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庙里的文武思辩

文/严学章

汤阴有两个重要的历史人物，一个是羑里城周文王，一个是岳飞庙岳飞。若划分派别，一个道家，一个儒家。周文王的《周易》是对天地人的一种算法，是哲学式的工具书。而岳飞，是儒家忠孝的一个悲剧性范本，刻着忠孝，活在老百姓的口口相传里面。

羑里城我去过多少次，已经记不清了，最重要的是创造了易画，把地支生肖与易理融通，把易经画出来。岳飞庙也去过几次，却没写过文字。这次由汤阴经安阳回北京，在高铁上没事，就写写岳飞吧，谈谈那个遥远宋代的精忠报国，特别是宋代的文武得失。

大的概念是，宋代重文抑武，文盛武弱。宋词是一座高峰重镇，有一大批人物，苏东坡、辛弃疾、陆游、李清照、柳永、秦观等。书法上尚意，以苏黄米蔡为代表。绘画上也很有成就，理念与书法差不多，“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也是很尚意的。宋代的著名武将呢，可能也不少，民间传颂最广的，非岳飞莫属。岳飞是主战派，但皇上赵构想主和，听信了主和派，造成了岳飞的悲剧，也成了整个宋朝亡国的悲剧。赵构不是听信，而是“自信”，心里有个小纠纠，其深刻处根本处在于，高宗赵构要主和，是为了保全皇位。如果让岳飞继续打，把金兵打跑了，把原来的“二帝”弄回来了，赵构的屁股坐得稳吗？赵构坐不稳，赵构宠信的秦桧之流也要遭殃，为了树不倒猢狲不散，唯有主和，唯有把主战派岳飞等铲除掉。围绕皇上的利益集团的“必须有”，岳飞就必须“莫须有”地要被铲除。民族英雄岳飞，根本处是皇权的牺牲品，忠，在这里实质上成了皇权的祭品。

宋朝为什么重文抑武？防止武将专权的历史教训。宋太祖赵匡胤经历了五代十国后期的战乱，深知唐末以来，武将拥兵自重的危险和积弊。唐朝的覆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藩镇割据、武将权力过大导致的。为了防止这种历史现象的重演，宋朝从建国之初就确立了“以文治国”的基本国策，有意重用文臣掌握军政大权，以提高文官的地位来打压武将的地位。重文抑武，宋朝的前半段利大于弊，后半段弊大于利。国土越来越小，最后必然导致亡国的“靖康耻”。书画皇帝宋徽宗，还有钦宗，还有一大串嫔妃贵胄，受到“牵羊礼”式的无尽羞辱。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皇帝最大的德是治国理政，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宋徽宗呢？偏偏要搞什么书画，写什么瘦金体，把江山给写丢了，自己写成了亡国奴，落得个任人宰割的可悲下场。你看那瘦金体，那种弱不经风的风情，在金戈铁马面前，是何等地无力无助无奈，说到底，宋徽宗搞书画，纯粹是无聊。在岳飞庙，跪在岳飞脚下的不只是秦桧之流，依我看还应有一个人，赵构。再往上追，还有宋徽宗，不好好当皇帝，偏要弄什么书画，不务正业，当以读职罪法办。

打江山坐江山保江山，文的武的都需要，枪杆子笔杆子都重要。打江要靠“两杆子”，坐江山同样要靠“两杆子”。“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才是问题的本质，说到底，枪杆子比笔杆子更重要。所以老话说的好：文人造反十年不成，百无一用是书生。文人嘛，只可打打嘴炮，过过嘴瘾，面对枪杆子，面对资本，面对权力，文人只能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风骨风骨”而已。

历史的经验教训很多，重武也会亡国，重文也会亡国，文武兼治才是对的，但要有一个平衡点。武是骨，文是肉。或者武是骨肉，文是表皮。国家独立了，强大了，文化才能发展。以武为本，以文为用，文武兼治，天下太平。老人家说的“二为”方向：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双百”方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给文划了红线，说到底，文必须服务于武。历史上关键时刻特殊时期，就要“军管”，管军过了头，也会出问题。老人家又说：党指挥枪，这就把武管住了，防止武人干政。宋代重文抑武，教训是深刻的。

我弄蟹派，弄横行不霸道，好像也是文武兼治：横行是武，不霸道是文。本质上讲，还是文的范畴，是文的太极图式，自我陶醉而已。蟹嘛，好吃有味就行，那个蟹甲硬壳壳，怎敌得过刀枪剑戟？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说了这么多，还是要回到岳飞庙的岳飞话题上，岳飞算得上能文能武的人。虽然他的武功，被皇上的求和废了，但他的诗词“瞒江红”，却传诵久远：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