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西陵皓月转身。
脏兮兮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以及全身上下深深浅浅的伤口，无一不透着狼狈。
鬼方繇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搭在皓月肩膀上的手向下移过去，浑厚的灵力贯通了皓月的筋脉。
像是小溪流汇入大海，皓月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坦。
“我们根本打不过神族，那我们反抗的意义是什么呢？就是去送死吗？”卸掉战场上的精气神，现在的皓月耷拉着头，整个人显得无比迷茫。
鬼方繇收回手，就在小狼妖的新坟堆前坐了下来，皓月也盘腿贴坐在了他身边。
“你知道我过去的经历吗？我是说，我作为九命相柳的时候。”
皓月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我只知道你死在了战场上。然后檀乌又用我的血救活了你。”
“我过去待的军队叫辰荣军，他们不光是一群早就被灭了国无处可去的残军，更可悲的是，他们过去效忠的王族早就投降成为了新的贵族。所以，所谓打仗的归宿，从初始就注定是死亡。”
“那为什么还要那么做？他们不想活着吗？”
鬼方繇抬头看看天，“对他们来说，有比苟活更重要的事情。故土虽灭，心还在、牵挂还在。”
两人陷入了沉默。
西陵皓月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感知着身边那个强大男人的气息。
有他在身边，仿佛一切事情都不再可怕。
鬼方繇怪常的冷脸，但其实他的心绪并不是很平静。战场上那一瞬，皓月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却是心知肚明到底有多凶险。
说起来，自己一身妖力，术法是后天习得的。
先天带来的，也就是海妖本身庞大的力量以及一双妖瞳。皓月这孩子虽然喜水，但大体是随了小夭一脉。过去也是他疏忽了，竟然丝毫未曾察觉，一双妖瞳竟然传承给了皓月。
而皓月误打误撞施展的，恰恰是当年他以身为阵眼，用的那同归于尽的法子。
妖瞳本就可以让妖力实质化，也就是个束缚的作用。
就如那年清水镇外他缚住玱玹时一般。
可后来他发现，当能够汲取足够妖族的精血之后，就可以成为绝杀之阵法。但相应的，施术者也会精血耗尽。
他悟出这个阵法，是在经历了无数厮杀之后。
只是没想到，战场上皓月误打误撞竟差点以身祭阵。
鬼方繇把妖瞳修炼的法门以及控制的技法，都细细跟皓月一一讲清楚。
❤️02
小夭不放心来找皓月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父子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样子。
有那么一个瞬间，小夭心想，什么妖族神族什么利益存亡，与他们何干？
可想到战场上的狼藉，想到小狼妖挡在皓月眼前的样子，想到那个大大咧咧张嘴就没有好话的晟黎，眨眼间变成漫天雪雨消失在眼前……
小夭突然就理解了毅然决然上战场的母亲。
不光是为了保住嫘祖一脉仅存的玱玹和她，不光是争权夺势，更因为战争意味着终结和新的开始。
她一直不知道天下大义是什么，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就像她帮玱玹，只因玱玹是她的亲人，而非他是对的。
就像如今她与相柳皓月站在一处，只是因为她觉得这是她最重要的人。
所以她曾质问相柳：“天地辽阔，江海浩荡，你就没有别的想做的事情吗？”
所以她曾一遍遍逼迫相柳放弃九命相柳的身份，只做自己的防风邶。
因为她一直就是那么认为的：自己的感受和在意的人便应该凌驾于一切之上。
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做女人，没有人教过她怎么爱人，也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大爱和大义。
迟来的缺失的那一课，终于姗姗来迟的敲在了她的心口。
爱我为什么不放下一切跟我走？
她无数次想问却憋着没有问鬼方繇的话，如今有了答案。
天命镜的预言。
从来不仅仅是束缚。
对那个男人而言，他热切地爱着世界，也愿意去回馈这个世界。
不管是辰荣军，还是鬼方氏，那都是他自己愿意背负的责任。
❤️03
毛球和皓月一同回了死斗场。
小夭看着鬼方繇，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她脱口而出：“相柳，你喜欢我什么？”
饶是习惯了小夭的脱线，鬼方繇还是愣了一下。战术性的低咳了一声：“你又发什么疯？在涂山家遭虐待了？”
小夭眼眶一下就红了。
鬼方繇一下慌了神：“你怎么了？受伤了？涂山璟欺负你了？不应该啊~”
小夭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摇头。
“今天战场上吓到了？”
小夭摇头。
“担心皓月？”
小夭摇头。
鬼方繇还要再猜，小夭却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我想起了我娘。”
鬼方繇一怔，继而明白过来。
他把小夭揽入怀中，轻轻拍抚着小夭的后背：“别哭了。我认识你是你就是无力自保的玟小六，后面不管是皓翎王姬，还是西陵玖瑶，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你是逃避的小夭，还是勇敢的小妖，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心甘情愿中蛊时，我只知道我的心为你而动，就这一点就够了。”
“小夭，不是什么都要有原因的。”
小夭把头埋进他的怀中：“天命镜的预言，我跟你一起背。”
“你不是早就跟我站在一处了吗？”鬼方繇扬眉。
“这不一样。相柳，这次，不光因为那是跟你有关的预言。更因为，我不想再看到生灵涂炭。今日是妖族，明日便是人族，或许再哪天就是低等神族。你觉得自己身份高，但总还有身份更高的人。你觉得自己灵力强，但总还有灵力更强的人。若是放任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总有一天人人都是小鱼，人人都是虾米。”
“我一直觉得特权是对的。直到皓月……果然刀子只有扎在自己身上太痛~”
小夭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看鬼方繇一直没应声，她抬头，直直迎上了鬼方繇正专心盯着她的眼神。
“你怎么不说话。看我做什么？”
鬼方繇笑：“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