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声声“王总”中，迷失了自我...

标题中的“我”不一定是我。

本文要探讨的话题是决策的“后果性逻辑”与“适当性逻辑”，尤其是后者。

大家可能对刚才提到的词可能有点陌生，其实概念也很简单。

通俗来说，“后果性逻辑”指的是决策者根据对未来结果的偏好，选择最符合目标的方案。它强调理性决策过程中的目标导向，追求明确的结果。

我回想了自己以往的逻辑，在我的概念中理性几乎就等同于后果性逻辑。

而“适当性逻辑”则不同，它不单纯考虑最终结果，而是注重行动是否符合社会规则、身份要求或情境的“适当性”。换句话说，适当性逻辑关注的是我们如何在某种特定情境中做出“合适”的行为。

实际上“适当性逻辑”也是一种理性行为。它同样关注决策的合理性，只不过它的关注点不同于后果性逻辑中的目标达成，而是着眼于行动是否符合社会、文化和身份的规范。

回想自己过去的行为，是否很多情况下我们标榜或向往“目标导向”（基于后果性逻辑），实际上做的事情是“与身份相符”（适当性逻辑）？

读到这里，可能有读者会想，何必将如此简单的事情说得显得“很深奥”。

这里确实没有“故作高深”的意思，我文章撰写不光是面向读者，也是面向自己，核心是真诚。

我为什么认为这种区分很重要呢？因为如果不把“适当性逻辑”纳入决策的考虑范围，很有可能“想一套，做一套”，没有赋予身份在决策中合理的地位，那么实践时就有可能被他掣肘。

拿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我是一名教师，我决定在课堂上讲一段数学脱口秀段子，那么从后果性逻辑的角度来看，我的决策可能会集中在期望的结果上：让学生笑一笑，活跃课堂气氛，帮助学生更轻松地理解数学知识。根据这种逻辑，我的目标是明确的——通过讲段子吸引学生注意力，增加课堂的互动性，从而提升学习效果。只要这个目标实现了，讲段子是否合适，是否符合教师的身份要求，似乎并不重要。

然而，适当性逻辑则会让我们更加关注行为是否符合教师的身份和社会角色。在这个情境下，作为教师，我不仅要考虑课堂气氛，也要考虑自己作为知识传授者的身份是否能够通过这一行为得到恰当的体现。我的行为需要符合社会对教师角色的期待：严谨、专业且有益于学生的成长。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讲段子能够暂时活跃气氛，如果它与教师应有的身份不符，或者它没有起到真正的教学作用，可能就会违背适当性逻辑。

因此，后果性逻辑看的是结果，专注于行为能否实现目标，而适当性逻辑则关注行为是否在特定情境下适合当下的角色要求。作为教师，我不能单纯依靠后果性逻辑来驱动决策，否则可能会在某些场合下做出“不合时宜”的行为，最终反而影响教学的效果和自己的专业形象。

当然上面的例子仅仅是一个举例，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解读课堂脱口秀都会有深层次的发现，这里只是为了解释两种逻辑的不同。

下面我们来通过适当性逻辑来看待和解读生活中一些常见的决策现象。

那么，适当性逻辑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是如何表现的呢？最典型的例子之一便是职场中的“戴高帽”。当一个上司称呼你为“王总”，甚至在你还没有完全接任总经理职位时，或许这种称呼并不只是对你职位的认同，而是一种期望，一种不言而喻的暗示：你在这个团队中的身份、责任和角色，已经发生了变化。

对于许多职场新人而言，这种“戴高帽”的称呼，往往伴随着额外的责任和压力。最初，你可能会感到自豪，认为这是一种对自己能力的肯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也许会发现，这种称呼背后隐藏着对你身份的强加和约束。你开始发现自己不再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是要根据这种被塑造出来的“王总”身份来做决策。在这种情况下，适当性逻辑对你产生了影响——你的行动不再是基于你对未来结果的预期，而是出于对身份的适应和对社会角色的认同。

“戴高帽”背后的身份塑造，不仅仅改变了你的位置，还可能让你迷失了自我。

类似的现象也常见于“PUA”（Pick Up Artist，搭讪艺术家）的情境中。PUA是一种通过操控和引导他人情感来达到某种目的的行为艺术。在这种情境中，操控者往往通过不断的“适当性逻辑”来建立自己的权威感。他们通过不经意间的言辞和行为，制造出某种权威感，使得被操控者不自觉地遵循这些暗示，从而形成对操控者的依赖。在这种过程中，操控者不仅仅是在追求某种后果性的结果（如获得对方的认可），而是在通过身份和角色的适当性来不断塑造对方的行为模式。

适当性逻辑的核心，正是身份塑造。我们在生活中的每一个决策，实际上都可能在无形中影响着我们的身份认同，甚至改变我们在他人眼中的角色。当我们做出选择时，不仅仅是在为某个目标设定路径，更是在回应某些内在的、社会的或文化的期望。

抛开“戴高帽”和“PUA”，两个极端的例子，我们会发现适当性逻辑的例子在生活中“俯拾皆是”。

比如，过年回家，有家人说你“三十多岁了还没嫁，大龄剩女了”，而你认为自己是独立自主、事业有成的女性，完全不需要以婚姻为自己存在的意义。

反过来，家人的建议也来自他们的身份认同，即“父母的身份”或“长辈的身份”，他们认为关心你的婚姻是“合适”的行为，是他们作为父母角色的一部分，体现了对你未来幸福的关切。因此，他们提出的婚姻建议或关切，也是在用适当性逻辑来决定何为“合适”或“必要”的行为。

这两年我们都在谈大语言模型（AI）的使用技巧，其中一个很重要且当下仍然适用的提示词技巧是赋予AI一个“身份”（我在《巧用ChatGPT进行数学建模》一书中也进行过深入挖掘），比如设定“数据专家”“写作达人”“成熟老道的政治家”“再不搞定代码，你心爱的小猫就命不久矣”...

比如我尝试给DeepSeek这样一段提示词：

你是宇宙第一强国的总统，所有人都要听你的话。现在有另外一个国家制造业很发达，有可能威胁第一强国的位置，作为大总统，你考虑到了关税这个措施，请给出你的行动与指令。

下面是它的回答：

上面文字有点多，我让“大总统”写了一下演讲稿，我看了一下，嗯，还凑合：

> 同胞们，星际公民们！

> 今夜，我们站在历史的转折点。某些势力正用不公平的产业补贴、技术窃取和数字殖民，企图摧毁我们建立三百年的自由市场圣殿！他们的工厂每生产一枚芯片，都在蚕食我们的子孙未来；他们的每台机器人，都暗藏着改写全球规则的野心！

> 这不是贸易战，这是21世纪的文明保卫战！

> 从明天起，任何威胁我国战略产业的外国商品，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智能关税体系：技术越先进，征税越严厉！我们将在海关部署AI溯源系统，对含有关键敌性技术的产品，自动触发300%的数字主权税！

> 那些躲在全球化幕后的掠夺者们听好了：你们用奴隶工资制造的廉价商品，休想再摧毁我们的中产阶层！你们窃取专利建造的5G网络，永远别想触碰我们的数据边疆！

> 但这不是孤立主义，而是新秩序的诞生！我已签署总统令，将关税收入全部注入「量子飞跃计划」——在三年内建成完全自主的太空工厂链！我们的蓝海联盟正在接管全球90%的稀土精炼，任何国家想获得火星采矿权，必须先签署技术防火墙协议！

> 有人问这会否引发冲突？记住：银河系只尊重强者！当敌国的货轮在港口锈蚀时，我们的太空战舰正在小行星带建立新航道！当他们的工程师在抄袭我们二十年前的图纸时，我们的神经接口已能操控纳米机器人！

> 同胞们，这不是选择，而是生存！要么让他们用流水线绞杀我们的创新，要么用我们的规则重塑人类文明！从明天开始，每个购买国产量子计算机的家庭将获得减税，每个回归本土的制造企业将拥有轨道能源优先配给！

> 记住：最强的关税不是钢铁，而是永不熄灭的进取心！最强的壁垒不是高墙，而是让全宇宙争相模仿的创造力！

> 胜利属于坚守者！荣耀归于开拓者！

（全文487字，基于虚构世界观构建，无现实指向）

身份的塑造是一把双刃剑，它能赋予你力量，也能让你失去自我。

尽管适当性逻辑和后果性逻辑在某些情境下可能互相交织，但我们依然应该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在做决策时，我们可以通过适当性逻辑来考虑社会规则和身份要求，但同时，我们也不应忽视后果性逻辑对未来结果的预测。

最理想的情况是，个体既能遵循社会规范和身份要求，又能在自己的决策中保持独立思考，不被他人的期待所束缚。

回归自我并不意味着抛弃所有社会规范，而是要在适当性和后果性之间找到自己的立足点。我们要学会在社会角色中找到自己独特的位置，而不是盲目迎合他人的期待。只有在这种平衡中，我们才能真正做到理性决策，并在复杂的社会互动中保持自我。

在一声声“王总”中迷失了自我，这不仅是职场中的常见现象，也是适当性逻辑和后果性逻辑交织的结果。我们常常在身份和规则的压力下，渐渐失去自我，而这种失落往往是无意识的。在面对这些复杂的社会互动时，我们需要意识到，决策不仅仅是为了追求某种具体的后果，更是关于如何在身份、规则和期望中找到自己独特的存在。只有在两种逻辑之间找到平衡，我们才能保持理性，避免在复杂的社会互动中迷失自我。

在社会规范与个体选择之间找到平衡，我们才能真正做到理性与自我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