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郭年友用流水宴席款待着四方宾客,两家自乐班,在白天依然精神抖擞进行着喜庆的吹拉弹唱,杨忠伟家里打麻将的、摸花花牌的、饮酒划拳的依然热闹非凡,到了夜幕降临的晚上,就开始由电影皮影扮演主角了。
本村的、邻村的人们三五结伴在夕阳西下之际,也早早先后赶到了放电影的篮球场和碾麦场的皮影台下,看电影的多为青年人,看皮影碗碗腔的多为中老年人。
说来也怪,在近些日子,一直疯疯癫癫的郭淑芳似乎不再那么到处乱跑了,确切地说也就是自从她父亲郭年友那天含泪当面承诺她,他一定会想办法让长相酷似北京插队知青张海波的杨芳全娶她那天起,郭淑芬仿佛吃了一块静心丸似的,变得温训而听话。一双迷人的大眼,变得清沏而明亮,按时吃饭服药和休息,闲暇时不是找本小说看,就是看一会电视。
若不了解郭淑芬的外乡人,见了郭淑芬是无法相信她曾是一个一度疯疯癫癫的女子。
当时,郭年友他家已有一台17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是什么牌子我已记不清,但郭年友他家的这台黑白电视机,是我们羊群娃村里当时唯一的一台电视机。但不知是羊群娃村所处地理环境的原因,还是当时的网络信号不发达,这台唯一的黑白电视机所能接受到的频道只有中央电视台和地方省台,其他台皆是哗哗之声和一片白雪茫茫。
尽管如此,每至天黑,羊群娃村的不少村民,都会拿着小兀凳到郭年友家看电视节目。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正在热播电视剧霍元甲。
而自从郭淑芬的精神不大正常后,郭淑芬的母亲闵玉梅在天一黑,就会早早关了院大门,心烦了,就将电视机的声音拧小,自己和女儿郭淑芬看一会儿解解闷,但不再欢迎和接待村人到她家里看电视了。
久之,大家也就不再好意思去郭家蹭电视看而打搅人家。
闵玉梅全天24小时在家陪伴着女儿郭淑芬。
白天女儿郭淑芬走到哪里,她就跟在哪里,一步不离。
晚上母女同眠一床。
郭年友隔三差五会回一趟家,但甚少在家过夜,是一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神态。
话说这天晚上,正当母女俩在家里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时,传来一阵熟悉的歌声,是自乐班在表演电影《洪湖赤卫队》里的播曲《娘的眼泪》这首歌。不知各位读者可否记得,我在前面的章节里,曾对大家提到过,高中毕业后回乡的郭淑芬,曾是羊群娃村每年至年尾大队排练文艺节目为春节凑兴的骨干分子。
郭淑芬独唱的《娘的眼泪》曾让数千观众泪洒台下。
此时,这首熟悉的歌,又将她带回已逝的岁月中,激起了她上台表演的欲望。
她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对母亲闵玉梅嫣然一笑,说:“妈,我想出去转转,呆在家里太闷了,你要不要也出去走一走。”
闵玉梅听女儿郭淑芬这么说,忙劝道,说:“外面冷娃娃的,有啥好转的。”
郭淑芳说:“你若嫌冷,你就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吧,我要出去转一会,再到杨芳全他家里走走,我大也真是的,也不跟我和你以及我哥商量一下,就独自做主给人家杨芳全家盖楼房,也不知人家扬芳全愿不愿娶我这个疯癫女呢……”
闵玉梅轻叹一声,说:“你大一辈子强势惯了,他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挡得了呢……”
母女俩此时的对话,完全是一对正常人的对话,闵玉梅也感觉到了女儿郭淑芬的变化,心里不由一阵欣喜,此时见女儿郭淑芳执意要出去走走,就只好说妈陪你走走。
郭淑芬听母亲这么说笑了。她先穿上一件圆领的紫色纯羊毛衫,再穿上一件浅蓝色的丝绸对襟小棉袄,并对着穿衣镜施了淡妆,将刚洗过不久的披肩长发,梳理成一根齐腰的长辫子,穿上一双高筒皮棉鞋,披上一件咖啡色烤花呢大衣,对着穿衣镜左看右看一眼后,就调皮地对母亲闵玉梅做了一个向外请的姿势。
闵玉梅无奈地笑笑,就陪女儿出了门。
母女俩手牵手来到了灯火通明的杨芳全家里。
母女俩的突然出现,是在场的许多人始料未及,连郭年友也感到意外和诧异。
他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妻子和女儿面前,瞪了一眼妻子闵玉梅,言外之意是妻子闵玉梅不该带女儿来这种场所,没想到女儿郭淑芬却冷静地对他小声说:“大呀!莫怪怨我妈,是你女儿我自己要来的,这楼房是你给你女儿我和扬芳全盖的吧,你没有理由不让你女儿我来看看……”
郭年友没有想到女儿郭淑芬此时的头脑是如此的清醒,说话是如此的有条不紊,哪还有一点疯癫女的模样,心里自然是不由欣喜若狂,一时竟然不知对妻子和女儿说什么才好,郭淑芬对父亲郭年友嫣然一笑,尔后走到杨忠伟跟前,低下头,也甜甜地叫了一声大,便端起茶壶为杨忠伟斟半杯茶,小声微笑着说:“大,您饮茶!”
尔后挨个为同桌的人都斟上茶,接下来郭淑芬走到同村自乐班一个人身边,要过麦克风,大声说了几句感谢大家前来捧场的话后,便说她今天也给大家唱一唱《娘的眼泪》这首歌。
同村自乐班的人,亦多是往年大队文艺节目排练的骨干,他们个个深谙郭淑芬不同凡响的深厚唱功,迅速奏起了《娘的眼泪》音乐。
娘的眼泪似水淌
点点洒在儿的心上
啊
满腹的话儿不知从何讲
啊
含着眼泪叫亲娘
娘说过那二十六年前
数九寒冬北风狂
……
郭淑芬的声音清脆甜美,若不是大家亲眼目睹是郭淑芬在唱,还会误以为在播放这首原唱的我国著名歌剧表演艺术家王玉珍在唱的录音带,郭淑芳将围观的听众一个个听得泪光盈盈,郭年友和妻子闵玉梅也听得泪流满面……
而杨忠伟在聆听了唱腔后,一时也无法相信郭淑芬曾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这让原还犹豫不决的杨忠伟心里一下拿定了主意,他要尽千方百计说服儿子杨芳全娶郭淑芬做媳妇。同时,郭淑芬这天晚上的表演,也征服了另一个女孩子的心,这个女孩不是别人,她就是杨芳全自小被送人抚养的妹妹孙兰香。
其实,起初孙兰香并没有收到郭年友发的请谏,郭年友只在砖瓦厂只见过一面孙兰香,但孙兰香养父家的详细地址郭年友并不清楚,他又不便问杨忠伟。
而孙兰香之所以参加这次订婚仪式,是她二姐杨改琴这天借了一辆自行车到孙兰香他们家请妹妹来的。
杨家五姐妹也借次机会聚在了一起,孙兰香在两天前就收到她哥哥杨芳全的一封来信,在信中写明了他目前所在地的详细地址,并从邮局汇寄了80元钱,让妹妹孙兰香转交父亲。
当天晚上,孙兰香就住在二姐杨改琴家,她连夜将家里所发生的一系列事写在信上,翌日一大早到公社邮政局寄出。
远在东北的杨芳全是在半个月后的一天收到了妹妹孙兰香的信。
而此时的杨芳全和女主人刘菊英以及周姨已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大兴安岭的山脚下的一个乡村里住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里是刘菊英她婆家的老家,80年代初期的东北,人们住的是大火炕,特别是到了冬季,东北人是离不开火炕的,隆冬的东北,天气异常寒冷,零下20多度到30度属正常,可说是滴水成冰。
由于异常寒冷,加上大雪封山,烧炕取暖的柴火不易收集,为此,一家男女老少大多会睡在一个大炕上,来了客人,无论男女,也挤在一个炕上,顶多在大炕中间拉一道布帘子,算是一炕两世界了。
女主人刘菊英以及杨芳全和周姨三人那天下了飞机后,是被公公的弟弟赶马车接到家里的,因当时条件有限,一行三人自然也被安排在大火炕上,杨芳全晚上和家中的男人们睡在一边的炕上,女主人刘菊英和周姨与这家的女眷们睡一边炕,中间就隔了布帘子。
而女主人刘菊英和杨芳全晚上腄觉时,一个在布帘子左边,一个在布帘子的右边,算是紧挨着,隔着帘子可进行小声交谈。当然了,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睡觉时都穿着秋衣秋裤。
入乡随俗,到了这样的地方,大家晚上只能睡在同一大炕上,不会感到有什么难为情和不方便的。唯一不方便的是洗澡,坚持天天洗澡的女主人刘菊英回到老家东北后,也只能一星期洗一次澡,且是由公公的弟弟驾马车送他们到县城的澡堂洗。刘菊英她娘家父亲的老家距公公的老家并不太远,相距约30多公里的样儿。
但刘菊英她父亲刘厂长却在她公公这一带乡村很有名气,公公的弟弟会时常坐在暖暖的炕上,“吧唧吧唧”地抽着旱烟,对刘菊英和杨芳全讲她父亲刘厂长在抗日战争时期与日本关东军打仗的事儿,公公的弟弟说他曾在山顶的树林里,亲眼目睹过刘菊英她父亲刘厂长当年率100多名抗日联军战士与日本关东军的一个小队就在山下的沟里拚刺刀壮烈场面。
日军拚刺刀确实比较厉害,普同中国军人,要三比人才有赢的希望,而刘菊英他父亲刘厂长却一个人能对否三名日本士兵,且能将其挑翻……
有关刘菊英她父亲刘厂长抗日杀敌的故事,我们在随后的章节再聊,现在先和大家聊聊刘菊英回老家治疗的事儿。
能治刘菊英腿病的那位80多岁老中医的家就住在半山腰上,为此,杨芳全每隔三天就要背着刘菊英上山找老中医为刘菊英诊治,老人慈眉善目,在查看了刘菊英的腿后,就亲手为刘菊英贴上几片他密制的膏药,初开始,刘菊英感到贴上老人的的膏药后,两腿就会发烧发氧。
两个星期后,她就有了一种想走路的欲望,且确实在柱上拐杖后就可走几步。可刘菊英万万没有想到,老人这天一下子给了她60多片膏药,并传授了贴膏药的方法和技巧,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他过几天就要走了。
老人会去哪里呢?老人不说,刘菊英和杨芳全也不方便问。
可没想到,三天后就传来老人仙逝的消息。
听到老人仙逝的消后,刘菊英和杨芳俩人心里很不舒服,但世事无常,生老病死无人可阻挡。庆幸的是老人生前已给了她足够的膏药,俩人随后亦决定返回原籍,也正是这天到省城买三人回程的机票时,杨芳全收到了妹妹孙兰香写给他信,看了妹妹的信,杨芳全一时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