替的!

她惊愕异常,立刻使计脱身,去找那真的。

谢九郎好哄,两三天就答应替她说情,还请她吃茶。

她欣然赴约,冷不防见到早被她抛之脑后的冒牌货眸光幽暗地坐于上席,听谢九郎喊他三兄。

*

谢昀身为门阀宗子,如圭如璋,珺璟如晔。

少居高位,备受瞩目。

出门在外为方便行事,顶了幼弟的身份,却被一貌美女郎缠上。

原以为这手段了得的小娘子是想飞上枝头。

谁知她觉察他身份后,竟弃之如敝帚,避之如蛇蝎。

那他非要抓住人好好问上一问。

他哪里不年轻,哪里不力盛了?

谢三郎:

起初:我不喜欢这女郎。

随后:我怎么会喜欢这女郎?

再后:呵,这女郎待我没有真心。

最后:我要让这女郎爱我。

阿纨:

起初只想找个靠山。

后来发现是个甩不脱手的烫手山芋。

最后自己居然能在权贵多如狗的建康横着走了?

精彩节选:

春雨牵丝,庭院里丹青淡剥,几簇芭蕉斜依在廊柱,苍翠欲滴。

一对主仆提着沉重的食盒,拂开润湿的叶片,拾阶而上,没防廊上正有人候着,见她们都低着头,便冷笑着伸出手。

映柳正好抬头望见,吓得魂都要飞了,挺身去挡,便被那女郎一推,从浅覆苔藓的石阶滑下,带着虚掩的食盒重重摔到地上,几盘只剩余温的菜混着碎裂的碗盘撒了一地。

那逞凶小娘子见推错了人也没恼,昂首踏出一步,双手叉住腰,怒气冲冲朝原本想推的那女郎道:

“别以为阿父要将你送给谢三郎你就能趾高气扬,不把我们看在眼里!妾是妾,就像你娘一样,是可以随便打发的玩物,谢家门阀显赫,你就是给谢三郎提鞋也不配!”

“罗唯珊。”那女郎放下手里的提盒,抬起脸来,嗓音轻柔地直呼她的大名,隐含警告。

那被叫作罗唯珊的小娘子顿时眼皮一跳,脸皮发紧。

不是因对方的无礼,而是眼前这张忽而抬起的脸实在太让人窒息了。

不过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娘子,在她还在为敏感易红的皮肤烦恼时,罗纨之却可以日日顶着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招摇。

皮肤莹白无暇也就罢了,偏生她五官还生得惊艳,眉弯如柳,水眸潋滟,小巧的琼鼻下一张含粉染朱的唇,或嗔或笑都勾人,任谁看了都会说她是罗家女里……甚至全豫州最好看的那个!

罗纨之没管她,几步走下台阶,先扶起自己的婢女映柳,检查了她没多大事,微蹙的眉头才松了开来。

“我在同你说话呢!”罗唯珊不习惯被忽视,气得险些要冲下来和她理论,不过外面飘着雨丝,万一弄湿了她新做的绫罗破裙那便不美了。

罗唯珊气呼呼盯着无动于衷的罗纨之,女郎素淡的拼幅间色裙几乎和不远处雨中嫩绿融为一体,仅腰间绣缠枝纹系带略鲜艳,更凸显出她腰肢纤细,胸脯丰腴饱满。

连身段都浑不像青涩的小娘子,究竟怎么长的!

罗纨之不知她这位嫡姐心里早想到他处去了,只回她先前的话道:“五姐姐也说,妾不过是个玩物,我被父亲送去给谢三郎当玩物,姐姐生什么气?”

罗唯珊唇瓣蠕动了几下,到底不想自打脸,说不出反驳的话。

可她那双就要喷火的眼睛里满都是:那可是谢三郎!

整个建康城的女郎听了他的名都走不动路。

身为谢家宗子,谢三郎身份高贵,容貌风仪皆是上乘,连素有美名的萧郎都叹然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可想而知那气度风华该是何等绝伦。

罗纨之像是察觉到她不便宣于口的心思,盈盈水眸睨向她:“还是说,五姐姐觉得这是天大的福分,你自个想要?”

“谁要做妾了!你不要脸!”罗唯珊满脸通红,分不清是气得还是羞的。

罗纨之没再吭声,略一瞥远处行来的几人,便眼睫低垂。

罗唯珊把她的反应当做默认,气急败坏:“好啊!我要告诉阿父,你竟敢羞辱我!”

她话才落,隔着小花园的廊上就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

“要告诉我什么?”

戈阳罗家家主带着管事缓步而来。

他不苟言笑,自带威仪。

罗唯珊不敢据实相告,只能揪住罗纨之不愿听从家族安排一事添油加醋。

罗家主面露不豫,转而责备罗纨之:“九娘,你莫辜负家族为你筹谋的良机,那谢三郎神仙般的人物,多少人为奴为婢也想簇拥着他,倘若不是他亲口提的你,这样的机会是断不会落到你身上的,可明白?”

亲口提的她?

罗纨之微愣,仰脸望向这个她该称为父亲的中年白面男人。

罗唯珊一脸不可置信,比罗纨之还着急:“阿父,怎么会?谢三郎怎么会知道罗纨之这贱……”

“为父的话你们也质疑?!”罗家主不高兴,两个女儿一并吼了。

“女儿不敢……”罗唯珊泪眼汪汪。

罗纨之没吭声,在旁边浓睫垂覆,柔顺婀娜。

即便不特意做出什么姿态,也会让人不由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罗家主打量这个女儿,暗暗点头。

这还只是个小娘子,待真正长大还不知道该怎么光彩夺目,整个豫州再找不到像她这样清艳脱俗的丽姝。

所以这次攀搭谢氏,除了她之外,都不知还能指望的了谁。

思绪一下飘远了,罗家主轻咳了几声,垂眼扫视地上的狼藉,故作不悦地皱起眉,吩咐管事:“这些贱奴惯会偷懒,九娘的饭菜还要她一小娘子自己拿?”

罗管事马上露出同仇敌忾的神情,恭敬道:“郎主说的是,仆下去定会严查!”

罗家主“嗯”了声,转脸又换上宽厚慈爱的眼神,看着罗纨之道:“好了,也别跟你姐姐置气,你且回去歇息,不日谢家九郎会来戈阳,届时你可要好好表现一番,若他回去时肯把你捎带回建康,那就再好不过了!”

罗纨之被父亲的露骨言辞震住。

罗家为南渡建康已经不择手段,连为人最看重的脸面都可以弃到一旁,想从父亲这劝阻可想而知是绝不可能达成的事。

罗家主见罗纨之呆愣,心里不由喟叹,到底是个没见识的小娘子,天大的馅饼掉下来却唯唯诺诺不敢接受,可见是往日大娘子对她不看重,没有悉心教导,但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么多。

他软下态度,又大发慈悲道:

“你小娘病了有多时,让罗管事请个坐堂医给她瞧瞧吧!”

这次罗纨之终于有了反应,两眼先是惊讶睁大而后很快转而孺慕感激,声音微哽道:“是,多谢阿父。”

完全是一副感动地不知所措,想要亲近他这个父亲却又嘴笨的样子。

这孩子只是胆小不懂事,并不是不听话,还是可以一教。

罗家主捋着胡须心情大悦,“好孩子,你听话,阿父会让你得偿所愿。”

罗纨之乖顺点头,罗唯珊却气不可遏。

父亲从没有对罗纨之这样好,都快要盖过她去了。

她正恨恨瞪着罗纨之生闷气,谁知罗纨之那女郎忽而抬眼瞥了她一眼,又飞快躲到罗家主身旁。

罗家主因她这奇怪举动侧目,罗纨之怯怯抬起微湿泪目,好像生怕他会责罚,轻轻唤了声:“阿父……”

罗家主顺着她的视线,把罗唯珊那还未收起的狠毒的目光收入眼底,心中了然。

自己平素不重视罗纨之,下面这些子女只怕没少欺负过她。

“五娘,你身为姐姐不知让着妹妹,是你母亲将你宠惯坏了!令你禁足一个月不得外出,养养性子,可有不服?”

罗唯珊如遭雷击,“阿父,女儿什么也没做,为何要罚?”

罗家主盯着她不说话。

罗唯珊再娇蛮又岂敢与家主相争,很快就败下阵去,两眼通红,抽着鼻子委屈道:“是。”

罗纨之的目光轻轻瞟了眼她,若无其事地敛目。

罗唯珊最爱热闹,每日都要呼朋唤友,驾牛车搭彩篷,禁足一个月还不把她憋坏。

罗唯珊百般不愿地领了罚,罗纨之带着管事派来送饭的奴仆,与映柳一起回小院。

罗纨之与生母月娘住在罗宅的西北角,靠近仆奴的后座房,这是罗府最偏最差的地段。

身为生育过子嗣的妾室,月娘本不该是这样的待遇,更何况她曾是荆州最负盛名的乐师,弹得一手好琵琶,与另一位名叫雪娘的歌女并称荆州双绝。

早些年她也争过宠、斗过艳,自被伤了手再拿不起琵琶后就彻底变成了一潭死水,日复一日沉寂在屋子里。

若不是罗纨之逐渐长大,容貌一年胜过一年,她们母女俩这辈子望到头的日子怕也不过如此。

“大娘子叫你去问话,耽搁了这么久?”月娘其实在意的是家主的安排,可她耳目闭塞,消息不通,便想听罗纨之说起。

“嗯。”罗纨之兴趣缺缺,不愿意提起谈话的内容,安静地将饭菜摆在各自的翘角漆案上,母女面对面跪坐在铺有软红彩花缎的藤席上,用起饭菜。

月娘多次抬眼打量,欲言又止,罗纨之很难装作看不到,只得搁下筷箸,认真看着她道:“阿娘,您在罗府蹉跎这些年,吃过的苦,挨过的委屈都能忘了吗?”

月娘脸色微变,露出戚然神色。

虽说她不再寄希望争宠翻身,可心底还是有不满与委屈。

罗纨之轻轻道:“既是如此,你又怎么忍心要女儿再去为人妾?”

“毕竟是谢氏……”月娘也知道做妾艰难,但光谢氏这两个字眼足以让那些不好都被璀璨夺目的光芒所掩饰。

谢氏门阀豪族,贵比皇亲,里面的儿郎皆是芝兰玉树,任哪一个拎出来都是令人艳羡的郎婿。

只是他们这些高门望族是不与庶族寒门通婚的,所以能进去抬做个贵妾已经是祖上冒青烟,很了不得的事。

面对这巨大诱惑,月娘都忍不住道:“那可是大娘子的亲女都高攀不上的门户,你父亲愿意送你去,也是你的造化……”

罗纨之深深吸了口气,可胸口的窒闷没有一丝一毫散去,她眼睫微湿,连连眨了好几下才没有让自己落下泪来,可就是这欲哭未哭的模样最令人心生怜爱。

月娘见她如此,顿时劝不下去。

罗纨之低声道:“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可罗府上下除了二兄,有谁把我还当做一个人看待,大娘子不许我去族学念书,连阿娘都只教我琵琶跳舞,要我学会察言观色,取悦旁人……”

罗纨之这样抗拒的反应让月娘始料未及,她默了声,半晌才道:“阿娘是盼你好。”

她的出身不高,连累罗纨之也不受重视,她没有办法,唯有倾囊相授,希望她多点才艺傍身,将来也可有所选择。

“阿纨知道。”

罗纨之用素帕轻轻擦了擦眼角,神色顷刻恢复如常,好像刚刚那瞬间的脆弱不过是人眼花。

“……可你父亲已下决心,若你不从,他必心生恼怒。”

月娘了解罗家主,那人年轻时看着还算儒雅温柔,但实则冷酷薄情,心里唯有自己的利益得失,罗纨之要是违逆他,只会惹来他的责罚。

“难不成你要搬出庾十一郎……”

罗纨之打断她,“父亲的决定岂是能轻易左右,我唯有釜底抽薪才可一试,谢家九郎不日要来戈阳,他最受谢老夫人宠爱,倘若由他开口拒了这件事,父亲也奈何不了。”

月娘见罗纨之胸有成竹,不忍泼她凉水,可也没忍住道:“你怎知谢九郎会愿意帮你,我听闻这谢九郎对其兄十分亲近,凡有言行对他无状的,都会被他狠狠斥责,可见兄弟俩关系极好。”

罗纨之也并非病急乱投医,而是有七八成把握才选了九郎下手,她讲起一则听闻:

“一年前,富商严舟宴请谢氏兄弟,为劝贵客多饮,言若有不能劝饮者,先斩其左手再斩其右手,最后杀之,三郎心肠如铁,岿然不动,九郎心慈好善,烂醉而出,谢家九郎对全然陌生的侍女都有如此善心,又怎会不救我于水火?”

“你说的水火指的是他顶顶要好的兄长。”月娘并不乐观,一言指出:“他只会觉得你这小娘子有眼无珠……”

“阿纨明白,心里有数。”罗纨之已经下定决心,眼神坚毅,不易动摇。

月娘看懂女儿的心思,“谢家郎君毕竟不是庾家小子懵懂年少,只看了你几眼便偷偷动了心,更何况倘若那谢九郎……”

月娘话未说完,又止住。

但罗纨之已经猜出她的心思。

不外乎她若是蓄意亲近这谢九郎,万一叫他看上怎么办?

月娘闭嘴不说是不想她有所戒备,好让她即便成不了三郎的妾,顺其自然做九郎的也好。

可她不知道,谢家九郎啊,可是当众许诺过有妻无妾的郎君。

门阀大族的人讲究言出必行,他若是纳妾打脸,可是会遭世人耻笑的。

细雨缠绵数日,终于放晴。

戈阳的城门,一队足有上百部曲簇拥的车队隆隆而来。

直擎的谢家旗帜随风招展,车壁上的谢家族徽闪闪发光。

戈阳的春光从未这般的璀璨耀眼。

诸人翘首以盼的谢家九郎,来了。

谢九郎进城翌日,各家拜访的帖子如雪花般飞到他下榻的居琴园,但无一没收到了婉拒的回礼。

据闻这位尊贵的谢家郎君舟车劳顿,需要休整一段时日。

罗家人见不到谢九郎,但罗纨之还不能完全把心放下。

她想在送妾一事被拉到明面前,先跟谢九郎见上几面,好歹摸清他的脾性,才好行事。

不过她没有钱也没有名声请动那些能上天入地的游侠,只能用小钱打动缺衣少粮的乞儿。

乞儿比独来独往的游侠好在他们消息互通。

没过两日,罗纨之得知那位据称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的郎君并未在居琴园里歇着。

他不在居琴园,那会去哪?

罗纨之靠在窗边,撑腮眺目。

视野的尽头,罗家的白墙黑瓦之外,除了湛蓝的碧空还有隐隐绰绰的青山绿影。

戈阳迟山素有豫州第一山的美名,上有一座停云观,常有名人雅士清谈论道,也是品茶赏景的绝佳去处。

罗纨之并不确定谢九郎是不是躲山上偷闲,但左右无事,她索性找了个为老夫人祈福的名头,请父亲允她去停云观。

罗家主为弥补多年来的薄情,近来喜欢在她面前表现宽宏与慈爱,随意叮嘱了几声注意安全就应了。

向来行事不落把柄的罗纨之还特意沐浴斋素后才乘坐罗府最简陋的老牛车,去往迟山。

老黄牛懒散慢行,和铃轻荡,声音被熙攘的市井声掩去。

在沿街吆喝叫卖声当中还夹杂着几声“谢家郎”“谢氏”,这些长戟高门的传闻就像是志怪小说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奇闻总让人津津乐道。

连映柳都听到不少,时不时倒豆子般向罗纨之倾诉。

譬如谢三郎有洁疾、谢三郎的侍婢都通琴棋书画、谢三郎饮酒只饮千金酿、谢三郎喜欢养猫……

还有就是那美人劝酒的事,让谢氏三郎和冷酷无情挂上钩。

牛车里,映柳眨着眼,真心实意地劝道:“娘子,谢三郎虽好,但不如九郎温柔,不妨换之。”

罗纨之忍俊不禁。

“他与谢九郎身份不同,有可为也有不可为,身为谢家宗子,岂能由人牵着鼻子走,我想他身处那个位置,最不喜被人胁迫。”

映柳好奇:“这么说小娘子觉得他没错?”

“我可没说他无错……”罗纨之被问住了,良久后才低声道:“或许,错的不是他高高在上,错的只是我们身份低微。”

停云观在迟山半腰上,黄牛拉着车吭吭哧哧爬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正值春光大好的时节,停云观前门庭若市,各家的牛车占满了空地,青烟如云腾腾升起,渺渺如仙境。

映柳少有机会来此玄妙之地,不由睁大了眼睛,感叹道:“比庙会还热闹!”

罗纨之戴着幕篱从牛车钻出时已经大感不妙。

外边乌帽红裙、衣香鬓影,多的是年轻女郎身影,可见来迟山撞运气的“聪明人”不止她一个。

在如此热闹之地去寻那躲闲的懒散人,这不好比开山采珠,磨砖成镜?

趁着入观参拜,罗纨之把停云观每个角落都逛了遍,彻底死了心。

谢九郎绝不可能藏在停云观,她算是白折腾了一趟。

映柳不忍见她泄气失望,哄道:“反正天色还早,九娘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难得出来一趟,映柳也想多玩耍一段时间。

什么地方想去?

罗纨之望向身后,山石嶙峋,树木葱郁,迟山山峰上生有株岁数很大的老桃树,还是月娘告诉她的。

她追忆往昔说过一件憾事。

罗家主宠爱她时曾许诺要在芬芳时节为她折一支老桃树的花枝给她簪发,后来她失宠了,此一诺便无疾而终。

罗纨之仰望苍郁高山,轻声道:“我想爬山。”

映柳跑去同罗府派来的车夫和家丁说明情况,小娘子诚心祈福,还要多些时间,又给了些钱打发他们去路边的茶摊歇息。

罗纨之戴上幕篱,从停云观后边的山径拾阶而上。

映柳于体力上不如她,每过一柱香时间就要问上一句“娘子到了吗?”

罗纨之从未登过迟山,只听那些文人骚客赋诗说什么“今朝我辈采云去,披星戴月迟迟归”,说的就是迟山高。

可是她抬头望山,并不觉得此山高不可攀。

纤指从帷幔里滑出,罗纨之指住路边一处凸出的圆石,“不若你坐这歇会,我再去前面瞧瞧,至多天暗,我就回来与你下山。”

映柳拉着她的衣袖,犹豫了片刻,才锤着腿委委屈屈地答应。

唉,这山究竟有什么稀奇物,小娘子这么欣然向往。

其实她们都不知迟山山顶除了一株老桃树之外,还有一座新建的别院,倚山而建,丹楹刻桷、飞檐翘角,在桃溪柳陌的山峰,犹如神霄绛阙。

最险峻处,竟叫能工巧匠造出一座掩在树冠当中的观山亭,可将山景尽收眼底,

此时就有两人正凭栏而望,见曲折蜿蜒的山阶上居然出现独行的登山客,来人穿着淡青半袖齐腰襦裙,裙边领口镶着花边,蓬松柔软的乌发用青色丝带扎出十字髻,手里还拿着顶垂纱幕篱,行如拂柳,身姿窈窕。

是位年轻小娘子。

其中一位郎君突然拍着丹红的护栏大笑起来,面皮上的粉簌簌往下掉都顾不上,还邀后面的侍卫来一同取笑,“你瞧瞧,你家郎君躲哪里都没用,他身上这香味十里之外都叫这些小娘子嗅到了!”

冷面侍卫并不落套,只很有章法道:“郎君有命,生人勿近,她上不来。”

果然,侍卫话还没落多久,马上从山道上就走出好几名高大侍卫,将那小娘子吓得攥紧了幕篱,侍卫与她说了些话,小娘子愣了愣,而后三步一回头离开,好似还依依不舍。

“唉,又一断肠人,谢郎好无情。”庾七郎趴在栏上,摇头惋惜。

“非我之意,何须多情。”

谢郎连看都没有细看,只顾眺望远处,面部被山亭的飞檐阴影笼罩,轮廓被模糊去,依稀能看见他上挑的下颌折连着颈,犹如运笔流畅的线条,寥寥几笔,动与神会,秀骨清像。

这是被吹捧惯了,见这些爱慕他的女郎犹如过江之鲫,便见怪不怪。

庾郎君这厢唱独角戏无趣,绕着山亭走了圈,坐在另一侧从怀里摸出笛子开始呜呜吹了起来。

时下世族文士多恣意随性,哪怕吹得难听也不顾别人死活。

侍卫忍了又忍,都想将他扔下山去。

“胡人乱国,横尸遍野,七郎见了就生出这哀音来?”

谢郎扶栏回首,他的嗓音比庾七郎胡吹的笛声动听许多,低润沉稳,带着丝弦散音的松沉。

庾七郎放下能吹出鬼音的笛子,耸肩道:“除了这哀音又能如何?陛下沉溺江南富足安泰,毫不理会北方的混乱局面,豫州、荆州的刺史养寇自重,眼看着一寸寸土地都给胡人占去,难难难!”

他把笛子在手里转了个花式,睨着凭栏而立风姿卓然的谢郎又道:“戈阳世家满心欢喜,都盼望能与谢氏交好,可以到建康分一席之地,你倒好,一个不见,躲了个干净。”

“我此行有要事,暂不见人是怕有人在背后揭我底。”

庾七郎马上用笛子啪啪啪打了好几下自己的嘴巴子,“不说,某保证不说!”

他转了个身正举手要朝天发誓,忽然余光瞥见下方灿若朝霞的桃树旁立着一道眼熟的身影。

不是那先前被赶走的小女郎吗?

他立刻转了兴趣,“咦,是那小女郎,怎的一心在摘桃花?”

倘若这女郎再往前走走,就能发现这座别院的大门,就能见到躲在里面的谢家郎。

发现新奇事,庾七郎不光自己独乐,还招呼侍卫一同共享,“苍怀过来瞧瞧,是你们郎君自作多情了!人家可不是来找他的,你们还专登去赶人,羞不羞人?”

苍怀挪步去瞧了眼。

果不其然见到先前那女郎一门心思都放在桃花上,正踩住石头伸出手臂折桃枝。

不过她是怎么爬上来的?不是被赶下去了吗?

看出苍怀不解,庾七郎并起两根指头比划解释:

“这有何奇,前有石阶能上,后面也有土路能爬。”

只是山路险,少有人。

庾七郎递了个挑眉:“你怎么说?”

谢郎君罔顾他的取笑,就评论了句:“倒是个固执有勇的女郎。”

“是吧?少见呢!”庾七郎就喜欢看人吃瘪,心想这谢家郎还看不上这些女郎,但也不是所有女郎都对他趋之若鹜!

谢郎君被他依依不饶揶揄也无动于衷,“天色不早,你该下山了。”

这绝情立马就从陌生小女郎移到庾七郎自个头上,令他心如刀绞,捂住胸口假装痛道:“山太高了,劳好心的‘九郎‘搭我一程吧!”

咔嚓——

一枝桃花从树干脱离,带下几片绯红的花瓣飘落,罗纨之收回踮起的脚,忽然间又想起那几个将她从山石阶上赶下的带刀护卫。

戈阳的世家大族里头有几个能使唤得了那等气度体貌的护卫吗?

依她这些年的见闻,若庾家都没有,其他人家更不会有。

那他们来自哪?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罗纨之心跳逐渐加剧,背上都热出了薄汗。

她抱紧手里的桃花枝,赶紧回到先前那条“野道”上。

来时她便觉得此处奇怪,迟山半腰以上并无驰道,若要登山只能循阶而上,她因被侍卫阻挠又不肯放过即将到手的桃花枝,才胡打误撞发现了这条掩映在灌木后的路。

虽是野路,但路面上有许多不寻常的细小碎石,仿佛上特意从他处运来好填平石块缝隙,一些新鲜的桃花瓣被风吹来,被碾碎成泥,显露出两道新鲜的车辙。

罗纨之沿着车辙印往前慢行,时不时退回来反复,终于在太阳曳着余晖时,听见身后蹄声渐大。

她回过头,从幕篱的垂纱里撩开一条缝隙。

与山阶上那几名装扮无二的护卫分作两列,骑马护持着中间那辆深色宽敞车厢,车前是两匹戴着金铜色胸带、红缨的高大白马。

时下的贵族皆喜乘牛车,以示身份高贵,少有人用马车。

罗纨之的困惑只存了须臾,待马车接近,她看清车夫身旁坐着的人,心底又升起惊疑。

“停车停车!”庾七郎袖子飞起,见没人理会,就朝后掀开帘子。

里头的人没有计较他的失礼,依言出声:“停车。”

那道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却有种令人骨酥神迷的从容不迫。

马车缓缓停在罗纨之身旁。

罗纨之挂起帷幔上的垂纱,露出小脸,匆匆抬目,只看见庾七郎身后车厢里锦缎团簇的内饰以及一只持卷的左手,指修润而长,手背上牵出三道笔直的骨线,微隆起的青色血管宛若游龙盘踞其上。

只要她的视线再抬起几分,就能看清里头郎君的脸,可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很快收回目光,朝前边正好奇打量自己的庾家七郎行礼。

庾七郎怔了怔,很快就弯眼笑道:“罗娘子,你怎会在此?”

罗纨之搂住满怀的桃花枝,柔声道:“小娘喜欢迟山上的桃花,我来为她采几支。”

“果然!”庾七郎哈哈大笑,朝后面大大“啧”了声。

罗纨之不知他在笑什么,但是敏锐察觉是与自己,以及车里的郎君有关,她不好深究,便望着他问道:“庾郎君是来赏景的?”

庾七郎摇头,“是来访友。”

罗纨之没有追问,亦没有表现出对他友人的好奇,甚至这会连眼睛都安安分分没有乱瞟。

庾七郎不信罗纨之没有听到戈阳最近的风声,所以更奇怪她这女郎如此沉得住气不打探,难道是谢家郎的美名还不够响亮?

他相信马车里的“谢九郎”定然在平静的面皮之下也会生出一些疑惑。

自己这个谢家郎怎么不叫女郎欢喜了?

庾七郎一想到那个画面,差点忍不住捧腹大笑,费力忍住才问:“罗娘子怎的一人在此?”

罗纨之适时露出为难神色,弱声低语道:“刚才我要到山顶折桃花,半路被护卫阻拦……只能避贵人之嫌,绕路而行,现采花而归,见天色将晚,恐令阿父不悦,不知可否能借郎君车驾顺载,送我下山。”

庾郎君“唔”了声,朝被冷落一旁的车主投去怜爱一瞥,故意道:“罗娘子可求错人,车不是在下的,乃是这位郎君的,你若想借车代步,当求这位郎君才是。”

说罢,他还贴心地把屁股往外挪了又挪,生怕阻了身后郎君灼灼之姿。

谢昀肘撑在蹄形玉几,闻声就将拿书的手垂下。

庾七郎一心想看热闹,他清楚得很,都问到面前了,他也没有非避着不理人的道理。

目光随意递出,只见车外站着一位乌发雪肤的女郎,容貌倒是不俗,不过只是不俗尔,泛善可陈。

恰在此时罗纨之睫羽扬起,盈眸直视。

若说琉璃珠美丽,那更美的便是被光照亮,异彩生辉的琉璃珠。

罗纨之立在夕阳光下,那双桃花眼就好像被柔光照亮的琉璃珠,光彩溢目,那眸转神漾,直令人心魂俱荡。

谢昀垂眸凝视。

这女郎第一次直视他,第一次同他说话,眼中没有雀跃,声音更没有激动,有且简简单单四个字。

“郎君,可否?”

郎君,可否。

好平淡无情的四个字,配不上她那双潋滟多情的眸子。

谢昀微扬起眉。

仿若只是因为庾七郎一句话,这小女郎才顺道问上一问,甚至也不抱有会被答允的希望。

庾七郎骨碌碌转眼睛,留意谢昀的反应。

很想见他露出难过的样子,那一定相当有趣。

谢昀放下书,随手将就要滑落的竹帘重新挂稳,他袖缘上一圈辨绣联珠新月纹,皎皎泛银光,与腕上肌肤交辉相应。

如他们这样的门阀公子,着华服,饮琼汁,秀骨清像,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矜贵与优雅。

罗纨之都不敢久视,因对方像是能灼烧人眼烈日,只可远观不可近赏。

此郎君必是谢氏中人了!

都说谢家三郎容貌最盛,盖过族中兄弟,若这位谢九郎竟已是这样的风华,谢三郎该是什么样的神仙?

不过话又说回来,脾性温和的谢九郎都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那冷酷的谢三郎只怕更加难以亲近。

罗纨之想起见过无数遍父亲冷淡的背影。

她不想为妾,更不想做高门妾,毫无尊严地寄生在主母与郎主施舍之下。

既已经做好打算,罗纨之不会临阵退缩,她将垂下的眸子又重新扬了起来,直视谢九郎,唇瓣略翘,露出个羞涩却期待的浅笑。

谢昀阅人无数,罗纨之年纪尚小,再聪明伶俐也缺少一些阅历和经验,这一垂眼一微笑的举止使得她的心思对谢昀而言,已经呼之欲出。

庾七郎大错特错。

此女折花而来,志在取他。

……也不算是他,而是那个温善可亲的谢九郎。

谢昀想起弟弟的模样,眼睫垂下又抬起,双目变得温和,笑意漾在眸中,“实在失礼,我手下的侍卫惊扰了女郎折花雅兴。”

罗纨之见他忽而眉目温柔,整张脸从冷俊变得昳丽,就似冰雪融化后春风轻轻拂过嫩绿的草芽,繁茂的鲜花,温情暖暖。

这郎君生得烨然若神也就罢了,还有这样温柔的性子,倘若不是当众放话不纳妾,只怕会叫无数女郎牵肠挂肚。

罗纨之愣了片刻,才慌道:“是我冒闯贵地,惊扰贵人。”

谢昀听她声音慌,眼底却不急。

大抵她在心底也不见得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惊扰不惊扰!”没有察觉异样的庾七郎笑眯眯地夹在两人中间和稀泥,还怕罗纨之会被吓到了。

“折花是雅事,美人入美景更是美事。”

“不错。”

谢昀在他身后微微一笑,声音懒懒道:“那劳烦七郎下车去,把位置让给这位女郎吧。”

庾七郎张口结舌,欲扭头说上什么,对上青年的笑眼,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把屁股一溜,从车架的位置跳了下来。

“罢罢罢,知道你嫌我。”

罗纨之心想,这位谢九郎莫不是不喜欢与人同车,现下她要乘车,所以只得委屈庾七郎让出地方。

她惭愧地看着庾七郎。

庾七郎大度,朝她摇了摇手,“无妨,我骑马也可!”

护卫牵出一匹马供他使用。

罗纨之抱着桃花枝坐到了车夫旁,身后不足四拳的位置就是熏有沉水香的车厢,里面坐着那位至今没有主动提起自己名号的贵人。

不主动介绍自己,就意味着日后也不想与她有过深的接触,所以没有那个必要。

与从前那些恨不得把族谱渊源都告知她的郎君比起来,罗纨之清楚地感知到对方对自己没兴趣。

毕竟是谢家郎君,见过的貌美女郎数不胜数,不怎么搭理她也实数正常。

这更令她不解,谢三郎怎会指名要她呢?

马车继续启程。

罗纨之略朝车夫那边侧坐在马车上,桃花枝靠在她的肩头,从她柔软乌松的发丝里穿出,宛若簪在她耳边的花钗。

倘若车厢里的郎君在翻读苦闷书籍的间隙抬眼往外观望时,一定不会错过她精心留出的“风景”。

只是,那位谢九郎始终没有再出声与她交谈,书页间隔着均匀的时间翻动,她一个女郎坐在外头丝毫没有影响他看书的浓浓兴致。

罗纨之坚持了好一会,不由泄气。

谢家郎果真不是简单的人。

马车的速度比牛车快上许多,不到两刻钟已经接近山腰的停云观,罗纨之也没有理由再耽搁。

谢昀叫停马车,罗纨之正要爬下去,忽见后边的庾七郎骑马跟上过来,她心念一动,就从手里抽出一根桃花枝递给庾七郎。

庾七郎虽吃惊,但手比脑快,顺手接下。

罗纨之笑盈盈道:“多谢庾七郎。”这是谢他先前帮自己说话。

“罗娘子客气了。”庾七郎笑道。

罗纨之手里又挑出一支桃花,半扭过身面朝身后的郎君。

谢昀刚想出言婉拒,就见女郎已经在往回收手,好似是临时反悔又不想送他了。

再看庾七郎兴致勃勃别在马鞍旁的那支桃花明显比这女郎准备给他的那支花苞多、枝条别致。

如此区别对待,谢昀也是平生第一次。

他微凝住眼,温声叫住她:“不是送我?”

罗纨之像是没料到他会出声,两只眼睛惊起,迎向他审视的目光,白皙的脸颊浮出红晕,低声:“此礼轻贱,怕配不上郎君高贵,可每一枝都是我费力所得,故而不忍……”

话里意思是:怕他表面装模作样收下,转头就嫌弃丢了,故而不打算送他了。

谢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因为还从未有女郎会这样明晃晃把心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郎君,我不是不谢你,改日、改日……”

罗纨之好似脑子一时迟钝,这么久才意识到自己的“真心话”是何等失礼,急于在他面前解释,以至于话都说不顺。

“改日?”

谢昀轻笑了声。

原来兜兜转转是在这,今日恩,明日谢,明日还不知会生出别的什么恩来。

谢昀看出了女郎用意,唇角弯弯,朝她伸手,“不必,此花足矣。”

罗纨之佯装犹豫片刻,才应道:“多谢郎君。”

一个递,一个接。

桃花枝短暂地被两人的手同时握住。

谢昀感受到对方没松手,反有道柔和的阻力朝后轻拉,半开的桃花瓣柔软轻蹭过他的指尖,他抬眼,罗小娘子掩睫浅笑,这才松手。

罗纨之告辞离去,庾七郎马上就坐回原位,并不是他多喜欢坐近些讨人嫌,而是他实在太好奇刚才谢昀不寻常的举止。

谢昀看着手里多出的花枝,约比手臂长些,断口处还凝着黏腻的汁液,造型也普通,比不得他往日屋中那些精挑细选的切花。

此刻冷静下来细思,实不知他收下这个作甚。

到底还是着了小娘子的道了。

可他不会告诉庾七,白白让人心情大好,只随口解释:“九郎是个心软的,我这样做,不正符合他的性子?”

“仅如此?”庾七郎不信,上下打量谢昀的神情,“刚那位罗娘子可是少见的美人,你从前好奇的那位琵琶名师月珠是她亲娘,她嘛,青出于蓝胜于蓝,你见过她,也就不必好奇月珠生什么样了。”

“她也会琵琶?”

庾七郎想了想,“这我倒是没听说,但十一弟说过罗娘子舞跳得好。”

擅舞?

谢昀似是品味出什么:

“庾十一郎和这位罗娘子关系好?”

庾七郎惊讶:“谈不上要好?为何这般说?”

庾氏是豫州的大族,罗氏虽差上一大截,但也是正经氏族,罗家的娘子平白无故不可能跳舞给陌生郎君看,这类技艺不似琴棋书画,出众者还能博得个有才的名声。

非娱戏之地,女郎们学舞多是为了矫体态、保窈窕,还有就是自娱或是……闺房助兴。

谢昀没有继续说下去。

庾七郎却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我家十一郎和你家九郎一样,也是个温和性子,因为那罗娘子在罗家不易,帮过几回……你还不知道吧,她在家里行九,名纨之,罗纨,精美丝绸也,罗家用两百匹绫罗买了她娘亲,她才得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名……”

罗家女郎其实按辈分行“唯”字,唯珍、唯珊听起来都很宝贵。

由小见大,罗九娘连名都取得敷衍,在家自是不被重视。

庾七郎摇了摇头,对她颇为怜惜。

谢昀把玩手里的桃花枝,慢条斯理道:“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你十一弟,这女郎不简单。”

庾七郎虽知道谢昀看人极少有走眼的,罗纨之先是得了他一句“固执有勇”,后又被他这般暗示处事不良,这是为何?

庾七郎不赞同:“你怎么能对一个小娘子出此恶言?难道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娘子不惹人怜爱吗?”

“我并非九郎,不会怜香惜玉,不喜欢她这样的女郎,又有何奇怪?”谢昀不咸不淡瞥了眼庾七郎,还当他是不是入戏太深,把他当作好糊弄的那个。

庾七郎并非看好罗纨之,就是见不得谢昀一副世人皆醉他独醒的模样,瞅着他摇头长叹:“自古把话说绝的人没几个不回头自打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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