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曹正国,整理:拾点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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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的美丽,有时候可能会成为记忆里一世的永恒!”回首我的军旅生涯,就曾遇到这瞬间的美丽,让我怀念至今。
说起参军,只源于自己的一腔热情。20世纪六七十年代,解放军可是男孩们最为崇拜的偶像,而国防绿是当时最时尚最风靡的颜色,能拥有一件绿军装,哪怕是一个军挎包,都能引来注目的眼光。
出身于一个普通农家的农村子弟来说,参军又多了几分意义,那也是一条改变命运的途径,小时候,每当看到村里敲锣打鼓欢送当兵的青年,我便在心里暗自发誓,以后长大了也要去当兵。
斗转星移,最终我的军旅梦在1968年得以实现,很庆幸,经过严格的兵检后,我的如愿应征,新年伊始,我们新兵便全部到县武装部大院集结。
当时正是寒冬,北风呼啸,我们穿上刚领到的军装,虽然不是很合身,但穿在身上感觉异常的温暖,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喜笑颜开,个个精神抖擞,愉悦的心情全部挂在了稚嫩的脸庞,只为即将奔赴军营,跨入一段新的人生而感到激动、兴奋。
简单庆祝后,我们便告别了家人,踏上了闷罐车,伴随着一声声汽笛的鸣响和新兵欢快的歌声中轰隆隆地启程了。
上车伊始,大家都还沉浸成为新兵的喜悦中,也怀抱着对军营的好奇,左一句右一句的问着新班长,班长什么都不说,只说:军营是个锻炼人的地方,以后就会知道,不会后悔的。
而后领着我们一遍一遍唱着《我是一个兵》《打靶归来》等歌曲,高亢激昂,更点燃起我报效祖国的万丈激情和对军旅生活的向往。
伴随着歌声,欢呼声,以及车轮“哐当哐当”有节奏的响声,不断向南奔去,离家越来越远,
可到了夜深时刻,安静了不少,而激情减退后思乡思亲的之情也涌上了心头。
参军的大多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我们中许多人连火车都没有见过,都是第一次离家,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远离父母,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甚至有人悄然的抹着眼泪。
闷罐车上条件很差,没有座位,打好的背包往车厢一放,就是座位,而解开背包铺到车厢里就是我们的宿营地。
而听说要坐好几天,思绪复杂,而在这路途中,军供站便成为了我们的慰藉。
记得在第一个军供站进午餐时,我们吃上了一段大餐,那是由白菜、豆腐、粉条加上猪肉罐头炖的烩菜。
这也是我第一次吃大肉罐头,感觉那是吃过最好吃的食物,至今难以忘怀,此后买到类似的大肉罐头总吃不出那个味了。
闷罐车转卡车,差不多走了三天两夜,最终我们来到了福建某部驻地,紧接着为期三个月新训开始了。
新训结束后下连,我分到了1连,所在的连队驻扎在福建西北山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当时部队还担负着“三支两军”(即支左、支农、支工、军管、军训)任务。69年的冬季,当我有幸就参加过,期间认识了一个叫春梅的姑娘,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时,我们连队接到任务,组建一支文艺宣传队前往山区开展支农宣传。
连部领导经过商量,最终让一排排长(姓陈)带队,然后再从连队挑选10多名有文艺特长的战士,我因为小时候跟大伯学过一段时间二胡,虽说只是个半吊子,但会比不会强,“滥竽充数”般进了宣传队。
经过半个月的强化训练后,便开始按上级指定的路线,前往农村开展支农宣传工作。
去了才知道,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冬季福建西北山区气温很低,我们要去的山村也很偏僻,而且我们每人要背上自己的棉被、垫子以及一些换洗的衣服,加上宣传演出要用到的仪器,相当于负重20多斤爬山路行军。
爬山时,弯着腰前进,呼出的热气直奔眉梢,加之天气冷,很快就结冰在眉毛上,当大家坐下来休息时,才发现都成“白眉老人”了。
翻过两个山头,总算是看到了村落,由于我们要去的村很多,基本大的村子待个三五天,小的村子就住个一两天,在村里一般白天参加生产队集体活动,晚上才进行宣传演出,演出一般在一个半小时左右。
山区里偏僻,没有电,有的村子还有汽灯(就是用煤油做燃料,充足汽后点燃纱罩,亮度相当于一百瓦灯泡),连汽灯都没有的就直接在舞台两边生火照明,生产队安排人负责给添木材。
我们演出的节目大多是歌颂社会主义、毛主席、共产党,以及拥军爱民等内容为主,通过唱歌、舞蹈、说唱快板和短剧等形式展现。
我当时主要就是负责拉二胡、然后撰写演出时的一些讲话稿。
虽然我们的演出存在很多瑕疵和不足,但在当时那个年代,尤其还是在偏远的山区来说,已经算不错的了,毕竟,这里的老百姓很少能看到这样的演出。
另外,在吃住方面,我们本着尽量不打搅群众的原则,基本上每去到一个村庄,就和大队部联系,就借宿在生产队的仓库或村里一些老旧的空屋里,。
吃饭则是在贫下中农家里吃派饭,乡亲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多是稀饭搭配着红薯吃,每餐吃完,就按规定付给老乡粮票,原则就是好尽量不给群众添麻烦。
也因此,我们每到一个村子,都很受群众爱戴和欢迎,每次演出他们也都很积极,还没开始,台下就已经聚集了很多乡亲,演出时没有一个人喧哗或中途离开的,宣传任务完成的也比较好,军民鱼水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记得是在秀溪村演出的时,我看到一个姑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她陪着她奶奶一起来看的,在人群中的她很出挑,接鹅蛋脸,一双大眼睛,精巧的鼻子,长得很清秀。
而更巧合的是,后来去村民家干活时又遇到了她。
当时正值冬季,白天的时候,由于生产队集体劳动基本也都忙完了,主要就是帮忙铲田埂、挖禾蔸,为来年耕种做准备。
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待在村子里,帮助村民干些家务活,比如挑水、打扫之类的。
那天下着小雨,我们就在村里给一些需要帮忙村民干活,当时我去的就是一个老奶奶家,听说这个老奶奶身世很苦,两个女儿嫁到外村去了,儿子早年间因病去世了,儿媳后来就改嫁了,自己独自抚养孙女长大。
我到了她家,奶奶热情的招待了我,当时没看到她孙女,然后我便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先是去挑水把水缸存满,然后又去劈柴,忙的正起劲时。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我转过身一看,一个女孩端着一碗水走了过来,当我仔细一看时,才发现她竟是之前我看到的那个女孩。
可能是太过诧异,我脱口而出:“是你,这么巧!”
她听了,有些诧异,我这才觉得有些突兀,忙解释道,说那天演出时,在台下看到了她。
而她也对我有些印象,问我是不是那个拉二胡的兵哥哥,这让我心里一阵窃喜。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接过她手中的碗,一咕噜就喝了下去,结果呛的直咳嗽。
春梅站在一旁捂着嘴笑了起来。这倒缓解了尴尬的气氛,或是年纪相仿,我们很快熟络了起来,聊得也还挺投机。
得知她叫春梅,看得出,她很喜欢军人,当听我讲起军营的一些事情时,听得很认真,听到一些趣事时,就乐呵呵的笑着。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回去后我还有些意犹未尽,尤其是得知身世可怜的她,面对苦难的生活,还能如此积极乐观,对她又添了几分好感。
后来,我们去在村里干活时,我又鬼使神差的跑去了她家,结果在挑水时,不小心踩了水坑,鞋里灌了水。
回去后冷得我直打哆嗦,春梅这才知道我挑水时,打湿了鞋子,就让我把袜子脱了去烘烤一下。
我说不用,她坚持要,结果脱下了袜子,发生了尴尬的一幕——右脚的袜子跟部烂了一个洞(袜子是那种比较薄的,厚的我但是连同一身衣服寄给家里人了,这双袜子穿了很久,后来磨破了,我一直没舍得扔。)
春梅见了嘟囔了一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着这样一双袜子!”
我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好说实话,就说习惯了,不冷。她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便也没再说什么,然后就拿着我的鞋子和袜子去火边烤。
看到这一幕,我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暖意,可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春梅对此事还特地留个心。
美好的时光总是会短暂的,很快我们就要离开这个村了。
离开前一天的晚上,我们刚结束完演出宣传,春梅就找到我,一句话没说,直接把一个布袋子塞到了我手上,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我愣在原地好半晌,当我从布袋拿出一双厚厚的棉袜时,感动不已。
我似乎能看到她熬夜为我赶制棉袜的模样: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时不时地把针尖在乌黑的头发上划拉一下,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又把针尖往袜底上锥……
这样的情景,只有母亲为我做过,没想到如今在异地他乡也感受到了这份温暖,想到此,我不禁眼眶湿润了。
次日,离开时,很多群众前来欢送我们,没看到春梅,我知道我们不可能,而她就此埋藏在我了心底。
后来支农的一段时间,天气异常寒冷,我却丝毫不觉冷,只因我换上春梅给我做的棉袜,内心温暖无比,而这份温暖一直伴随着我走过了几十个春秋,也不断传递着这份温暖。
流年易逝,岁月匆匆,如今,我已经是个蹒跚而行的老人了,但时常还会想起那个山里的妹子,她骨子里的质朴与善良,我想终生都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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