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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虞金芬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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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母亲回到学校，通过打听，知道那个叫虞大牛的是初三学生，那三个拦路抢劫的也是初三学生。

只不过虞大牛属于好学生，那三个很明显，是学 渣。

带头的外号黑泥鳅，他长得比一般孩子高大，力气惊人，经常在学校里为非作歹，抢同学的饭菜吃，抢同学的零钱花，谁不服就揍谁。

不过，因为这是乡村学校，同学都比较穷，几乎没有人身上有钱。

好容易逮到我母亲一个富家小姐。却被我父亲破坏了好事，他能不生气吗？

因此，只要一放学，黑泥鳅就寻找机会抓我父亲报仇。

而我父亲头脑灵活，每次他都能有惊无险躲过。

母亲也不傻，为了躲避黑泥鳅的攻击，只要放学时间一到，她飞速抓起书包跑到初三班级门口，等着父亲那班人走近，然后跟在他们身后回家。

时间一久，这倒成了一种默契。

如果黑泥鳅跟上来找麻烦，大家就一起逃跑。

如果哪一个被黑泥鳅抓住，其他的小伙伴回身一哄而上揍黑泥鳅。

父亲是这伙人的头，由于他指挥得当，黑泥鳅一次也没有赚到便宜，这让母亲把父亲当成了心目中的英雄。

初三毕业，由于家道贫寒，父亲没能继续读高中，回家务了农。

黑泥鳅毕业后也不知去向，这让母亲长长松了口气。

母亲一直读到高中毕业，然后去我们村部小学做了一名老师。

这么一来，父亲与母亲接触的机会就多了。

那时候的小学，老师会经常带孩子们帮着农民伯伯干活，或者割麦子或者拾稻穗，有时候还会帮着割草积肥……。

母亲是四年级的班主任，有一天下午，她带领一群孩子去队里帮忙割稻子，当然，她作为老师，必须得带头做。

一群人正热火朝天干着，突然我母亲惊叫一声，在稻田里一个劲蹦跶。

父亲那天也在场，他赶紧跑过来问：你喊什么？怎么了？

母亲惊恐万状道：有蛇，有蛇。

父亲问：蛇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条水蛇从母亲手里滑落，落在她脚背上，吓得她又是一阵蹦跶惊叫，一下子扑进父亲怀里。

她这一举动，惊得父亲弹簧一样弹开，还用手一推母亲。

母亲猝不及防，噗通坐在了稻田里，众人哄堂大笑。

而那条始作俑者水蛇，早已经趁乱逃跑。

看着满脸通红的母亲，父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又把她扶起。

两人同时尴尬无比，但是两颗心也逐渐靠近。

后来母亲告诉父亲，那天她割稻子，抓到了一条凉冰冰的蛇，由于惊吓过度，忘记把手松开，就这么抓着蛇鬼叫。

父亲笑话她：你真是傻的可爱，第一，你手松开，它不就逃了？第二，水蛇没有毒，被它咬一口也没事。

母亲瞪他一眼：我最怕蛇了，遇到它我能冷静思考吗？况且，没有这条蛇，你能娶到我吗？

父亲嘿嘿一笑：这倒也是。

02

父亲与母亲结婚后，十分恩爱。

母亲娇弱胆小，父亲一直是她的保护神。

当时母亲要嫁给父亲，外公外婆死活不同意，说来说去，他们嫌弃我父亲是农村娃，家里太穷，害怕母亲受苦。

后来父亲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当选上了村长，又做了村书记，四十岁那年做了乡长，外公外婆这才不吱声。

母亲生下我后由于身子虚弱，干脆辞职回家一边带孩子一边休养身子。

在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出去工作，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

可父亲一点都不嫌弃她，两人的感情仍然一如既往的好。

父亲长得周正，一身正气，又是乡干部，可他没有一点花边新闻出来，这让母亲十分自豪又安心，更加对这个家尽心尽力。

母亲天生胆子小，她害怕天黑，害怕刮风下雨打雷。

父亲无论去哪里开会或者出差，即使到半夜他也会赶回来。

记得有一年夏天的夜晚，雨下的很大，雷声也很大，母亲抱着我们姐弟仨，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床头一动不动。

一个炸雷炸过，母亲叫的声音最响。

那时候我已经13岁，看到她捂住耳朵尖叫，心里想，这哪里像母亲啊？母亲不是应该保护孩子吗？她怎么比孩子还孩子？

正在这时，我家的门被敲响，我胆子从小就大，赶忙跑过去开门。

门外走进来湿漉漉的父亲，母亲一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以最快的速度滚下来扑进了父亲的怀抱，父亲习惯性的抱住她哄：不怕不怕，我回来了。

这一幕，把我们姐弟仨看的目瞪口呆，父亲眼一瞪：看什么看？以后我不在家，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母亲，看把她吓的。

03

父母结婚四十年，从来没有看他们吵过嘴红过脸。

隔壁的陈宗明父母，三天两头吵架打架，孩子们吓得就像小麻雀一样躲进我家不敢回家。

每当这时，我父亲就会过去调解。

可是，没有一点效果，当时是不吵架了，隔几天又会吵得天翻地覆。

那时那刻，我十分庆幸父母的感情和睦，避免了我们如陈宗明一般的遭遇。

在父母的栽培照顾下，我们姐弟仨健康长大，并且我还有了大出息。

姐姐资质愚钝，复习三年也没考取大学，幸亏她长相秀丽性格温婉，嫁给了一个英俊的复员军人。

后来姐夫做了城建局的局长，姐姐也算享福了。

弟弟考取大学读了一个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后在老家县城某大酒店做了大堂经理。

后来通过自身努力，承包了一个旅游景点酒店，收入可观，日子过得还不错。

看着三个孩子家庭都美满富裕，父母很感宽慰。

父亲退休后，带着母亲依然驻扎在农村老家，按照他的话说：

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喜欢在乡下闻泥土的气息，你们不要管我，把自己的生活与工作经营好就成。

至于你母亲，更加不要担心她，一切有我呢。

父亲这么说，母亲一语不发，笑盈盈的站在父亲身边。

对于她来说，眼前这个头发花白双眼依然炯炯的老头子，就是她有力的靠山。

可谁也想不到，我父亲因为胃部息肉，命运会终止在手术台上，母亲的靠山轰然倒塌。

04

安葬了父亲，母亲一蹶不振，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不笑。

我十分愧疚，也十分不放心母亲，请了长假陪伴在她身边，这一陪就是半年。

望着日渐消瘦的母亲，我心急如焚，与姐姐与弟弟轮番安慰她，带她出去散心，带她出去品尝美食，带她参加各种老年活动。

可她犹如雨打的六月花，快速凋零。

某一天早上，我们姐弟仨陪着母亲吃饭，她突然开口道：

小芬，你回来有半年了吧？赶紧回去吧，妈没事了。

我们停下筷子，惊异地看着她。

母亲接着说：昨晚梦见你爸了，他对我讲，让我振作起来，不能拖累你们，你们都有家庭，都有工作，不能为了我一个人而影响了你们的正常生活。

尤其是小芬，你是你爸的骄傲，看到你放弃一切陪着我，你爸十分痛心。

他说了，让我好好活着，到时间他就会来带我去我们的新家。

你爸这样说，我心里感觉不堵了，突然就神清气爽了。

你们吃过早饭都给我上班去，别天天围着我，以后我也要学着适应这新的生活方式，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看到母亲想通，我们自然是开心的，可我仍然担忧，不忍离去。

母亲知道我的想法，逼着我回到了M国。

时间匆匆，转眼十二年过去。

母亲真了不起，她做到了自己说的。

她每天把时间安排的很紧，早晨5点半起床去公园练剑，7:30回来吃早饭，8:30出去参加大合唱。

大合唱结束，回来做午饭吃，吃过睡个午觉，三点半去老年大学学习书法与绘画。

晚饭后，开始追连续剧或者听评书，9点准时入睡。

家务也做得井井有条，一日三餐一顿不少吃，她还注重营养搭配。

经过合理的生活方式，母亲身体越来越好，每次我回国看她，她转着身子让我打量：

小芬，看到没有？你妈我的身体棒着呢，现在感冒都没有了，打雷也不怕了，所以，你们就放心吧。

我想的很明白，只有我过得好了，精神状态很好的情况下，你们才不会担心我，我才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活。

你爸说的没错，我们养育了你们，就要对你们负责，无论怎么样，不能拖孩子们的后腿。

2023年疫情结束，我带母亲去我那里住了半年，可她住不惯，迫不及待回了国。

她说：我只是代替你的父亲来你这儿住一阵子，我个人的确不喜欢国外的生活，在老家多好啊，有我熟悉的朋友亲人，有跟我一起玩的老姐妹。

既然母亲不适应新的环境，我也只能以后多多回国陪伴她。

如今，我的老母亲已经75岁了，身体一如既往的好，每天乐乐呵呵的过着日子。

有一天她跟我讲：小芬，三年后你爸会来接我，你们要有个思想准备。

我一听，傻眼了，这也太玄乎了吧，这世上真有这种事吗？

母亲说：这是你爸托梦告诉我的，到时，你们不要悲伤难过，我这是跟你爸去团圆呢，是喜事。

我也不知道这是真还是假？我只但愿老母亲在人世间的每一天都能开心快乐，真到了那一天，也就无憾了。

（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