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介:男主与女主自小就青梅竹马,但两个人刚定亲时,男主便战死沙场,女主就遁入了空门,都传言女主真是爱惨了男主,却不知女主在寺里逍遥自在好不快活,男主却在这时候带着失忆回到家,而且还找到女主,霸道的强取豪夺让女主与他结婚,还在婚后各种宠溺,还一直缠着女主不放,女主也逐渐感受到了他的温暖和保护。最终在男主真诚和坚持下沦陷,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文章片段】
容消酒再回寝间已是深夜。
听上官棠说教了将近一个下午,她脑袋直觉嗡嗡作响。
翠羽拉她坐下,替她捏着肩。
徐妈妈抄着手凑到跟前,恭敬道:“大娘子,奴去湢室给您备水沐浴。”
容消酒阖上眸子,颔首“嗯”声。
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商凭玉风尘仆仆地回了府,推开寝间的门便见眠在案边的容消酒。
正为容消酒掖披风的翠羽,见人来,忙抄手唱喏。
却被来人抬手打发出寝间外。
没了旁人,商凭玉靠得越发近,忽而弯下腰一把将她拢进怀里,抱去了床榻上。
将人放在榻上,他却并未收手,而且就着这亲昵姿势,将她整张小脸细致地瞧了个遍。
仿佛怎么都瞧不腻,目不转睛一遍遍地瞧着。
脑中忽地闪过一抹奇异念头,他就着那念头倾身,吻上她眉眼。
那动作,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轻盈又温柔。
只轻轻一个触碰,他心头便似烧起一阵软火,惹得耳尖和脸颊跟着滚烫起来。
他呼吸开始不稳,踉踉跄跄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寝间。
容消酒再醒来时,便发觉自己躺在榻上。
她撑着昏沉沉的身子去了湢室。
临到门外都没瞧见翠羽和徐妈妈的影儿,她没多想,推开湢室的门踏将进去。
湢室内湿雾缭绕,朦胧胧水汽将室内氤氲地犹如仙宫,飘渺出尘。
她朝前走了几步,就听得一阵水声。
循声望过去,便见纱帘后的人身姿挺拔,只穿着亵裤。那裸露的肌肤精壮有力,水珠顺着他纤长脖颈流落锁骨,喘息间能瞧见他胸膛的起伏。
容消酒心头砰然一跳,深吸口气,忙转脸捂住眼。
脚底却如生了根也似,僵硬着动弹不得。
很快,那头的人撩帘,声音温沉,带着几分喑哑:“姐姐?”
容消酒不敢抬头,朗声道了句“多有得罪”,便强撑着虚软的步子朝门外去。
没走几步,腰间忽地出现一只大掌,只稍稍用力一拉,她便整个人转了个身,与身后人四目相视。
“姐姐,这般着急走做甚。”
此时的商凭玉披了件外衫,将俊美身段堪堪收拢。
那澄明眼波,似是浮着春水,潋滟无双。
容消酒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到墙面,才不得已仰起头来。
她呵呵讪笑,檀口微启:“我…唔…”
话刚到嘴边,这人扑地倾身靠近,吻上她温软的唇。
容消酒脑中嗡嗡作响,思绪正混沌时,这人强势地撬开她贝齿,与她唇舌交缠。
他冷冽的气息登时盈满整个口腔,唇齿辗转间,这人将她双手举过头顶,身躯又贴近半分。
容消酒眉弯深皱,每每要开口,便又被他吞没,只留下几声酥软的呻/吟,惹得她心头羞耻,不敢再发声。
只片刻,却好似过了几个日夜。
直到商凭玉收了吻,将她拥入怀里,她才长舒口气,大口呼吸。
正觉解脱,耳边却又传来这人的轻轻呢喃:“姐姐,公宜好想你。”
那声音比在湖山江面时,唤得更加动情。
容消酒耳根发烫,本就发软的身子越发无力,她下意识伸出手推搡着他胸膛。
那白嫩的手掌触上一堵温热又坚硬的肉墙,一刹那便如触火盆,没由来的灼烧感自手掌传入四肢百骸,烧起烈焰腾腾。
“商凭玉!”容消酒实在经受不住,颤着声音唤他。
“姐姐,我在啊。”商凭玉笑得惬意,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遂又捉住她一只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姐姐,若我把持不住你会打我吗?”
容消酒深吸口气,双眸死死瞪着他。
纵是舌尖被吻得发麻,却依旧强撑着怒斥道:“你发什么疯,才多大,便学那些泼皮无赖戏弄女子?”
商凭玉眸色一沉,替她理了理沾了水渍的衣襟,沉声道:“姐姐这般顶顶好的人,我怎舍得戏弄。”
容消酒没再开口,挥开他的手,生怕被他瞧见面上的羞耻之色,埋着头便朝外走。
“姐姐。”商凭玉趁她开门前,快步过去截住她去路。
容消酒眉梢一颦,防备地往后仰头。
不想这人伸手抚上她嘴角,替她擦拭残留在上面的水渍。
感受到指尖上的凉意,她蹭地心头一震,用力拍开他的手,绕过他拉开了门。
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头也没回一个。
商凭玉就着那指尖摸了摸唇瓣,清冷眸子浮着几分雀跃。
*
容消酒回了寝间,正巧与翠羽和徐妈妈迎面碰上。
翠羽端着干净衣物,朝容消酒行一礼:“大娘子?侯爷不是说您睡下了吗,怎的又跑了出去,还不带奴跟徐妈妈?”
容消酒不答话,径自进了寝间。
翠羽和徐妈妈跟着入内。
“您下次可不能这般一声不吭地出门,若是遇着了甚歹人,我们可如何向侯爷交代。”徐妈妈接着翠羽的话头,温声开口。
容消酒冷哼:“歹人?你家侯爷可比那歹人可怕得多。”
徐妈妈闻声,扬眉瞧向翠羽:“这是怎的回事?”
翠羽浅浅摇头,正不明所以,忽而眼尖地瞧见容消酒衣裳上沾湿的水渍:“大娘子,这衣裳怎的湿了。”
容消酒这才反应过来,因商凭玉的靠近,竟将衣物也给浸湿了些许。
她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我不小心沾到的,你们出去罢,今晚不必再伺候我沐浴。”
两人相看了看,颔首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容消酒已然躺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阵夜风顺着门缝先挤进室内,吹着那帘上玉珠相互碰撞,发出铮铮脆响。
容消酒顺势睁开眸子,却没动。
她背对着床榻外侧,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姐姐还在生气?”门刚被阖上,身后便传来一阵温沉话语。
容消酒一动不动,沉默地闭上眼装睡。
不成想那稳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床边,她背脊也跟着一僵。
“我知道姐姐没睡。”他说着,倾身靠近了些,那熟悉的冷香朝她侵袭,脑中顺势一闪而过两人唇齿相依的画面。
她皱眉,深吸口气坐起身,扬起下巴瞥了他一眼。
“好姐姐,我知错了,是我心怀不轨,是我心术不正。”商凭玉软着语气赔话,半跪在床边,去拉她的手。
容消酒抿唇,撇过脸去。
“姐姐若是十分生气,那打我便是。”说着,他伸手拉起她手腕,便朝自己脸上砸。
容消酒秀眉轻轻一蹙,揪回自己的手:“念你年纪小,再没下回。”
商凭玉见状弯唇一笑,眉宇间展露着少年人的肆意:“一定,下回我必不会这般鲁莽。”
这话听着,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容消酒只暗自叹口气,再没有深想,便倒头睡了过去。
“公宜,弟妹,怎还没起?”
天将将失晓,门外传来上官棠的一声高喝。
容消酒意识还未觉醒,皱紧眉头翻了个身,胳膊正巧搭上一人胸膛上。
猛地一睁眼,眼前便是商凭玉放大的俊脸。
她下意识惊呼出声,身侧人利落地捂住她嘴巴。
“姐姐别叫,若是被嫂嫂晓得你我没睡在一张榻上,便又要被祖母训话了。”
他眼眸清明,显然早已清醒。
容消酒朝里挪了挪身子,与他拉开距离。
不成想这身侧的人瞥她一眼,轻笑出声:“姐姐这般怕我?”
容消酒不敢与他直视,垂着头起身,不做回答。
“好姐姐,日后你我便扮一对如胶似漆的模范夫妻如何?”
商凭玉在她站起身之后,正色开口。
容消酒转脸瞧向他,此时的商凭玉平躺在榻上,着了身玄色里衣,双手交叠放于脑后,姿势惬意。
还不等她说甚,这人又道:“也好教祖母放心,不教旁人拿了闲话。”
确实是个好主意。
容消酒深看他一眼:“可以是可以,我帮你打掩护,你又能为我做些什么?”
闻声,躺倒在榻上的少年山眉一动,那好看的唇角微微翘起,鬓边散下两绺碎发,衬得整张俊脸恣意风流。
“姐姐想叫我为你做甚我便做甚,绝不食言。”
说话时,他坐起身,伸手拉了拉她裙摆。
他那仰头凝视着她的眼神,犹如一位信徒在向神灵发愿,热烈又虔诚。
那眼神太有力量,容消酒忙瞥过眼,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好,我让你做甚你便做甚,不得反悔。”
说完,她撑着发软的身子,绕过他下了榻。
不移时,翠羽端着洗面汤推开寝间的门。
一入内,便瞧见榻上的商凭玉,这让她心下一愣,又转头瞧了瞧若无其事端坐在妆奁前的容消酒,眉梢登时染上喜色。
“恭喜大娘子守得云开。”她将洗面汤放在案上,走到容消酒跟前小声恭贺。
容消酒秀眉微挑,只稍怔愣片刻,便明白她意思。
随即面色一沉,贝齿轻咬着下唇试图压下心中不适。
“这样看来,昨儿夜里大娘子无故出门,还弄得一身水渍,想来是去了湢室,与侯爷在一处。”
翠羽越说越大声,那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朵后。
容消酒身子一僵,羞耻到极点,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却听榻上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极轻,在此时此刻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容消酒深吸口气,抓住翠羽要替她束发的手,咬牙道:“再说话,日后便不必来房里伺候了。”
翠羽圆溜溜的眸子瞪得老大,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却只一瞬,她便豁然开朗:“奴明白奴明白,大娘子面皮薄,再不说了。”
这关她面皮什么事?
容消酒只觉一口气梗在喉间,吐也不是咽也不能。
“您瞧,奴光记得恭贺您,倒忘了跟您说那淮园大娘子正在正房候着,徐妈妈已在帮您接待了。”
容消酒指尖揉上眉心,沉声回:“难为徐妈妈了。”
“今日宫里折桂宴,自然都早早起来装扮,淮园的大娘子也算好心,竟亲自过来提醒您。”
容消酒自然明白,一想到上官棠那趾高气昂又率真直爽的性子,她简直又爱又恨,倒有些不知如何与她相处才好。
“姐姐去宫里,可要保护好自己,莫被人欺负了去。”
榻上的人边说着边利落起身,那身上里衣丝滑垂坠着,纵是躺了好半晌,也没见压出半点褶皱,反倒显得整个人矜贵雅正。
他拿过昨夜便放在熏笼的衣物,去了屏风后。
再出来时,已然穿着整齐。
容消酒此时刚盘好发髻,从妆奁一众钗环中,挑出一支莲形白玉钗,递给翠羽。
“只佩戴这支钗,旁的装饰便罢了。有灵刚走,便不必过分打扮,得体便好。”
蓦地,她垂了眸掩下满眼落寞。
商凭玉站在一侧将她全部反应尽收眼底,他双唇紧抿,抬手刮了刮眉尾,寻了个矮凳在她身侧坐下。
“姐姐,实在对不住。”
他言语诚挚,语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愧疚。
这般突兀地开口,让容消酒摸不着头脑。
随即转眼朝他看去:“你…”
商凭玉握紧了护腕,轻咳一声:“我…我有公务在身,不能陪姐姐进宫,故而实在对不住姐姐了。”
容消酒轻舒口气:“无妨,你只管去做自己的事便成,无需在意我。”
“怎能不在意,我最在意的便是姐姐了。”他轻笑着,语气不算正经。
正当她诧异这人为何又开始胡言乱语,门边便传来一声轻咳。
上官棠执着手帕,不自然地捂嘴:“当真是新婚夫妇,腻煞人也。”
商凭玉瞥了来人一眼,行礼唱了喏。
“嫂嫂来这般早,故意来偷听我们夫妻俩说体己话的?”
上官棠轻哼:“嫂嫂我哪里有这闲心。”
“今儿折桂宴,看在弟妹头回参加的份上,我便亲自陪着。”
“那便有劳嫂嫂照顾了。”
商凭玉说罢,又揖一礼。
容消酒随上官棠上了马车,一路上倒瞧见不少锦车朝皇宫去。
两人被各自女使搀扶着下车,步行入了宫门。
“待会儿放机灵些,听着我叫甚,你跟着叫便是了。”上官棠扬着下巴提醒。
“这不是商大娘子。”
容消酒还没来得及回应上官棠,身后便出现一佩花冠的妇人。
妇人朝容消酒扫了一眼,便视若不见,热络地与上官棠寒暄。
好半晌,上官棠将容消酒拉到身前:“倒忘了介绍了,这位……”
这妇人哼笑出声:“不必介绍了,这位想来便是容国公府的大姑娘,你家二哥儿的娘子。”
说话时,她眼中尽是打量,语气中的嫌弃毫不遮掩。
上官棠同样觉察出这人语气中的不善,深吸口气:“既然晓得,那便不必介绍了,宴上再见。”
说罢,拉着容消酒就走。
妇人却是揽住上官棠胳臂:“商大娘子要不跟我一路吧,我有好些事情要与大娘子说道说道。”
容消酒眉峰微颦,面上得体颔首:“嫂嫂去吧,来之前你同我说过该往哪儿去,我自不会迷路。”
上官棠抿唇,朝她摆了摆手。
随即被这妇人拉着走远了些。
越过宫门,两人去了一处墙角,上官棠嫌弃地收回自己胳臂,语气比方将淡漠不少:“林大娘子有甚话,直说吧。”
“商大娘子,你可是咱全汴京第一才女,怎能跟那种女人凑一起。”
上官棠蹙眉:“你这是何意?”
那林大娘子朝四下张望片刻,在她耳边低声开了口:“你家二哥儿的娘子刚成婚不久,就逼走了自己娘家的主母,这不纯纯的仗着你家的势力欺负人嘛。”
“还有更教人张口结舌的,你这弟妹啊,她还给死人画像。你说这晦不晦气。如今满京的人都晓得此事,就您还蒙在鼓里。您可千万别再跟这种人走太近。”
上官棠紧抿着唇,没答话。
只听这人又道:“你这弟妹啊,当真是个有手段的,你想想她这侯府大娘子的身份不也是自己求来的。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又有手段,您可别被她算计了去。”
上官棠噗嗤笑出声:“小小女子,我倒是没瞧出来她有甚大本事。罢了,我这眼睛还没瞎,自己会去看,就不劳林大娘子在我这儿多嘴多舌。”
林大娘子变了脸色,耸了下肩:“嗐,你这心直口快的犟种,反倒说我多嘴多舌了,我也是自作多情,白叫你奚落了去。”
说着,甩了甩袖呃,快步离去。
上官棠心下翻个白眼,身侧的女使看她一眼,小声道:“这林大娘子说的不像假话。”
上官棠昂首,眼中带着不屑:“这人家里入仕的,除了她儿子外,俱是武将。这样的人说的话,我哪里敢全信。武将就是武将,哪怕生出一个文官来,骨子里还是不会先用脑子思量再动口。”
女使笑着附和:“您说得极是,这书香门第的,哪个不闭紧了嘴,不嚼任何人的是非。”
上官棠抬手扶了扶鬓边钗环,随口道:“去追上二哥儿的娘子,这谣言不可尽信,却并非空穴来风,且去试探一番。”
容消酒头回入宫,以往只晓得皇帝喜欢她画作,遂每年六月都要办赏画宴,又称折桂宴。
这折桂两字,是出自她最受人推崇的一副画作,名叫《擒枝折桂图》。
翠羽瞧着这一路的达官显贵,心中发怵。
她没侍奉容消酒前,本是一粗使女使,日日在膳房里忙活,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这折桂宴不是为聚集清雅之士嘛,怎的什么没见识的人都上赶着来。”
两人刚走到一处宫廊,与一贵女擦肩而过,这贵女朝她二人瞥了眼,嘴上道着极明显的冷嘲热讽。
容消酒诧异拧眉,却并未太当回事。
只是自此,她每行一段路便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
那满带着压迫的目光,直勾勾投向她,如是捏住她喉咙口的大手,令她窒息。
“容消酒?”台阶上的粉衣女子,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睨着她。
明明两人相距五米远,那带着十足敌意的视线还是破面而来,直落容消酒眼中。
“你是何人?”容消酒沉声问。
那人一步步走姿慵懒,面上张扬着几分恣意:“我?你竟然不晓得我?”
“我从小住在此地,你说我是谁?”
她边笑着边朝容消酒走近,离得越近,那眼中挑衅越是明晰。
上官棠一路边走边张望,却就是不见容消酒身影。
“我这弟妹,真真叫人一顿好找。”
身侧女使扬起头:“那商侯娘子莫不是迷了路?”
上官棠眉弯轻蹙,不答话。
两眼正四处张望,却瞧见另一熟悉身影。
这人紫袍金带,行姿疏朗,就是走几步便要停下咳两声,瞧着倒有几分心酸。
她提裙小跑过去,从这人背后轻拍了下他肩膀:“夫君不是不来,怎会在此?”
商惟怀转头,勾唇浅浅一笑:“去了趟太后宫里,路过此地。”
“原是如此,夫君日夜操劳国事,也不着家,瞧这眼下都乌青了。”
她说着执起手帕便要抚向他玉面。
商惟怀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笑道:“娘子见谅,为夫忙完赈灾事宜,便往府里赶。”
上官棠闻声,脸上飞来几点羞涩,余光瞥着周围无人,心中越发怦然起来。
“国事要紧,夫君去忙吧。”
商惟怀颔首,刚要转身,忽而顿住又道:“那二弟妹没跟着娘子一起?”
上官棠喟叹一声:“这不正寻着,方将遇见林大娘子聊了几句,便与她分开了。”
“看在二哥儿面儿上,娘子对二弟妹要多照顾些才是。”
上官棠难得温婉一笑:“放心好了,有我在必不叫人欺负了她去。”
“那为夫便先行离去了。”商惟怀说罢,转身离去。
那面色也随之恢复平常的肃穆。
待他出宫,上了马车,一直随在他身边的伴当李阑不解地开了口:“您方将为何不将公主带走容家大姑娘的事告知大娘子?”
商惟怀轻咳一声,徐徐解释:“大娘子早晚会晓得,何需我来告知。我一说,反倒遭人怀疑。”
“那您现在去何处?”
“去找公宜,我倒要亲自看看,他得知自家娘子受公主羞辱,是何反应。”
“您这招妙啊。”
商惟怀薄唇轻挑,他自是了解他这二弟本性,面上宽和仁厚,实则从不会对任何人心软,也断不会只凭几日便沦陷在一段情爱里。
失忆前,他或许会对容消酒宽容无比。可如今失了记忆,容消酒于他不过陌生人,便是知晓容消酒被公主当场绞杀,怕是也会毫不眨眼视而不见。
*
容消酒被押去一处殿宇。
这一路她早判断出,抓她的那名女子究竟是谁。
遂刚被人押着跪在殿中央,便率先开了口:“合顺公主,你我无冤无仇,何苦这般刁难于我。”
若她没猜错,跟前的人是已故镇海王的独生女,后因家族覆灭,交由皇后抚养。
合顺扬眉,双手环抱,倾身凑到她跟前:“谁叫我瞧你不爽,听闻你不仅赶走了娘家主母,还给女使画喜神。你这般不知尊卑的人,我还是头回见。”
容消酒凝眉:“你想怎样?”
“不怎样,就是想来找你画喜神。”合顺直起腰,随意甩着腰间金坠子,“我差人带了几个死囚犯,你来给他们画喜神,画好一个我杀一个,若是第二日没画完,你们都得死。”
容消酒冷了眸:“公主这般做不怕得罪了商侯?”
合顺不屑冷笑:“我如今有圣人撑腰,荣享公主之位,还怕得罪谁?你说商侯可会为了你,与我背后的圣人对着干,嗯?”
“看来公主是打定主意要折磨于我了。”
容消酒面色松弛下来,颇有无所畏惧的姿态,语气也带几分随性。
“瞧着你是不怕,我便叫你见识见识何为死囚。”她说着,拍了拍手,示意殿外的人入内。
一行侍卫揪着衣衫褴褛的囚犯踏将进来,足足有六名囚犯,个个蜡黄肤色,周身血痕遍布,散着伤口化脓的腐臭味。
容消酒初回见这场面,不免心下一惊,深吸着气试图缓解慌张。
合顺勾唇:“瞧瞧这一个个的废物,死前能被画下来,也算是他们祖坟冒青烟。”
“我并非专门擅长画喜神,公主还是另请高明吧。”容消酒挣扎着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复。
合顺冷哼:“怎么,女使画得,死囚便画不得?同样都是卑贱之人,能相差到哪里去。”
“还是说你要我杀了你那女使,你再给她画一幅。”
她越说语气中的嘲讽越甚。
容消酒衣袖下的手隐隐攥成拳,面色不改:“我答应便是,事后公主可否再不与我为难,放我与我那女使一道儿离宫。”
合顺摆了摆手:“好说,只要你按时画完,你与你家那女使,我必不动分毫。”
说罢,容消酒走去不远处的书案,这书案上摆着一众笔墨纸砚,各色颜料置办齐全,显然是早有预谋。
“你且好生画,你那女使我会帮你照顾。”合顺话落,被宫娥簇拥着离去。
另一处的上官棠还在找人,愣是焦急的直跺脚,面上却一直维持着得体的稳重。
“商大娘子可是找人?”
一个宫娥跑将过来,停在她近前,递出一张纸条。
上官棠沉了脸色,在宫娥走后,将纸条摊开,上面赫然写着“商侯娘子已被合顺公主抓走”。
这合顺公主是出了名的跋扈,曾执鞭将一五品官员的女儿给活活抽死,这容消酒落她手上,怕是非死即残。
上官棠捂着胸口,思索着对策,忽而眸光一亮,朝身侧女使吩咐:“走,去找二哥儿。”
若直接去找这合顺公主,怕是不但救不出容消酒,还要连带着她也要跟着受苦。
思及此,她加快步子朝宫外去。
侍卫马军司营地内,商惟怀下了马车,便被士兵带去了商凭玉营帐内。
不等他进帐,商凭玉便亲自出来迎接。
“大哥怎有时间来我这儿?”商凭玉行一礼,端的得体。
商惟怀轻咳一声,手放在他肩上借力,一同进了营帐。
“趁今日折桂宴,大哥来看看。自你回京后,大哥一直忙于政务,倒是无暇来看望你。”
他语气柔和,瞧着商凭玉的眼神倒真有几分哥哥看弟弟的宠溺。
商凭玉心下冷哼,面上维持着浅笑,扶他坐下后,为他倒水:“我这儿简陋,不比政事堂,大哥见谅。”
商惟怀了然颔首:“怎会介意。”
商凭玉有些猜不透他来此的意图,只表面迎合着,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一声疾呼,那声音帐内两人都极熟悉,正是上官棠。
她也顾不上大家风范,喘着粗气走将进来:“公宜,大事不妙,弟妹她被合顺公主抓了去。想来你也听过此人名号吧,仗着圣人宠爱肆意妄为,怕是除了你亲自出马谁也救不得弟妹了。”
商凭玉捏着杯盏的手一顿,顿时明白他大哥此行的真正来意。
“好,我随嫂嫂进宫去。”说着,他顺势站起身。
却见商惟怀朝他罢罢手:“公宜莫冲动,合顺公主可是受圣人独宠,就连东宫太子作为圣人的亲生儿子都不及她恩宠深重。你好容易封侯得官,难不成要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圣人?”
商凭玉眸光一冷,他这大哥是要拿他家娘子,试探他是否真失忆。
他强装镇定,坐回官帽椅上,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捏着裙摆,收敛着怒气。
“大哥,说得极是。我虽与容家大姑娘成婚,却并无感情,断不会为了她葬送大好前程。只是她毕竟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不去救于情于理都不合。”
“放宽心,公主将她抓了去,顶多受些言语羞辱和皮肉之苦,定然留她一条命,你只消将此事咽进肚子里,当不知情便是。”
商惟怀说得淡定自若,令站一旁的上官棠心生胆寒。
“你们兄弟二人这是哪里来的道理,晓得对方权势过盛,便盘算着连自家娘子都不去救。”
“娘子莫气,此事不过你们妇人之间的小打闹,若是公宜去了那便是上升到朝堂上的大事。圣人发起怒来,公宜哪里还有升官的机会。”
“左不过就是受些伤,随她去吧。我还要出营训练,便不留大哥大嫂了。”
商凭玉语气果决,倒真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上官棠深吸口气,话到嘴边的呵斥,被商惟怀一句轻咳打断。
“叫公宜好生想清楚,娘子还是先回宴上去,不是说还备了画要给官家瞧?”
商惟怀起身,难得牵起她的手便往帐外去。
待人一走,商凭玉直接将手中杯盏捏成碎片。
他双眼猩红,朗声将候在帐外的卢刚叫进帐内:“吩咐下去,本侯要连夜提审山匪。”
卢刚心下一愣,抬头望了上首人一眼,才不缓不慢地道了“是”。
折桂宴聚了一众贵胄,哪怕因沧州水患,布置一切从简,却也压不住众人谈笑风生的热闹氛围。
容消酒被关在不知名殿中,夜色渐浓,殿内潮气也随之弥漫开来。
她禁不住打个寒颤,手上不停画着。
她如今已画到第二人,就在方才头一个画完的死囚已被就地斩杀。
那烂肉腥臭味盈满容消酒整个鼻腔,令她止不住干呕,脸色煞白。
眼见着第二幅画将成,那第二位待死囚犯找准时机,挣脱侍卫束缚,直直朝她扑来。
商凭玉换上卢刚的衣物,连夜出了营帐。
他抵达合顺寝宫时,容消酒正被死囚袭击。
容消酒灵活躲开,那书案却被死囚醋钵大的拳头,砸出一个大窟窿。
她美眸满是惊恐,手上始终握着一杆画笔,在那死囚又扑过来时,直接将画笔扎在他掌内。
在她来不及反应之际,那死囚忍痛拔出画笔,又伸手逮住她脖颈。
旁的侍卫掏出长剑,却只站一侧观望,显然都想看着容消酒被死囚杀死。
商凭玉蒙上面,从天窗纵身而下,徒手夺过侍卫一把刀,正中那死囚心口。
容消酒此时已然奄奄一息,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脖颈大口喘息。
渐渐地脑子开始眩晕,视线也朦胧起来,只听得见刀刃擦身和众人哀嚎声。
另一头的商凭玉,将死囚挨个屠杀,临到只剩最后一名,他收了刀。又反过来送侍卫一个个去见了佛。
浓郁的血腥味沾了满身,早湮没他身上自带的冷香气味。
那唯一存活下来的死囚,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脸都不敢抬。
商凭玉冷冷瞥了一眼,快步走到容消酒跟前。
他不顾满脸的血,只略微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替她把了下脉搏。
所幸并无大碍,他才稍稍松口气。
他半跪着,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散乱的碎发,沉声启唇:“姐姐,对不住,是我的错,不该靠你太近的。”
他声音沉沉,带着几分喑哑,在这寂静长夜里显得异常凄寒。
不移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商凭玉起身,将剑刃丢至那死囚脚边,自天窗离去。
门被人踹开,为首的是殿前司虞候明启,他朝四下张望一遍,拔出剑刃闯将进门。
一剑便将那仅剩的死囚头颅砍下,遂朗声道:“死囚挣脱束缚,杀了众侍卫,意图逃出宫去,已被本虞候就地正法。”
几个手下颔首称“是”。
这话很快传到商惟怀和合顺耳中。
他二人候在宫门外,两相站得极远似在故意拉开距离。
合顺闻声,佯装着惊恐,率先启唇:“那几个侍卫是我精挑细选,最是骁勇,怎会全被杀尽。”
明启腰背压低了些,肃声回:“可是公主您也精挑了六名壮年死囚,不怕死之人岂是几个侍卫斗得过的?”
“那商侯的娘子……”她轻声问,眸中尽是期待。
“目前只瞧见这位大娘子脖颈上有红痕,所幸还留有一口气。”
明启话落,合顺眸光黯淡下来,脸上闪过一瞬失望。
只转瞬即逝,她面上眉梢舒展开来:“没事便好,不然便是我的罪过。我不过是瞧着这位大娘子画功了得,想见识一番,哪里想得到闯出这等祸事来。”
站一侧的商惟怀自始至终抿唇不发一言。
直到瞧见容消酒被背出宫外,他才稍稍有了些表情。
“将她交给我便是了。”商惟怀上前,将容消酒接到自己怀里。
哪怕他身子患病,却也能轻易将人抱起。
合顺冷冷瞧着这幕,面色阴沉下来。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这人倒先发了话:“还望公主将我家弟妹的贴身女使一道放了。”
他说得客套,语气是听得出的愠怒。
话说完,没给她留一丝话口,径自抱着容消酒离去。
合顺瞪大了眸子,肚里业火腾腾,引得胸口止不住起伏。
可碍于明启几人还在,只能暗自咬牙,咽下这口气。
*
商惟怀带容消酒回了商府,他早提前备好郎中在淮园候着。
随即将容消酒抱去了淮园一处耳房。
上官棠得了信儿,便往房内赶。
瞧见榻上的容消酒正沉沉睡着,那脖颈间的五指掐痕触目惊心,惹他心她头一震,捂着手帕呵斥:“那公主当真不是甚好东西,竟派人下此毒手。”
站在榻前的商惟怀眸光一凛,浮出杀意,嘴上却并未作答。
“要不是夫君你前去劝阻,这弟妹怕早剩一具残骸了。”
“那公宜竟真真这般心狠,连自家娘子都不去救。”
上官棠嘴上不停埋怨着,声音越说越大,直接吵醒了榻上人。
容消酒睁眼,入目是陌生的青纱帐。
身侧为她擦药的女使见她醒来,忙开口:“主君,大娘子,人醒啦。”
离榻最近的商惟怀率先站起身,正要上前,上官棠却将他往后推了推,自己凑过去:“醒啦,万幸你还有命活。”
容消酒扯出得体的笑,稍稍吸口气,便开始咳嗽起来。
上官棠赶忙上前,面上嫌弃,手上却还是替她顺了顺背脊:“你脖颈有伤,呼吸时可得注意些。”
商惟怀只瞧了一眼,便退出房外。
房外李阑早恭候多时,他低眉看了眼商惟怀脸色,默不作声随在其身后。
直到两人进了书房,商惟怀才完完全全沉下脸来。
“您只让合顺公主将容大姑娘困在殿中,谁成想公主这般狠毒,竟让容大姑娘与死囚共处一室。”
李阑最是了解他主子,十分精准地将他主子的心里话说出口。
商惟怀闻声,双眸阴骘,开口的语气薄凉至极:“借死囚的手杀容大姑娘,这计谋真真是绝妙。既不听我吩咐,那这种人也不必再活着了。”
李阑垂脸:“合顺公主千不该万不该,为了私心,趁机要杀死容大姑娘。可是您又何尝没有私心,您想利用容大姑娘却又不忍心真的伤害于她。”
商惟怀转头看向他,那视线带着十足的压迫:“李阑啊李阑,太会揣测我的想法,我可是会忌惮你的。”
李阑扑通跪地:“李阑所思所想皆是为更好的效忠主子。”
商惟怀拍了拍他肩膀:“那合顺公主就交你去办,要办的不动声色,让人瞧不出来破绽。”
李阑伏地,连连称“是”。
淮园耳房内,女使端来药,服侍容消酒喝下。
上官棠清了清嗓子,又嘟囔起来:“我真想知道这合顺公主是不是没有心,竟干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那可是死囚,亡命之徒,殿内的侍卫无一生还,也就你命大才活下来。”
容消酒眉梢一蹙:“都没活下来?”
“是啊,若非你大哥亲自去求那公主,或许你现在还在那殿里,早就咽了气。”
她说着,又捂嘴轻呸几声。
“嫂嫂的意思是大哥将我解救出来的?”
上官棠昂首,挑眉答:“那是自然,你也不必太过感激,谁叫你大哥是个热心肠。”
容消酒没答话,她依稀记得在被掐住喉咙时,有人从背后将那死囚杀死。
后来那人极勇猛,将死囚一一放倒,再后来的事她便记不得了。
上官棠由自己的夫君,想起商凭玉,轻拍她肩膀,叹口气:“你也不必太过灰心,公宜迟早有一日会记你的好,与你敞开心扉。”
容消酒又是一愣,微转头:“嫂嫂怎又提到公宜?”
上官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转话题:“天色不早了,你今夜且宿在淮园。”
容消酒颔首:“那便多谢嫂嫂,也谢大哥救命之恩。”
上官棠呵呵一笑:“算你知礼。”
上官棠生怕再多说几句又说到商凭玉身上,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去。
人没走多久,便有人敲门。
候在容消酒榻边的女使前去开了门。
进门的正是晋园的徐妈妈,她面色有些难看,抄着手走上前。
“大娘子,听闻您受了伤,侯爷特地叫我来侍奉您。”
候在榻边的两个女使,互看一眼,没答话。
容消酒并未留意到身侧人的变化,而是问起翠羽:“翠羽可回来了?”
徐妈妈点头:“翠羽方将被送回府中,只是受了些惊吓,便不叫她前来侍奉了。”
容消酒松一口气。
徐妈妈将女使遣散出去,亲自守了容消酒一夜。
天刚亮,容消酒便决意先回晋园。
刚出门,便听几个洒扫女使在不远处嘀咕。
“昨儿夜里商侯是回来了的,可却只打发一个婆子过来,他人都不愿亲自来看一眼的。”
“据说这晋园大娘子被合顺公主叫去当夜,商侯宁愿审一夜的犯人,也不去宫里要人,怕得罪公主。”
“还是咱们主君好心,舍下面子求了公主才将她求出来的。”
容消酒将话仔仔细细听入耳内,心头莫名有些憋闷,身子堪堪僵在原地。
徐妈妈不敢去瞧她脸色,只挺直腰杆,走上前将女使骂走。
徐妈妈低着头,勉强扯出笑:“大娘子不要听信谗言,我们侯爷哪里是这样的人。”
是啊,他哪里是这样的人。
容消酒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回了晋园,正巧与商凭玉迎面遇上。
容消酒脚步一顿,眼前的人身姿颓然,抬手揉着额角,显然是没睡好。
只一瞬,这人稍一瞥眼,正巧对上她视线。
那双眼中堆满阴郁,没有丝毫见着她时的欣喜。
容消酒心猛地一沉,如是坠入无底深渊,找不到任何一处落脚尽头。
眼前人很快垂下眸子,阔步朝她靠近。
她下意识仰头,屏住呼吸。
下一瞬,他抬手,那冰凉指尖挑起她下巴。
只听他哼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懒怠:“万幸没伤到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