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本期为日俄战争战役战史系列第3期。前面两期主要讲述了日军舰队的战前准备与机动路线。本期将讲述日军雷击舰队夜袭俄国舰队的战役战史内容……
(本期全文约5200字,内容较长,感谢您的观看)
圣烛节之夜与日本雷击舰队的小心谨慎、磨刀霍霍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驻旅顺俄罗斯海军的“有恃无恐”。
1904年的2月8日,是东正教传统的“圣烛节”,也是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司令兼亚瑟海军基地指挥官斯塔尔克中将妻子的生日。租借地或者殖民地上位者的妻子或者宠妾,历来是各式各样的马屁精和心怀鬼胎者追逐的对象,这位中将夫人自然也不会免俗。在一些人的怂恿下、夫人以枕边风吹动了斯塔尔克中将。为了庆贺这个“双重意义”的节日,斯塔尔克下令于2月8日夜里在太平洋舰队旗舰“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号的甲板上举办豪华舞会,并邀请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出席这场盛会。
对于日俄之间的现状,身为一线海军总指挥的斯塔尔克是非常清楚的。因为外交谈判宣告破裂,日本已于2月S日(东京时间2月6日)召回了驻圣彼得堡的公使,并于东京时间2月6日正式宣布与俄罗斯断交。圣彼得堡时间2月6日,俄驻日公使奉命回国,几乎俄国公使回国的同-一时间,经奉天通往旅顺的电报线被人为切断,至今无法恢复。反正,在旅顺城内,现在是连乞丐都明白日本与俄国的战争已迫在眉睫。然而,由于日本迟迟未向俄国宣战,宠爱妻子的斯塔尔克中将居然抱着侥幸心理,决定在临战之夜举行盛大的节日庆典。
2月8日晚上,关东州的精英云集于旗舰上:远东的俄国富商、来自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俄语学校教师、关东州政府机构雇员.旅顺能找到的所有上流社会名媛与交际花,以及众多的年轻海军军官。这场狂欢的真正发起人,斯塔尔克中将夫人,更是把这场舞会看作了给自己的几个干女儿撮合的好机会,要求丈夫从军舰上召集年轻的基层军官参加舞会……
战争爆发前的旅顺港,照片由东港埠方向拍摄,右侧海中的小山是老虎尾半岛。
于是在关东州最高层的刻意纵容下,从当晚7:00时开始,这一于人等聚在旗舰的甲板上舞了一圈又一圈,一直狂欢到了深夜,直到隆隆的炮声使所有人目瞪口呆为止。
突袭大连的第4和第5驱逐舰队走了霉运,偌大的大连湾内下锚的船寥寥,俄国军舰更是踪影全无。为了找寻俄国军舰,8艘日本驱逐舰辛苦地绕着海湾兜了一整圈,还差点与1艘泊得不是地方的英国商船撞了个满怀。泄了气的长井群吉于8日24:00时下令撤退,率队夹着尾巴一路溜回了里长山锚地。长井部在大连港吃了瘪,不过浅井却即将在旅顺这边开张。
2月9日00:12时,月亮仍未升起,可是海面上却已是光明一片。俄国人安置在黄金山和馒头山顶部的探照灯在漆黑的港湾上来回晃动,例行公事一般地扫视海面。从海上向岸上望去,旅顺旧城区的灯火被隐没在黄金山的背后,溢出的灯火映衬出了这座119米高的小山轮廓。透过西面的老虎尾半岛,旅顺的新城区正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浅井正次郎看见在这片灯海中矗立着几个黑影、蔓延在金属表面的光晕勾勒出了冰冷的轮廓——俄国海军的战列舰与巡洋舰!
“白云”号的水雷长听到了一阵敲打声从受话简传来。“铛铛、铛铛铛”,两短间隔三短,这是舰长发来的作战准备命令。“鱼雷准备!”水雷长压低嗓子喊道。
听闻长官命令,身边的鱼雷兵立刻开动起来,他们熟练地拧开发射筒尾栓,填入药包然后接上击发电路,继而转开了鱼雷头的保险,而水雷长自己则努力调整瞄准具,借助闪烁不定的灯光估算着周围俄舰的距离。
就在日本第1驱逐舰队摸准了方向,在为发射鱼雷做最后准备的时候,和本队失散后独自航向旅顺的“电”号发现了新情况。有2艘驱逐舰开着全灯从东北方向靠近黄金山,发疯似的朝岸上打着信号。
不用说,这必是2个小时前遇到的俄国巡逻舰队了。
“怪哉,俄国人为何不开炮示警﹖”“电”号舰长筱原利七少佐在事后很久仍无法理解俄国驱逐舰的举动,“偏要这般大费周章地开2个小时返回旅顺报告?”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当然是无法理解的。旅顺港当天的夜间巡逻是斯塔尔克中将亲自安排的,原因是他为了晚上舞会的顺利进行推迟了可能会造成妨碍的防鱼雷网敷设作业。斯塔尔克浑而不傻,此刻有12艘俄国大型舰艇在旅顺的外港锚地内驻泊,他怎会不考虑这些船只的安全问题?夜间巡逻队就是基于这种考虑而派出的,但遗憾的是心全在舞会上的斯塔尔克又下达了一道很混蛋的命令,他对负责夜间巡逻的舰长命令道:“万一发现不明舰艇,一定要在核实对方的身份后通报,不得开炮射击。”他可不愿意被神经过敏的舰长搅和了兴致。
正在进行防鱼雷网铺设训练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水兵。本来,所有损失都是可以避免的……
司令不傻,这个俄国舰长更不傻,或者说他们两人都是聪明过了头。当俄国驱逐舰和日本夜袭部队遭遇的时候,俄国人在漆黑的海面上识别出至少7艘日本雷击舰。打吗?己方只有2艘驱逐舰,战斗结果自不待言。那么怎么办?怎么办的问题似乎很容易回答——既然舰队司令大人说要在核实后上报,而且不能开炮,那么先装作没看见然后再开回港内去报告似乎也是一种履行职责的方式。这正是一举两得,既遵守了命令,又保住了小命!
混蛋的舰队司令加上混蛋的夜巡舰长,结果便是这次对俄罗斯太平洋舰队来说混蛋透顶的夜间袭击。
旅顺港的鱼雷之夜队形整齐的第1驱逐舰队最先发起攻击。为了掩人耳目尽可能推迟被发现的时间,“白云”号的规长狭间光太少佐此前一直指挥军舰以14节速度靠近饿舰。他带着第1驱逐舰队一直接近到了距离俄舰队停泊队列不足600米的距离上才下令左转。完成转向之后,日本第1驱逐舰队和眼前的俄舰刚好处于平行船位。这是一个执行雷击的最佳船位,完成转向后的狭间光太立即下令将2具鱼雷发射管分别指向右舷,于00:28时向2艘分别拥有3支烟囱和2支烟囱的俄国军舰各射出了1枚鱼雷。发射鱼雷的“白云”号立刻开足马力转舵南撤。鱼雷在“白云”号跑开大约半海里后爆炸了。3支烟囱的那艘船被命中了船肿,激起了比主桅还高的水柱。透过爆炸瞬间的闪光,狭间光太认出这是俄国的“帕拉达”号巡洋舰。
“朝潮”号一直紧跟在“白云”号后面。在“白云”号左转的时候,“朝潮”号因为毫无准备而未能及时跟进,所以冲到了距离俄舰更近的位置上,最近时甚至不足400米。靠得近也没啥坏处,至少能够使他们看清俄舰的外型,进而比较准确地分辨出俄舰的型号。00:32时,舰长松永先敬少佐选定了目标,遂向战列舰“佩列斯维特”号和“列特维赞”号各射出鱼雷1枚,然后转向南偏东方向退走。
防护巡洋舰“帕拉达”号,该舰很不幸地成为了这次袭击中第一艘中招的俄国军舰。
“霞”号和“晓”号跟着“朝潮”号行动,于00:30的时候转向西行,开始选择攻击目标。就在稍微犹豫一下这会,停泊的俄国舰队突然发起了反击。停泊队列首尾方向的俄舰打开了探照灯,开始以侧舷的速射炮组轰击靠近的日本驱逐舰。在极短的时间内,“霞”号和“晓”号的左侧便为炮火所覆盖,腾起了无数水柱。然而,由于日本驱逐舰冲得过近,俯角不足的俄国舰炮很难瞄准这些在鼻子底下窜来窜去的小东西。炮弹呼呼地从两艘日本驱逐舰头顶上掠过,日本人却毫发未损。
在这有惊无险中,“霞”号选定了目标。00:30时,这艘日本驱逐舰向一艘“有2根长长的主桅和3支烟囱的大家伙”射出了1枚鱼雷。舰长大岛正毅少佐是个稳健派,另1枚鱼雷被命令瞄准“刚才被射中的那艘俄国船”发射——也就是“帕拉达”号。射光鱼雷后退走的“霞”号没有能引走俄舰的炮火,第1驱逐舰队末尾的“晓”号成为了集中射击的对象。一段时间内,也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探照灯紧紧地咬住了这艘小小的驱逐舰,密集射来的炮弹使“晓”号仿佛开进了海水构成的森林。
00:35时,“晓”号选定了目标,舰长末次直次郎大尉一声令下,第一枚鱼雷奔向了近在咫尺的“列特维赞”号。爆炸几乎是顷刻间发生的,火球随着水柱升腾,水花、撕裂的残骸、甲板上的木料、人体的残骸,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火球消散后淅沥哗啦地落到了周围的海面.上。凭着火光,末次直次郎确认了这正是“列特维赞”号。一击得手的“晓”号并未见好就收,在向南转向脱离之前,将另一枚鱼雷射向了已经中雷的“帕拉达”号——“火柱自侧舷升腾,至消失前宛若凝于空中,令人颤抖。”末次大尉在战报中如此叙述道。
第1驱逐舰队才退走,第2驱逐规队就赶来了,如果形单影只的旗舰“雷”号能被算作“舰队”的话。
(上图)崭新的俄国战列舰“列特维赞”号,摄于1902年6月24日,雷维尔,尼古拉二世和威廉二世会议期间。该舰购自美国,刚于是年3月23日服役。
石田一郎中佐走了背运,他的舰队在开赴里长山列岛与前往旅顺港的路上因为事故失去了2艘,仅存的僚舰“电”号现在又是踪影全无。这舰队司令当得可真够呛的。万般无奈的石田一郎搭乘“雷”号在9日00:05的时候接近旅顺港,遂依照老铁山灯塔与旅顺新城的灯火校准航向,于00:35时从南边接近驻泊在外港的俄舰队列。有别于第1驱逐舰队向左转的攻击方式,舰长三村锦三郎大尉在接敌后下令向右转,随后朝1艘有3个烟囱的军舰发射了鱼雷。该舰在全速向南脱离的时候,遭到了俄国巡洋舰“阿斯科利德”号的反击,脱逃过程惊险万分。三村锦三郎舰长之后夸张地回忆道,当时炮弹“几乎就贴着我们的头皮飞过,近到连顶上的头发都被烤焦了”。
“电”号本是第2驱逐舰队的殿后舰,由筱原利七少佐指挥。在撞船事故发生以后,该舰与本队失去了联系,被迫独自航行。后因与第3驱逐舰队相会,而恰好隶属该舰队的“涟”号与本队走散,故该舰队司令土屋金光中佐命令“电”号跟随第3驱逐舰队行动,代替走失的“涟”号。
第3驱逐舰队于00,30时前后逼近驻泊之俄舰,随即发起了突击。此时下锚的多数俄舰已经反应了过来并开始反击,各种口径的速射炮弹在海面上溅起了无数水柱,偶有弹片飞上日舰的甲板。“薄云”号顶着俄舰的阻击冲了上去,瞄准巡洋舰“狄安娜”号发射了2枚鱼雷。“东云”号跟在后面,于00:42时发射了鱼雷。2舰射出鱼雷后随即调转船头向南方脱离。殿后的“电”号借着2艘僚舰的掩护一路接近,最后从“薄云”号和“东云”号中间穿了过去,于00:45时将1枚鱼雷射向了“狄安娜”号巡洋舰,并在转向南航行之前,又将另1枚打向了正在燃烧中的“列特维赞”号。发射完毕全部鱼雷后,“电”号遂转向南航行,加速追赶先行脱离的“东云”号和“薄云”号,向着圆岛返航。
防护巡洋舰“阿斯科利德”号,该舰在当晚的袭击中毫发未损。
当晚压轴大戏由驱逐舰“涟”号出演,该舰因为8日晚10:50时的事件与隶属的第3驱逐舰队失去了联系。“涟”号搜索僚规的努力耗费了30分钟,但无济于事,指挥该舰的近藤常松少佐打消了返航的念头,决定单独发起突击。
与“涟”号命运类似的还有当时撞船事故中受到损伤的驱逐舰“胧”号,这艘船在相撞后恐拖累友舰而退出队列。舰长竹村伴吾大尉花了点时间对船只的损伤程度进行检查,发现除了舵效能低落和高速航行能力大打折扣之外,船体似乎并无大碍。不甘心白跑一场的竹村伴吾遂命令单舰航向旅顺,继续执行夜袭任务。
单独航行的“涟”号以老铁山灯塔为方向,复又转向黄金山方向航行,终于9日01 :00时前后接近俄舰队驻泊地。
进水后逐渐下沉坐底的“列特维赞”号战列舰。
此时,俄舰正以探照灯指向空中。将探照灯指向空中代表的意思很简单——“停止射击”而已。不过,几道交叉的光柱却在无意中构成了形似“圣安德烈”十字的结构。怎奈何,这在被人揍了当头一棒后出现的景观,岂不是代表着俄罗斯海军将要和圣徒安德烈一样去“殉道”﹖总而言之,对于一些迷信的俄国人来说,这番景象颇不吉利。而单就“停止射击”这一命令本身来说,假乎也有点为时过早了,“涟”号很快就会证实这一点。
01 :25时,驶进俄舰锚地的“涟”号开始加速,朝着战列舰“波尔塔瓦”号射出鱼雷后疾转向南脱离。“涟”号的攻击引起了恐慌,使得正趋于平静的旅顺港再度沸腾。
岸上、船上、山顶上的探照灯漫无目的地乱照,泊位上的各艘俄舰纷纷开炮射击,炮弹多数被打向了探照灯投射在水面的光斑上。
一片大乱中,“胧”号摸了上来,竹村伴吾小心翼翼地避开俄国人的探照灯,沿着俄国军舰的下锚队列前进,在摸近俄舰后于01 : 45时向某艘拥有四支烟囱的俄国巡洋舰发射了鱼雷,随即以最大速率转向脱逃。
驱逐舰“胧”号的攻击为2月8日至2月9日的夜间攻击行动画上了句点。而风声鹤唳的俄国人,却将炮击和搜索持续到了9日凌晨03:00时。
(上图)法国制的“皇太子”号战列舰,1901年服役,装备4门12英寸主炮。日舰雷击当晚在混乱中被击中尾部,鱼雷到底来自哪艘日舰,至今还是一笔烂账。
猝不及防之下,防护巡洋舰“帕拉达”号和战列舰“列特维赞”号先后被命中,混乱中战列舰“皇太子”号又被击中了船舰。相对于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总体实力而言,这种损失虽不能被称为惨重,却也是吃了大亏。
(上图)日俄战争初期担任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司令兼亚瑟海军基地指挥官的奥斯卞·维克多洛雏奇·斯塔尔克中将,因为1904年2月9日防御懈怠,致使舰队遭日军雷击部队袭击而蒙受损失,在同年2月24日被沙皇尼古拉二世解除职务。
天渐渐亮了,受创进水的3艘军舰渐渐地搁浅在了外港的锚地上。直至此时,饿罗斯太平洋舰队司令、远东总督总算是意识到,宣战其实并非战争爆发的先决条件。然而,望着一屁股坐到海床上的3艘军舰,这种认识假乎太迟了点儿。
时间不允许俄国人懊恼,远方的水天线上一根根桅杆正在浮起——东乡问候俄国人早安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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