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之战刘邦大败,一路向西逃到下邑。
《史记 留侯世家》:至下邑,汉王下马踞鞍而问曰:“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可与共功者?”良进曰:“九江王黥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郄;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
刘邦下马倚靠着马鞍,大手一挥地问道:我打算舍弃函谷关以东的地方作为封赏,谁能够同我一起建功立业呢?
张良进言说:九江王英布是楚国的猛将,同项羽有隔阂;彭越与齐王田荣在梁地反楚。这两个人可立即利用。汉王的将领中唯有韩信可以托付大事,独当一面。如果要舍弃这些地方,就把它们送给这三个人,那么楚国就可以打败了。
这就是著名的下邑之谋,张良建议刘邦重用三个人:英布、彭越、韩信。
刘邦听从了这个建议,派使者随何说服了英布归汉,又派人联络彭越,然后开始重用韩信,韩信平生第一次带兵打仗是在京索之战,他并不是主将,只是作为一员将领参战,在此之前,韩信没有带兵作战的记录,只有给刘邦出谋画策的记载。
注意这个节点,刘邦重用韩信是从彭城之战大败后开始的。
如果彭城之战刘邦大胜,那么刘邦将会提前四年统一天下,历史上也不会有韩信这号人。
下邑之谋,刘邦虽然说得很大方,但其实有两个前提:一是建功立业,必须以打败项羽为前提,论功而行赏;二是如何封,封王还是封侯,封多大的地,刘邦自己要做主。
再来看看韩信破齐之后,是如何要挟刘邦封王的。
《史记 淮阴侯列传》:汉四年,遂皆降。平齐。使人言汉王曰:“齐伪诈多变,反覆之国也,南边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原为假王便。”当是时,楚方急围汉王於荥阳,韩信使者至,发书,汉王大怒,骂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张良、陈平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王乎?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为守。不然,变生。”汉王亦悟,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乃遣张良往立信为齐王,徵其兵击楚。
汉四年,公元前203年,韩信及所部降服了齐国,平定齐国后,韩信派人向刘邦上书说道:
齐国狡诈多变,是个反复无常的国家,它的南面又靠近楚国。如果不设立一个暂时代理的王来镇抚它,局势就不会稳定。我希望暂时代理齐王,这对形势有利。
韩信这是自告奋勇向刘邦提出让自己代理齐国,来安抚齐地。
当时楚军把刘邦紧紧围困在荥阳,韩信的使者到了之后,刘邦打开书信一看,勃然大怒,刘邦骂道:我在这儿被围困,日夜盼着你来帮助我,你却想着自立为王!
张良和陈平暗中踩了刘邦的脚,并凑近刘邦的耳朵边说:目前汉军处境不利,怎么能禁止韩信称王呢?不如趁机册封封他为王,好好对待他,让他自己镇守齐国,不然可能会发生变乱。
刘邦立即明白过来了,于是又故意骂道:大丈夫平定了诸侯,就做真王罢了,何必做个暂时代理的王呢!于是刘邦派张良前往,册封韩信为齐王,并征调他的军队攻打项羽。
项羽之所以与刘邦签订鸿沟协议,一是因为楚军兵疲粮尽,二是因为韩信攻破了齐国,对西楚国都城彭城形成包围。
张良建议刘邦撕毁协议,因为汉军在战略上占了绝对优势,韩信所部占据齐国,从北面对楚国形成包围,彭越又在梁地骚扰楚军粮道,英布在九江、淮南一带攻打楚军,汉军差不多对楚军形成半包围了,但要完成包围,必须要调动韩信的军队。
就在这个节骨眼,韩信来要挟封王,不得不说韩信这个人很聪明,寻找了一个绝佳的时机,刘邦不得不同意的机会,想要在战略上包围并歼灭项羽,没有韩信完不成。
刘邦不得不答应韩信的封王要求,并且一步到位将韩信封王,去掉代理二字。
不得不惊叹刘邦随机应变的能力,前一秒还在破口大骂韩信,后一秒就立即改口,同样骂韩信,但意思完全相反。
《史记 留侯世家》:汉四年,韩信破齐而欲自立为齐王,汉王怒。张良说汉王,汉王使良授齐王信印。
在《留侯世家》中,史书直接说韩信想自立为齐王,刘邦大怒。张良劝告汉王,汉王才派张良授予韩信“齐王信”的印信。
从这一点来看,韩信自立为王的举动刘邦是阻止不了的,不同意就自立,韩信这一招是在学陈胜部将武臣与韩广。
陈胜派武臣攻打赵国,武臣攻取赵国后,自立为王。
武臣派韩广攻打燕国,韩广攻下燕地后,自立为王。
这在当时很普遍的,韩信知道这事,就想效仿武臣与韩广,但韩信却忘记了:刘邦不是陈胜。陈胜控制不了手下人,不代表刘邦不行。
《史记 高祖本纪》:韩信已破齐,使人言曰:“齐边楚,权轻,不为假王,恐不能安齐。”汉王欲攻之。留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为守。”乃遣张良操印绶立韩信为齐王。
而在《高祖本纪》中,当刘邦得知韩信使者要求封韩信代理齐王的信息后,是准备攻打韩信的,而不是勃然大怒,只是张良在一边劝说,刘邦才放弃,然后刘邦派张良带着印绶立韩信为齐王。
韩信自立为王的举动是一种的分离倾向,韩信想脱离刘邦自立为王,成为独立的诸侯,但他显然忘记了一件事,英布、彭越等人是不依靠刘邦,完全靠自己打出来的,他们本来就是独立的诸侯,而韩信不是,韩信是完全依靠刘邦提供的兵员、粮食、武器和平台成功的。
韩信与彭越和英布有一个本质的区别,韩信是刘邦的直系部将,彭越和英布是刘邦的盟友,这个身份地位是改不了的。
刘邦当年打算舍弃函谷关以东的地方作为封赏,是想在击败项羽之后再论功行赏,因为这样的话,主动权在自己的手中,这可是帝王的智慧,打败项羽前分封和打败项羽后分封,刘邦的话语权是完全不一样的。
刘邦分封倒不是骗局,他不是小气的人,就连仇人雍齿,刘邦都分封了,而且保他善终,这不容易,刘邦分封张良时,让张良自己选择齐国三万户作为食邑,张良拒绝了,只要了一个县。
如果韩信不要挟刘邦,刘邦一样会分封3万户给韩信,就算不是封王而封侯,只要有足够的食邑,比封王还风光,但韩信显然不懂这个道理,刘邦作为实权皇帝,他一定会自己决策。
但是韩信的行为打破刘邦的部署,韩信的功绩能不能封王,这是刘邦所决定的,从刘邦一贯的行为来看,他大概率不会封韩信为王,封侯的概率极大。
封侯显然不能满足韩信,韩信毕生的理想就封王,为了达到目的,韩信只能用极端的方法,也就是在恰当的时候要挟刘邦。
这种方法确实让韩信达到了目的,但也埋下了韩信被杀的导火索,帝王是不能被威胁的,除了傀儡,古代任何实权皇帝都不能容忍被臣子威胁,韩信的行为犯了忌讳,导致日后被杀。
自立为王在任何朝代都是乱臣贼子,威胁皇帝更是谋逆的重罪,韩信不懂其中的道理,只想着自己功劳大,殊不知功劳越大,死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