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亲抵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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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5 15:44:45
01男人生的魁梧,在几步之外,正站得笔直。他皮肤并不白,一看就是长时间劳作的人,穿着粗布衣衫,裤腿上打着补丁。
他眉弓很高,眉毛粗粗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很有存在感。
确定不认识眼前的男人,林又又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林小姐,你别害怕。”男人声音浑厚,莫名的叫人信任:“是你父亲托我照顾你的。”
“真的?”林又又惊喜出声,因为着急撑起身子半跪在床上:“那你知道我父亲去哪了吗?”她还以为父亲不要她了。“他什么时候来接我?”
“这...”男人一时语塞。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咬了咬嘴唇等着他的下文。
“确实不知。”
“这样啊。”她跌坐回脚跟,满眼失望。
“不过,林小姐放心,你父亲一日不回我便照顾你一日,两日...”
“你饿了吧?我帮你拿些吃的。”知道此刻多说无益,便住了嘴。
“哦,对了,我叫王生。”他盯着她,却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他提着的一口气泄出来,想着她大概是贵人多忘事。
林又又靠在墙上,后背冰凉,她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
一群人凶神恶煞的闯进她家,说着什么父债女偿的话。慌乱中,她被人推搡,不知怎么就撞到了门上。
摸一摸额头,现在还痛着。
抬眼打量,屋子里不大明快,除了身下的石板床,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只一张磨平了棱角的桌子和两把褪了色的椅子。狭小的窗户晃荡着响,时不时透进来一阵冷风。
看外面像是个农家小院,种着一块豆苗和一些不知名的绿色植物,一口水井,一个草棚。
她不知经商的父亲为何会将自己托付给一个农户,更不知父亲缘何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母亲早亡,外祖家远在千里,父亲这边也没有亲人,如今看来,除了住在这里,她竟毫无去处。
她不自觉拉紧薄被,抱着膝盖想接下来的路。
02林又又在王生家住了下来。
白天王生下地后,她便站在院门,痴痴的望向远房。送去外祖家的信已经走了三天,她明知不会那么快,还是忍不住。
晚上,她睡在卧房,霸占着他的床和仅有的一条棉被,他则睡在院子的草棚里。
平日里两个人没什么过多的交流,他不大爱说话,她也没什么想说的。
这一日,林又又照例站在院门伸脖子。
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的小桥上呼啦啦驶来,很快就下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
“林家小姐让咱们好找,弟兄们,带走。”领头的目标明确,为她而来。
“你们是什么人?”下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堵了嘴巴,这些人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麻绳一绕,接下来便头重脚轻了。
几乎是立刻,马车便跑了起来,她狼狈地趴在颠簸的马车,听着来人的污言秽语。
“你这样的小娘子可惜了,进了窑子别怪咱们爷们,要怪就怪你爹把你赌输了。”
“赌?”林又又心中一惊,父亲把她卖了?
眼看着马儿跑得越来越快,外面的路越来越荒凉,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下沉。
“嘿儿嘿儿!”马儿嘶鸣声起,巨大的冲击后,马车戛然而止,她也跟着向前滚出去。
泥土钻进口鼻,林又又抬头,便看到骑马而来的王生,手持一把长戟。
“人留下。”利落地抬手,伴随着钱袋子飞过,大手一捞,她已经上了马背。
03天气渐渐凉了下来,这天,从傍晚就开始下雨。
王生做好了晚饭,刚摆上饭桌,就发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是昏迷了,双眼紧闭,叫都叫不醒。
道一声“得罪了”大着胆子摸了摸额头,才发现温度滚烫。
王生没多犹豫,来不及穿蓑衣,便闯进了雨幕里。
大夫抚着胡子,慢悠悠的号脉:“心思郁结以致肝火外溢,我开服药,按时服用。”末了还加了句:“想开些比什么都有用。”
药煎好了,王生又犯了难。
她嘴巴紧闭,根本灌不进去。
王生又一次闯进雨幕里,过了一会儿,叫来了自己的大嫂。
大嫂打着哈欠,恨铁不成钢:“你自己的女人怎么还得嫂子帮忙,嘴巴对嘴巴不就得了。”
王生拱手又鞠躬,“求嫂子救命。”
“麻烦,你说你要这个女人有什么用。”刀子嘴豆腐心,嫂子还是帮了忙。
出过汗后,身子又冷的厉害,棉被已经不顶事,迷糊中林又又靠在他的肩膀他的心跳很快,胸膛火热。
雨缠绵了三日,林又又病了十三日,王生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十三日。
大病过后,她更瘦了,但是人精神了许多。
身上的白裙子已经瞧不出颜色,她摸着打绺儿的头发浑身不自在。“我想换件衣服,你能不能帮我弄些热水。”
他愣了一下,红了整个耳朵,一个大姑娘住在他家到底是不方便的。
呼哧呼哧烧了几桶水,脸色才恢复正常,他强装镇定:“我去大门口,你好了叫我一声。”
“别!”她扯着他的衣角,“别走,我害怕!”声音哀哀得。
王生回头,犹豫了几下才把手落在她肩头,“好,我就守在屋外,有事叫我。”
“呃...”说完又后悔,洗澡能有什么事。
“嗯。”她重重的点头。
关上屋门,轻轻脱下衣裳,摸摸水温,微微的刚刚好。看着半人高的水缸,忍不住撇嘴笑,这还是第一次在水缸里洗澡。
04“你使劲呀!”
王生打柴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嫂子的大嗓门。
“哎呀,像我这样,两杵子就下来了。” 大嫂子正搓着玉米粒,旁边坐着手指通红的林又又。
“这是干什么?”他扔下柴火冲过去,扒拉掉她手里的玉米,对着嫂子语气不善,“她不用做这些。”
说罢拉着一脸懵的人进了屋。
“没事吧,手疼不疼?”吹了又吹,“不是说了,你不用做这些”。责备又心疼。
“我,我没事,我只是想帮你的忙。”他要做饭洗衣,要下田锄地,要照顾她起居。
她紧盯着包握着自己的手。“你辛苦我会难过,会...心疼。”
一股子热气直冲脑门,他盯着手里的柔胰,触电一般收回手,张嘴吸气又吐气。
好半天灵魂才落了地,他按着她坐下:“相信我,我可以。”还不忘捶捶自己结实的大臂。
“唉!”嫂子翻着白眼望天叹气,吃得饱饱的还要看人小夫妻甜蜜。
“咳咳...阿生,我回去啊。”
他转身出去还不忘关门,“嫂子,这些活我来干就行,又有哪里做过这个。”外面的声音克制又低沉。
“等你?你是铁人吗?”
“我让她搓棒子咋啦?”嫂子越说越来劲。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她爹拿来抵工钱的,况且这里头也有你哥的。她要不是你媳妇,就让她还钱!”
“呜呜,你堵我嘴干什么?”
他半推半请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好不容易送走了嫂子。回身就见林又又站在哪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
05林又又被冷醒了,屋子的角落闪着豆粒大小的微光,她怕黑,王生特意点的。
摸了摸冻到麻木的腿脚,犹豫了会,披着衣服下了床。
悄悄打开屋门,一股冷气扑来,禁不住抖了几下肩膀,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探出头去,草棚那边一片漆黑。
“他大概已经睡了吧。”
有些失望的叹气,又转身回去,躺在冰凉的被子里,她决定靠着一身正气度过去。
不知道是困极了还是什么,迷迷糊糊中竟然觉得越来越暖和,很快又睡过去。
早上太阳从小窗户照进来,她打着哈欠醒来,屋子里暖煦煦的熏得人脸发热,摸摸,原来热源来自身下的石板床。
她还没来得及深想,“咚咚咚”门响了。
她穿戴整齐开门,来人一张脸冻得通红,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袄子,闻一闻,身上还有烧柴火的味道。
“那个石板床是你弄热的?”
他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嗯...嗯!”点了点头,又问道:“后来睡好了吗?还冷不?”
原来昨晚不是错觉,是他弄热了屋子。
“这个给你。”他高高举着,满脸喜色。
她打开,里面是件棉裘,做工布料虽不及从前穿的,但也不像便宜货。尤其是那雪白的毛毛领,摸起来暖和和的。
“过年了。”他一如往常的寡语。“中午咱们吃饺子。”
“谢谢。”心里藏着一百个字,说出口的也只有这么单薄。
傍晚的时候,天空又再落雪,皑皑的没过小腿。
四周安静极了,两个人吃过饺子,安安静静的坐在屋门,谁也不说话。
她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因着下雪,整个人的心情出奇的放松。
她突然说:“我想对雪人。”
两个人就这么临时的开始了,一个堆身子,一个做鼻子,不一会就有了雏形。
“哈!”双手放在嘴巴,林又又对着天空大喊:“过年啦!新的一年新气象!”
“叮嘎...”鞭炮在天空炸响,点亮了半片天空。
林又又不知道在哪藏了个雪球,率先开始了攻击,她嘻嘻哈哈的跑,他在后面装模作样的追,一场雪仗打下来,他的衣服湿了大片,她的都湿在裤脚。
“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王生烘干了衣服,起身打算回草棚。
“哎。”林又又叫道:“草棚太冷了,你也睡这里吧。”
他转身却见她也已经转身,只留一个背影。“你别想太多,我只是怕你冻坏了,没人照顾我。”
两个人实现了真正意义的同一屋檐下,她睡床,他睡椅子拼接的床。
06这天,两个人坐在一起,他剥皮,她吃花生。
他难得的话多,跟她说着打猎的趣事。她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脸的向往。
大门口,哐当哐当传来砸门的声音。
两个人结伴而去,开门,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身长玉立。
“表哥?”她很意外,可很快人就被拉过去。
表哥把她藏在身后,对着王生一脸警惕。“又妹妹,你让表哥好找。”
原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寄去外祖家的信,表哥是来拜年的时候才知道林家出了事,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这里。
“又妹妹,跟我走,以后表哥照顾你。”
林又又等着王生的解释,偏偏他沉默不语。
她想说只要他挽留,她一定奋不顾身的留下,不去想什么未来。
可他还是沉默!
林又又叹息一声,失望的上了马车,末了还学着他那时的样子,潇洒的甩下了一袋银子。
林又又走了。
07她住到了外祖的府里,一应吃穿用度比之林府有过之无不及,可她并不开心。
下雪了,不知道他冷不冷?用膳了,不知道他饿不饿?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自己?
表哥不止一次提议:“又又,我们成亲吧?”
“以后,我会照顾好你。”这是祖母的心愿,也是表哥的心意。
那句“我愿意”明明应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个月后,林又又与表哥成亲的请帖送到了亲朋各处。
王生看着手上的烫金帖,眼睛发红。
嫂子在一边恨铁不成钢,“谁叫你白白把媳妇送出去。”
不喝酒的人学会了买醉,一杯接一杯,满嘴都是苦涩,举杯消愁反而愁上加愁。
眼看着成亲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只知道喝酒,自暴自弃。
“你就是喝死了人家也不知道。”嫂子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要是喜欢她,就去抢回来!嫂子支持你。”
三月初四,张灯结彩,满府都是大红色。
林又又也不例外,一身红衣,衬得她脸色红润,别样美丽。
表哥一身喜服,伸直了胳膊等她整理,“又又,你如果要反悔,时间还来得及。”
她笑笑,铁了心一般,多余的字一个都不说。
高头大马,风风光光的迎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喜婆婆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
一句“慢着!”三拜的吉祥话硬生生被打断。
不速之客王生赶的时间刚刚好,满脸胡茬憔悴又可怜:“又又,我喜欢你,求你不要成亲。”
“我知道我没钱没名,不能给你优渥的生活,可是我爱你,我愿意把我的一切给你,求你跟我走。”
这是要抢亲?宾客们反应过来,眼瞅着就要抄板凳打人。
林又又从高堂落座的祖母身后出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出来的话可不准反悔!”小手一背,满脸俏皮。
表哥走过来亮亮不怎么可怕的拳头,“你要是对不起又又,当心点。”
王生反应不及,闹来闹去原来新娘并不是林又又。
好久以后他才记起送信人的原话,林又又的表哥的成亲礼。
终章王生在地里插秧,弯着的背顶着红彤彤的大太阳。
林又又脱下鞋袜,雪白的脚趾踩进泥土里。“生哥,我来帮你。”
他大手一挥,一个斗笠落在头顶,下一秒人已经被他抱起,“这里脏,我怎么舍得。”
林又又坐在一边,看他为自己擦干净脚上的泥巴。
“傻瓜,我也舍不得你,我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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