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介:,女主的性格很飒,洒脱不做作,男主也很尊重女主的选择!
【文章片段】
程澈拨开一人高的芦苇丛向前望去,满眼尽是山丘。
高低不一的小山丘层层叠叠,宛如海浪一般。他们如今在一座不知名小山的山顶处。
祁承安脸上沾着些灰,高高束起的如瀑黑发里也混着些碎草。
奇怪的是他看起来并不狼狈。这幅模样比整日活在阴谋狡诈里,和衣冠禽兽朝夕相处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抛却那些不必要的繁文缛节,此刻在程澈面前的人不再像那个运筹帷幄,整日与阴谋算计打交道的的八殿下,而是一个活生生的鲜活的祁承安。
夕阳为世界镀上了柔和的光晕,余辉洒在祁承安脸上,衬的他也柔和了许多。
祁承安缓了片刻,被程澈扶了起来,“这里风景倒是不错。”要是他们有心情欣赏就更好了。
“殿下真是好情志,都什么时候了。”程澈白了他一眼。
幸好飞云的伤不算严重,行走不成问题。程澈搂着它,摸了摸它的鬃毛以示安慰。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程澈问道。
祁承安挑了挑眉,看向飞云,“多亏了它,是它带我来的。”
“好姑娘。”程澈与飞云额头相抵,欣慰道。飞云似是知道程澈在夸奖她,脑袋又往她怀里蹭了蹭。
“我扶你上马。”程澈将祁承安扶上金龙驹,自己随后上马,一手牵着飞云的缰绳,一手将祁承安揽在身前。
祁承安道:“这离营地远,有老虎也可能会有其他猛兽,入了夜不安全,先寻个落脚的地方罢。”
程澈点点头,“正有此意。”
才说完,就有零星雨点落下,没一会儿天色就暗了。
这天也是铁了心的为难他们,雨越下越大。
程澈用一半注意力寻找避雨落脚处。剩下一半注意力,全在祁承安身上。
程澈焦急的寻着避雨处所,也不忘回头看祁承安。他才受了伤,又淋了雨,程澈怕他会感染发热。
“那边可是个山洞?”程澈指着前方视线中的小点问祁承安。
豆大的雨点不间断的砸向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密不透风的雨帘覆盖着祁承安的视线,他只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次不等他回答,身体就率先做出了反应——他重心不稳向身侧倒去,靠在了程澈怀里。
她松了飞云的缰绳,指了指那隔着一段距离的山洞,“飞云,去那等我。”飞云受了指令,跑进了山洞。
程澈再看祁承安时,他的眼里多了些雾气,还有些不明所以。
祁承安借力挣着起身,“我还好,赶路吧。”
程澈道:“抓稳了。”
祁承安眼里多了些清明,小幅度的点头。
程澈在他耳边道:“你别逞强,撑不住了就靠一会儿。”
“嗯。”祁承安声音细若蚊呐。
“驾!”程澈加快速度,朝山洞赶去。
程澈在山洞巡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危险,“基本安全。”
她扶祁承安靠着石壁坐下,又将两匹马安顿好,随即向山洞外走去。
见她要走,祁承安心里慌乱,顾不上自己还受着伤,用受伤的左手紧紧拉住程澈的衣角,开口时声音发颤,竟是带了几分恳求,“你要去哪?”
他怕她丢下他一个人。
看到祁承安脸上明晃晃的慌张和无助,程澈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她蹲下身耐心道:“我去找些生火的树枝和草药,马上就回来。”
祁承安眼里满是迷茫。
见此,程澈又补了一句了,“我保证。”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祁承安这才缓缓松了攥着她衣角的手,动作牵扯伤口,又出了些血,沿着包扎布料边缘渗了出来。
程澈走出几步,不放心又折返回来,嘱咐祁承安道:“你先撑一会,别睡,等我回来。”
祁承安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左半个身子疼的几乎麻木,祁承安垂着头看向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就这样垂着头,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了程澈。她带着满身水汽,却笑得明媚,“我回来了。”
祁承安看她,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小太阳。他抬头,眼中的欣喜不加掩饰。
生起火后,程澈找来两块石头,将采来的草药碾碎,随后解开绑在祁承安肩上的止血布带,把碾成糊状的草药悉数覆了上去。
“消炎止血的。”程澈低下头帮他上药,也让他看到了她颈侧的伤口。这伤口并不大,也不深,现已结痂了。
听到‘消炎止血’这几个字,祁承安几乎是下意识的,用手指取了些药草,抹在了她的颈侧。
相触的瞬间,程澈过电一般猛地向后拉开些距离,上着药的手随之一顿。
这般亲昵的动作,他也对紫香做过吗?这是程澈心里浮出的第一个念头。
京城里那些事儿,多是些没头没尾的传言,可紫香小姐一事,却是真的。
二人关系定是不寻常的。
祁承安如此信任她,那日香影楼假在房中听曲,真去探查消息就可见一斑。他又替他赎了身,二人定早就认识。
程澈怔愣着出神,并未看到祁承安眼中闪过失落。很快,这抹失落就转为了小心。
他先是垂下头,过了半晌,又小心翼翼的抬头望着她,见她看向自己又赶忙撇开眼看向别处,既失落,又无措。
恍惚间,程澈觉的自己是这世上最坏,最冷酷的人。
见他这幅模样,程澈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酸涩,连带着心口隐隐作痛。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如此的。
先前,程澈只见他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何时见过他这般。这般无措,这般失落。
“为什么救我?” 这个问题未经程澈思考便脱口而出。
乱了,全乱了。程澈只觉头脑里‘轰’的一声,她听见他说,“喜欢。”
程澈忙别过脸,不敢在看他。
“那个……”祁承安刚一开口就被程澈堵了回去。她只是低着头包扎,生硬的岔开话题,“我也不知道这草药叫什么名字,是哥哥告诉我的。那些士兵在战场受伤都用这个,肯定没毒。”
“我不是想说这个,你出去的时候,我被蛇咬了。”他望着程澈,一双眸子湿漉漉的,看的程澈心中又是一紧。
“蛇呢?”程澈着急道。
“被我杀了。”程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不起眼的角落里确实有条一动不动的蛇,肚皮朝上倒在地上。
“咬哪了?”
祁承安用右手指了指左手,手腕处有两个醒目的红点,程澈眼前一黑。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牙印周围的一圈皮肤微微有些发紫,得把毒逼出来才行。
程澈扯开祁承安的袖口,将头凑近他的手腕处,随即又低了些。
“嘶”,祁承安疼的哼了一声。
“你且忍一下,这毒必须要挤出去。”程澈用力挤着牙印周围,指甲蹭破了他手腕,冒出些血点,终于是将黑色的毒挤了出来。而后她迅速将方才没用完的草药敷了上去。
“清热解毒,蛇咬这个也有用。”
祁承安点点头,反应慢了半拍。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要用嘴帮你把毒血吸出来吧?”程澈打趣道。
祁承安愣了片刻,继续迷茫的摇头。
程澈随口道:“我要是也中毒了,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不对劲,这可太不对劲了。
以程澈这几日对他的了解,到了这种时候,祁承安肯定是要回嘴,要说上两句,开个玩笑的。现在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连忙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果不其然,烫的可怕。
从马上他脱力开始,就已经不对劲了,何况他还像自己示弱。
程澈有些懊恼,她早该察觉的。
淋雨之后祁承安就感到浑身酸痛,使不上一点力气。现在更是头痛欲裂,晕的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你把外袍脱了。”程澈严肃道。
湿着的衣服穿在身上对他没有一点好处,烧成这样伤口多半是已经感染了,要是再染上风寒,后果不堪设想。
程澈可不想自己千挑万选出的合作对象一夜间烧成个傻子。
见他自己不动,程澈索性自己上手将祁承安扶正,把他外衫脱了下来,放在离火不远处烘着。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祁承安顺势往侧面一倒,就这样靠在了程澈的肩膀上。
似是疼的难受,他不时动一动,动时鼻尖轻擦过程澈的脖颈,因体温升高而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程澈的耳根。
程澈从耳根红到了脖颈,脸上自是不用说,早就红透了。她整个人僵硬的不像话,若不是额头温度正常,她都怀疑自己也发烧了。
程澈侧出半个身子,欲将祁承安推开。他感应到了似的,又往程澈脖子处蹭了蹭,哼哼唧唧的喊疼。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得现在这幅模样的。程澈挣扎了片刻,终是任由他靠着了。
祁承安呼吸渐沉,他太过疲惫,很快便睡了过去。
林中雨势见小,却又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一点儿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山洞内柴火烧的正旺,雨声与树枝燃烧的噼啪声交在一起,倒也有了几分静谧。
程澈抬头望向山洞外,天还黑着,雨也不知何时才停。
夜半,柴火眼见就要烧完,程澈小心将祁承安移至一旁,又将烘干的外衫盖在了他的身上,自己则去洞外搬了些树枝,当柴火进来烧。
洞内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再次清晰,做完这些事,程澈坐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祁承安,说起来,她对他程澈之前不算了解,现下更是多了几分陌生。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过去又经历了什么?程澈看他看的认真,不禁皱起了眉,仿佛只要她再努力些就能将他看穿。
面对神秘,人总是想一探究竟。
程澈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小姐如此喜欢他了。一半,是他那双生的含情却又带着疏离的桃花眼,另一半,就是他的神秘。
过了一会儿,程澈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次她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自己都并未觉察的笑。
没有那么烫,比方才好些了。
他会不会,不止对自己如此?不止对她一个人伸出过手,不止救过她一人,不止闯入,她一人的心里……
心中异样的感觉再次升起,程澈索性不再看他,转身望着洞口发呆。
尚在梦中的祁承安全然不知程澈在想些什么。这一觉,他睡的久违的安稳。
祁承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梦到了幼时的自己。
梦里,祁承安回到了母妃去世后的日子。
李嬷嬷一个不注意,祁承安就从宫里溜了出来,跑到御膳房的门前。
自他母妃过世到现在,皇帝没有来过一次。
这偌大皇宫之中,皇子公主数不胜数,他一个不受宠妃子的孩子,自然分不得多少宠爱。
如今失了母亲,更是雪上加霜,只能与宫中嬷嬷相依为命。
在这深宫中,他不过一个孤儿罢了。
祁承安虽说是皇子,偌大宫中却看不到几个下人,不论是宫里太监亦或是受宠些妃子的宫女,路过都能掐他一把,更不必说这宫里的嫔妃了。
左右不过他将蹴鞠不小心踢到了齐妃的脚下,脏了她的裙摆,那御膳房的掌事便见风使舵,现如今已有两日,连那些剩饭剩菜都不肯送来了。
宫内嬷嬷年事已高,他一个年幼的孩子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祁承安趁宫女们不注意,迅速推开门跑到后厨橱柜下,御膳房后厨摆满了珍馐美食,他对自己说,只拿一只烧鸡就走。
正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御膳房上上下下挤满了人,其间宫女太监来来去去,忙着给各个宫中送去午膳。
祁承安小心伸出一只手,在桌上摸索着,才碰到盘沿时,就听身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连忙收手躲在橱柜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一新来的宫女两只手都拿了许多食盒,她一个不留神,左手拿着的一食盒就飞了出去。
宫女连忙去接,好在,在食盒离地几寸时接住了食盒。
好险,祁承安心想。
这宫女一抬头,正对上躲在橱柜下的祁承安,她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间又将食盒打翻,汤撒了一地。
“你是干什么吃的!”掌事嬷嬷听闻声响气势冲冲的朝这边赶来。
这掌事嬷嬷是出了名的刻薄,昨日才被齐贵妃刁难过,此刻更是有气没处撒。
她顿时火冒三丈,“大胆奴才!耽误娘娘们的午膳,岂是你能担得起的!”
偶然撞见祁承安的宫女才来宫里不久,低头看着祁承安恳求的眼神本是心软了,可她抬头时又见那凶神恶煞的掌事嬷嬷朝自己赶来,心中想着那满是钉子的板子打在其他人身上的样子,她终是退缩了。
新来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嬷嬷息怒,不是奴婢的错”,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躲在橱柜下的祁承安,眼中噙着泪水,满是惊慌,“是他,是他将盘子打翻的。”
“原来是你这小贱羔子!”掌事嬷嬷攥着衣服将祁承安整个提起,拼命用力掐他,一边掐一边嘴里还喊着,“叫你偷东西,叫你偷,我叫你偷……”
祁承安不服气的喊道:“是你先不让人送吃食来的!我没错!我是皇子,也有我的一份!我没有偷!”
“还敢用身份来压我!”掌事嬷嬷更生气了,“在这宫里,陛下不喜欢你,你就什么资格都没有,只配低贱的活着!”
她泄愤似的重重掐了一下又一下,自己没了力气又叫人来打。
祁承安身上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这些仗势欺人的东西对他拳脚相加,十岁出头的祁承安从始至终愣是一下没喊疼。
“行了,别玩过了。”那掌事嬷嬷见祁承安快不行了才命人将其丢进柴房,锁起来。
柴房昏暗,他刚被扔进去就传来‘哐哐’的声音。
是那嬷嬷又叫人用木板将窗户全部封死。
她连一线光都不愿留给他。
祁承安趴在窗边,看着那些他想留住,却没有能力留住光,一点一点消失,直至殆尽。
夜里霜寒露重,他发着高热,又衣着单薄只能将自己蜷成一团取暖。
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祁承安一时昏,一时醒,只要醒了就盯着门缝,渴望从其中看到一丝光亮。
皇帝日理万机,子嗣众多,哪里还会知道这个因饥饿被毒打一顿,关在柴房里生死未卜的皇子。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出来了,那一丝光亮也透了进来,祁承安喜极而泣。
如今,这便是他唯一的盼望了。
看着那道微弱的光亮,他喃喃自语:母妃,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活下去。
程澈又被召入宫了。
太后奶奶总说怕她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父亲一出征就召她入宫,现今兄长出征,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她父亲才过世不久,丧期未服完,程淮便急忙出征平定叛乱。
太后称担心程澈,许久未见很是想她,便召她入宫住一阵子。
被太后记挂,这是何等荣耀。然而这等荣耀在身,程家上下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将军新丧,丧期未到少爷便要代父出征,连小姐也要入宫为质。
程府上下仅有的那么一丝庆幸便是此时的程澈不过七八岁,年幼的她懂不得这许多,只欢欢喜喜进宫去太后身边玩耍。
程澈躲开侍女,自己在宫内走着,这皇宫庞大,程澈倒也新奇,左瞧瞧,右看看。
虽说来了多次,可大多都在太后宫里待着,一来二去,能玩的地方都被她玩遍了,也就没有意思了。
忽然,她被一间封住窗户的屋子吸引了注意。
这屋子看着破旧,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显得格格不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程澈凑了过去,耳朵紧贴着门。本不抱什么希望的她竟然听到其中有这微弱的啜泣声。
“有人在里面吗?”程澈询问道。
里面之人听到声音,立刻停止了抽泣。
程澈踮起脚尖想将门栓拿走,却始终差了一点。她向门内喊道:“你别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程澈先退后几步,一个助跑,用头将门栓撞了下来。
木质门栓有些开裂,掉下时将程澈的脸颊划了一个小伤口。
吱呀一声,门从外被推开,明媚的阳光因程澈的到来,照进了昏暗的柴房。
太耀眼了,祁承安一时适应不了光线,慌忙用手挡这。
紧接着,一个比他还矮了不少的女孩走到了他的身前,蹲下,好奇的看着他,她有些不解的偏过头问道:“你怎么在这?”
程澈眼里没有鄙夷,更没有讽刺,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祁承安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她衣着华丽,梳着整齐的发髻。
“你是谁?怎么没有侍女跟着?又为何来这儿?”他警惕的问道。
若是跑丢了被发现,这罪责可又要怪在他头上。
他此时嘴角挂着血,刚哭过不久,眼眶红红的,身上沾满了灰,肩膀处衣服不知被什么划烂,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流出来在四周结了痂,此时,已有些发炎了。
小女孩神色凝重的看着他的伤口,并未留意他的问题,随后从怀里拿出一瓶药粉。
见祁承安警惕的后退,便先倒出一点抹在自己脸颊伤口处,程澈被药粉蛰的龇牙咧嘴,还不忘跟他解释,“这是治伤的,没毒,你别担心。”
说完,程澈就将药粉倒在了他的肩上,又拿出手绢细心替他将伤口包好。
“你叫什么名字?”程澈问道。
“祁承安。”少年垂着眼,语气淡漠。
程澈惊讶道:“你是皇子?”祁承安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你迷路了吗?”程澈接着问道。
见祁承安还是不答话只坐着不动,程澈起身拉着祁承安的胳膊就要将他拽出柴房。
“你要做什么?”祁承安挣开她的手,警惕的看着她。
“带你去找太后奶奶。”程澈用尽全力拉着他的胳膊往门外走去。
祁承安每日都活在恶意中,所以他很警惕,也很敏锐。
奇怪的是,他并未感受到她有一丝恶意。
这世上,原真的有不带恶意的人,祁承安想。
宫内春色如许,程澈在前,一路拉着祁承安向太后住处走去。
他们走了许久,又走过两个树荫掩蔽的廊道,这就到了太后所在太华宫。
“皇奶奶,我给您带玩伴儿来啦。”太后坐在宫中未见程澈,就听见程澈的声音。
“阿澈,你去哪了,可让皇奶奶好找。”太后起身迎接。她真的很喜欢程澈。
“皇奶奶,我刚才出去给您找了个解闷的人回来。”
走近后太后才见程澈脸颊上的伤口,“这是怎么弄的?”太后这句话似是在问程澈,看的却是她身后的侍女。
侍女闻言赶忙跪在地上,“奴婢有罪,还请太后责罚。”
“您别生气,阿澈没事。”程澈拽了拽太后的衣角撒娇道。
太后也不再追究,她弯腰将程澈抱起,“你方才说,给皇奶奶找了一个解闷的人?”
一旁侍女对旁使了个眼色,下一刻,祁承安就出现在了殿内。
“参见太后。”祁承安恭敬行了一礼。
程澈借着出去赏花的说辞去了院子里,殿内只留太后和祁承安二人。
才说了几句太后便对祁承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打算将他留在身边。
不久太后午休,祁承安穿过蜿蜒的回廊,在小溪边,在小桥上,一颗开满桃花的桃树下找到了程澈。
彼时程澈正盯着水面中桃花的倒影,微风吹过,花瓣飘落水中,扬起一圈圈涟漪,水中二人的倒影,也跟着摇了摇。
“今日多谢你。”祁承安说着坐在了程澈身边。
程澈本想拍拍祁承安的肩膀,手停在半空,又想到他肩上还有伤,就收了回来。
程澈望着水面,轻松道:“有了太后奶奶,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祁承安问:“你缘何进宫?”
“我兄长出征了,我在这儿,兄长才有牵绊,才能早日归京。”
他们以为,程澈不懂。其实,程澈什么都知道。
祁承安又问:“你一人,在这宫里会害怕吗?”
程澈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怕,哥哥和我拉过钩了,他说他一定会来接我回家的。”程澈说着就举起了自己的小拇指。
眼前少女起身,向远处跑去,一阵风过,更多的桃花瓣落下,阻隔了祁承安的视线,眼前之景、眼前之人,离他越来越远。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祁承安追在那少女身后喊道。
“程澈。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程皎皎。”
“皎皎。”祁承安猛地睁开眼,
程澈坐在他身旁守了他一夜,此人一醒便唤她小字,听的程澈心中一惊。
程澈起身,向他走来,“醒了?”
记忆中的女孩与眼前之人,在此刻重叠。
是她,他的光,一直都是她。
祁承安见她朝自己走来,眼眶一酸,眼里就多了一层雾气,如雨过远山。
他这双桃花眼生的真是好看,程澈想。
祁承安看着程澈,欣喜、怅然,还有,不易察觉的失落。太多情绪都混杂在一起。
半晌,他清醒了,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不再用迷茫,依赖的眼神望着程澈。
祁承安揉了揉太阳穴,撑着起身向外看去,雨停了,天空湛蓝如洗。
清晨,带着凉意的微风扑面而来,露珠凝在花瓣上,压弯了花茎,又顺着花瓣滴落地面。山洞外,传来了布谷鸟的歌声。
“你守了我一夜?”祁承安问。
程澈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她走至祁承安身前,蹲下身,熟练的将手覆在祁承安额头上,随即轻松一笑,“你运气很好,高热退了。”
这些年,他如同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醒了,她在他身边,一如初见。
山洞内潮湿的空气拉回了他的思绪,恍惚和不真实逐渐褪去,一抹红晕悄无声息的爬上耳根。
分明不烧了,祁承安却觉得面上一阵发热,开口,他的语气依旧镇定,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昨日多谢你。”
程澈走到了山洞口,探出半个身子向外张望着,她回头道:“要谢也是我先,多谢你来救我。”
山洞内的气氛再次奇怪了起来,此话过后,山洞内许久都不见声响。
程澈去洞外走了圈,山林才被大雨冲刷过,泥土与落叶混合在一起,碧空如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她并未看到,有除他们以外人的身影。
程澈无奈返回山洞,对祁承安道:“可还能走?”
祁承安身子稍动了动,随后点头。
程澈前去牵马,又将他扶上了那匹御赐的金龙驹。
山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程澈探头向外望去,果然,是哥哥来了!
“哥哥!”程澈激动道。
程淮冒雨找了一夜,终于找到她了。他心中着急,不等停稳下就下了马,朝程澈跑去,“可是伤着哪了?”程澈摇摇头,“我没事。”程淮探头向山洞内看,只一眼就见祁承安坐在马上。
“有伤在身不便下马,将军莫要见怪。”祁承安微微颔首道。
程淮定睛一看,用来包扎的衣料包了他半个身子。他对马上的祁承安恭敬行了一礼,“殿下救阿澈于水火,臣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将军不必挂心。”
程澈没想到他会说这一句。二人自合作以来,祁承安还从未说过自己想要什么,程澈以为他是看重了哥哥的身份,这样好的机会他竟什么都没求。
该不会,真如他不清醒时说的那两个字……
程澈心中慌乱,她赶忙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回营地再说吧。”
从回营后到回京前这段时间,程澈再未见过祁承安一次。
这段时间,她无事便在猎场四处转着,却都未碰到他。
那个随处可见的祁承安突然不见了。
程澈本想,回京途中,去寺庙祈福他总是要去的。她等了许久,只等来他重伤在身,恐血气玷污寺庙为由,在庙外等候的借口。
山洞回来后,祁承安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程澈有一种预感,他是在躲她。
自上次一见,已是半月有于。这段时间,祁承安连朝也未上,整日待在府中,也自然无人见他是否好些了。
后程淮带程澈前去登门道谢,他也只与哥哥对坐着寒暄,依旧什么要求都没提。
一回京,程澈又过起了书院,程府两点一线的日子。与同窗的闲谈中,程澈得知祁承安还未上朝,他们后来左一句右一句说了什么,程澈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过几日就是中秋了,他母妃走的早,今年又受着伤不知是要如何过。
明日,便是是中秋了。
今日,哥哥和自己嫂嫂出门散心,正遇上今日书院休息,家中只留了她一人。
抱着只送食盒不进去,并和看守了解现况的想法,程澈做了些糕点打算给他送去。
她一早就进了后厨,申时,糕点一做好,程澈就换上了男子服饰,往他府邸去。
程澈来时,祁承安中衣半褪,靠在榻上,承墨正帮他换药。上衣半退未退,随动作晃动,宽肩窄腰,隐约可见。
“宫里怎么说?”祁承安抬眼问道。
“是那太监无心,将御赐西域而来的香囊落在了马厩,御马监又无意将香粉混在草料内。这才被马吃了去。”
一口一个无心无意。
“哦?香粉招惹野兽竟也没个说法?”祁承安说话间牵扯伤口,疼的皱起眉头。
这三道伤口贯穿肩膀和小臂,深可见骨,来了许多太医,用了好几日药才不再渗血。此刻结痂,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说是那使臣弄错了去。”
换过药祁承安用左手拢了拢衣裳,听此结果又冷哼了一声。
“殿下并无意外?”承墨好奇道。
“且不说此事要查牵扯过多,祁景舟能做出这等事,定是早就找好替罪之人了。”
出了岔子却没出多大事,正和了陛下敲打新臣的意愿。
“属下还有一事。”
“说。”
“陶深自请去了边地,紫卿小姐说他们明日就出城,承蒙殿下照拂,临行前特来与陶深道谢,正在前厅候着呢。”
“请他们进来,你且出府把事办了。”
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程澈在心里又对自己说了一遍:只来送食盒,同守卫打探完消息就走。
“来做什么?”不出意外,程澈被守卫拦在门外。
“小的早些年受恩于殿下,听闻殿下受伤特来探望。”程澈说着拎起手中食盒,“带了些点心。”
她正欲与那守卫攀谈几句,就见承墨出了府门。
“您来了。”承墨对程澈恭敬行了一礼。他见程澈着男子服饰,不便暴露身份,用‘您’代替了称呼。
程澈有些难做。
承墨知道了,祁承安也就知道了。她只打算来打探下消息的。
二人站在府前略显生硬的找着话题继续对话,又一问过去,程澈实在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别无他法,程澈打算溜了。
她将食盒给了承墨,还有几句感谢的话也一并告诉承墨让他转达。
程澈拍了拍她的肩膀要走,就见承墨忧心忡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家殿下他……”
“他怎么了?”程澈顿时严肃起来。
承墨将这其间之事全说了出来,“殿下的伤实在严重,先是伤口渗血不止,几乎染红半个身子。整日疼的冷汗直冒,整夜睡不好,前几日才堪堪将血止住又发了高热,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
程澈眉头紧皱,“他可有按时用药?这偌大王府还缺药材不成?”
承墨摇了摇头,“宫里御医也来了不少,左右没什么好办法,只说让殿下好生休息。”
程澈心中此刻只剩自责。她早该想到的。她不但对这些天他的处境毫不知情,竟还责怪他躲着自己。她怎么,不早些来看他。
承墨又道:“殿下本是不想让人担心,嘱咐属下不要声张,是属下多嘴了。”
他还真是爱逞强。
程澈盯着那朱红色的大门一动不动,似是要将那门看穿,望见门内的样子。
承墨小心询问道:“殿下就在屋内,才换过药此刻还醒着,您,去看看吗?”
听完这话,程澈拿回食盒头也不回的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承墨看着程澈的背影心中生出些欣慰,程小姐也是在意殿下的。
他跟着殿下许多年,总能看懂些什么。
他也并未说谎,殿下渗血不止、疼的整夜睡不着、发高热这些都是真的,他只是说的‘详细’些罢了。
程澈心中焦急,凭着上一世所剩不多对于他府邸记忆,一路跑着去见他。
微凉的夜风随程澈推门涌进屋内,程澈推开门,心瞬间凉大半。
只见祁承安半靠在榻上,对面,桌旁坐着的,正是紫香小姐。
他如平日那般优雅矜贵,正品着茶。二人在一处谈笑风生,有说有笑,好不开心。
原是春宵苦短,顾不得上朝了。亏她整日担心他。
祁承安看到她先怔愣了片刻,一双眸子随即亮了起来,他满心欢喜,“你怎么来了?”说着便要撑着起身。
程澈随手找了个地方将食盒放下,道:“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中秋将至,特来拜访殿下,左右想着,殿下也不缺什么,就做了些吃食。望殿下保重身体,我还有事,这就回了。”
她说完,迅速转身就向门外走去。程澈大半个身子都出了屋子,在还差最后一步时被祁承安从身后抓住了手腕。
祁承安见她恼了,顾不得伤势起身,下意识用受伤的右手拉住了她。
程澈走得急,并不是轻易就能拉住的。
祁承安紧握着她的手腕不放,整个人因惯性向前倾。伤口牵扯,才上过药包扎的伤口又渗出些血,他额头又冒出些汗,疼的闷哼了一声。
程澈心头一紧,脚下随即停了站在原地,背对着祁承安道:“风寒露重,殿下放手罢。”
“风寒能愈,今日我若放手,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程澈心尖一抽。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僵持在了门前。
这时,陶深笑着从远处走来,近些见此,心中惊讶不知说什么才好,话才开了头就停下来,“殿下……”
他一身深色长袍,面容干净,头发用木簪整齐梳起,看这打扮,是一个读书人。
紫香见此连忙走了过来,埋怨道:“你怎的这时才来。”她说着忙上前拉他朝边上走去,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程澈的视线里。
祁承安脸上血色又褪了几分,在程澈身后保持拉着她手腕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殿下要拉我到什么时候。”她声音比迎面吹来的夜风还要冷上几分。
“你可愿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祁承安声音里满是委屈,尾音有些发虚。
“外面风大,里面说吧。”程澈妥协了。只是声音听起来依然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一动祁承安便是一个踉跄,程澈先将祁承安扶上榻,而后搬了个椅子至离床榻不远不近的位置。
他说,这紫香原姓袁,名紫卿,是前青州刺史之女。外出时,偶然得见一名为陶深的赶考书生,二人志趣相投,私下多有往来,两情相悦,很快便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不出所料,此事遭到了她父亲的极力反对,袁刺史大发雷霆,将紫卿关在房中,不许二人再有往来。
那书生出生寒门,费了半条命才将一封信交与紫卿手中。
信里,陶深说自知配不上紫卿,决意不再停留,早日进京,待考取功名后再来娶她。
紫香这一等便是两年。
其间袁刺史也替她说过不少亲事,均被她以死相逼,后不了了之。
好容易等到了放榜的日子,陶深不负所望中了榜眼,他满心欢喜前去提亲,半路上,却得知了青州刺史犯下重罪,满门抄斩的抄斩,流放的流放,女眷全充了官妓的消息。
紫卿被贬为官妓后辗转多地。这几年陶深没有一刻停止寻她,并试图将她父亲一案翻案。
他出身寒门初入官场并无靠山,想要翻案何其容易,最险一次眼见就要丢了性命。
此事恰好由祁承安审办,他救了陶深一命,又帮他与紫卿取得了联系。自此,紫香就成了他在香影楼的眼线,替他打探各种消息。
“这香影楼势力盘根错节,看似人来人往灯火不息,实则内部密不透风,外人想要得到其间消息难如登天。她帮了我不少。我将她赎出,只为还她自由,让她好与那书生在一处,别的什么没有。他们就要走了,此番是来道谢的。”
祁承安靠在床边一口气说了许多,程澈方才进来离的有些远还瞧不出什么,此刻近看,才见他面露疲色,她伸手朝他额头探去,果然,还烧着。
“我没事,你陪我坐一会就好。”祁承安先是拉住程澈的衣角,见她不反抗,又得寸进尺,拉住了她的手。
“你给我带了什么?”祁承安笑着温柔,却是气息虚浮。
分明是累极了,还强撑着陪她说话。
“明日就是中秋了,我想你一个人,又受着伤,就做了些糕点。”程澈打开食盒放在案上。
这几日攒了不少事,祁承安索性就将书案搬到了榻上。糕点才做出不久,还冒着丝丝热气。
“还没凉透,你记得吃。”
祁承安正要去拿那糕点,身形突然一顿,皱着眉,低低的闷哼了一声,额头冒出细汗,竟是又扯到伤口了。
程澈连忙起身,欲扶他躺下。祁承安缓了片刻,开口竟是安慰,“我不困,靠着就好。”
他如愿又靠在了榻上。“习武之人,受伤是常有的事,你别担心。”祁承安强撑着使神色恢复如常,是掩饰不住的疲色和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出卖了他。
扶着他靠下时,程澈一心扑在他身上顾不得别的,待他靠稳才发觉手上似是沾了什么东西,抬手一看,竟是沾上了些血。
程澈心中一惊,迅速起身去拿不远处所放的金疮药粉和细布。
“放这吧,承墨一会儿就回来了,等他回来给我上药就行。”
他这幅稍微一动就要牵扯到伤口的样子,哪能自己上药。
下一刻,程澈将祁承安扶起,褪了他半边里衣,欲帮他换药。
换药时,程澈再次得见他的伤,三道狰狞的伤口自肩膀蔓延至手臂,因他发着烧,隐约有些红肿,才结痂不久又裂开了。
程澈上一世在战场没少受伤,战士间互相包扎也不少见,多年经验总结,她包扎技术还是很好的。
程澈包扎的细致,祁承安从肩部到腰腹都被裹上了细布。
程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这样多固定可以减少些你伤口牵扯,记得要勤换,捂着伤口就不好了。”最后,程澈打了一个蝴蝶结。
才在床边坐下,,祁承安又讨好似的,轻握住她的手,“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一股强烈的内疚从程澈心底升起,紧接着将她包围,一定是方才她太严肃了。
程澈拿起一块糕点先自己咬了一小口,确认没问题后才将咬过那边转向自己虎口处,将糕点递到祁承安嘴边。
程澈心想可不能再因为自己让他出什么问题。她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