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华东
《红楼梦》书中第14回就详细展现给读者一场宏大的葬礼场面,书中形容“一时只见宁府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从北而至”,就像亲眼看见的一样。参加路祭的有5个国公的世袭者,缮国公诰命亡故,故其孙石光珠守孝不曾来得。有两个郡王的孙子,5个侯爵的之孙以及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北静王水溶还亲自到场祭奠,贾政“急命宝玉脱去孝服”,去见水溶。
如此浩大场面,堪比“国丧”,难怪有人说是影射清初国葬崇祯帝的场面,也有人说是以康熙帝皇后佟佳氏的葬礼为背景。书中的秦钟,亲姐姐去世了,本应穿孝服,悲痛伤感。然而,他见到二丫头,就暗拉宝玉笑道:“此卿大有意趣。”暂住馒头庵,秦钟急忙去找尼姑智能,强拉上炕,被宝玉撞破奸情。这是大不孝!如果是“国丧”的话,有违国孝家孝之大忌。
《红楼梦》一书中,这种事还有多起。
第58回文本记载:
谁知上回所表的那位老太妃已薨,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贾母、邢、王、尤、许婆媳祖孙等皆每日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后方回。在大内偏宫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地名曰孝慈县。这陵离都来往得十来日之功,如今请灵至此,还要停放数日,方入地宫,故得一月光景。
国丧期间,“一月内不得筵宴音乐”,书中却偏偏要搞一次热闹的“筵宴”,为宝玉等人过生日。书中第62回描述:
湘云等不得,早和宝玉“三”“五”乱叫,划起拳来。那边尤氏和鸳鸯隔着席也“七”“八”乱叫划起来。平儿袭人也作了一对划拳,叮叮当当只听得腕上的镯子响。
大家又该对点的对点,划拳的划拳。这些人因贾母王夫人不在家,没了管束,便任意取乐,呼三喝四,喊七叫八。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真是十分热闹。
开夜宴准备了一坛好绍兴酒,好几个人都放开酒量喝酒。芳官先打招呼:“若是晚上吃酒,不许教人管着我,我要尽力吃够了才罢。我先在家里,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等关了院门,大伙先玩投骰子抽签喝酒,宝钗黛玉李纨走后,“关了门,大家复又行起令来。袭人等又用大钟斟了几钟,……彼此有了三分酒,便猜拳赢唱小曲儿。那天已四更时分,……方收拾盥漱睡觉。”有的人随意躺下,不知道自己睡在什么地方。袭人笑道:“昨儿都好上来了,晴雯连臊也忘了,我记得他还唱了一个。”四儿笑道:“姐姐忘了,连姐姐还唱了一个呢。在席的谁没唱过!”众人听了,俱红了脸,用两手握着笑个不住。
这边笑声还未绝,就来报贾敬“老爷宾天了。”忙飞马叫参加国葬的贾珍、贾蓉回来。礼部具本请旨,说“原来天子极是仁孝过天的”,天子下额外恩旨,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
天子都看得很重。贾家子孙表现如何?看文本:
贾珍下了马,和贾蓉放声大哭,从大门外便跪爬进来,至棺前稽颡泣血,直哭到天亮喉咙都哑了方住。尤氏等都一齐见过。贾珍父子忙按礼换了凶服,在棺前俯伏,……一面先打发贾蓉家中料理停灵之事。
贾蓉得不得一声儿,先骑马飞来至家,忙命前厅收桌椅,下槅扇,挂孝幔子,门前起鼓手棚牌楼等事。又忙着进来看外祖母两个姨娘。……贾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的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上来撕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他。”贾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他两个又笑了。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众丫头看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上,老娘才睡了觉,他两个虽小,到底是姨娘家,你太眼里没有奶奶了。回来告诉爷,你吃不了兜着走。”贾蓉撇下他姨娘,便抱着丫头们亲嘴:“我的心肝,你说的是,咱们谗他两个。”丫头们忙推他,恨的骂:“短命鬼儿,你一般有老婆丫头,只和我们闹……”
贾珍贾蓉此时为礼法所拘,不免在灵旁籍草枕块,恨苦居丧。人散后,仍乘空寻他小姨子们厮混。
却说贾琏素日既闻尤氏姐妹之名,恨无缘得见。近因贾敬停灵在家,每日与二姐三姐相认已熟,不禁动了垂涎之意。况知与贾珍贾蓉等素有聚麀之诮,因而乘机百般撩拨,眉目传情。……不时至宁府中来勾搭二姐。
在路叔侄闲话,贾琏有心,便提到尤二姐,因夸说如何标致,如何做人好,举止大方,言语温柔,无一处不令人可敬可爱,“人人都说你婶子好,据我看那里及你二姨一零儿呢。”贾蓉揣知其意,便笑道:“叔叔既这么爱他,我给叔叔作媒,说了做二房,何如?”贾琏笑道:“你这是顽话还是正经话?”贾蓉道:“我说的是当真的话。”贾琏又笑道:“敢自好呢。”
自古道“欲令智昏”,贾琏只顾贪图二姐美色,听了贾蓉一篇话,遂为计出万全,将现今身上有服,并停妻再娶,严父妒妻种种不妥之处,皆置之度外了。
第15回,贾琏曾说:“如今当今贴体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现今贾琏偷娶尤二姐,明明又是置国孝家孝于不顾的犯罪行为!
写了这么多不忠不孝之事,应该差不多了吧?不,还没完。第95回以后,贾元春“贾娘娘薨逝”,谥曰“贤淑贵妃”。接着舅老爷王子腾病逝,又是国丧家丧的日子,贾家却要越礼给宝玉娶亲。看书中贾政百般无奈的说话,就可知道这有多不靠谱:
贾政又道:“贵妃的事虽不禁婚嫁,宝玉应照已出嫁的姐姐有九个月的功服(书注:即五服中的大功服,此服用麻布略作加工而成),此时也难娶亲。再者我的起身日期已经奏明,不敢耽搁,这几天怎么办呢?”贾母想了一想:“说的果然不错。若是等这几件事过去,他父亲又走了。倘或这病一天重似一天,怎么好?只可越些礼办了才好。”想定主意,便说道:“若说服里娶亲,当真使不得。况且宝玉病重也不可教他成亲,不过是冲冲喜……即挑了好日子,按着咱们家分儿过了礼,赶着挑个娶亲日子,一概鼓乐不用,倒按宫里的样子,用十二对提灯,一乘八人轿子抬了来,照南边规矩拜了堂,一样坐床撒帐,可不是算娶了亲么。……一概亲友不请,也不排筵席,待宝玉好了,过了功服,然后再摆席请人。……”贾政听了,原不愿意,只是贾母做主,不敢违命,勉强陪笑说道:“老太太想的极是,也很妥当。只是要吩咐家下众人,不许吵嚷得里外皆知,这要耽不是的。”贾母道:“姨太太那里有我呢。你去吧。”贾政答应出来,心中好不自在。
注意,“宝玉应照已出嫁的姐姐有九个月的功服,此时也难娶亲。”贾母也知道,“若说服里娶亲,当真使不得。”但还是决定“挑个娶亲日子,……一概亲友不请,也不排筵席”,简单地完成娶亲的程序,给宝玉“冲喜”。贾政听了,原不愿意,只是贾母做主,不敢违命,只得吩咐“家下众人,不许吵嚷得里外皆知,这要耽不是的。……心中好不自在。”
书中描述:
一时大轿从大门进来,家里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
书中为什么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写国丧家丧之后的明知故犯,并且描写的那么细致,那么浓墨重彩,而且连乐队也上了?如果说,不是作者有意为之,那是说不过去的!作者明显怀有一种“怨恨”之心,甚至是“怨毒”之心!那么,谁有这种怨恨之心呢?乾隆朝的曹霑会有吗?不可能!把红坛上常提到的作者名一个个看过来,只有洪昇的可能性最大。
洪昇,顺治二年生于钱塘一个“宋代父子公侯三宰相,明纪祖孙太保五尚书”的豪门大族,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清军南下后,洪家很快破败下来。洪昇在京城艰难生活二十多年,用十几年三易其稿,创作了轰动戏坛的昆曲《长生殿》。
康熙二十八年(1689)中秋之际,北京著名的戏班内聚班感于洪昇创作《长生殿》而给自己戏班带来的好运,他们希望通过邀请洪昇朋友观看《长生殿》的方式来感谢他。在自己的生日演出自己的得意之作真是再好不过了,况且还可借机回报友人多年来对自己的关照,洪昇欣然应允了内聚班这个提议,他连夜书简,遍邀京师好友。内聚班是当时京城中最著名的昆班以演出《长生殿》而著名,虽时值不宜演戏之国忌日,但对于那些爱戏如命的人来说,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容错过,况且还是为自己的好友做寿,于是一场戏曲史上的盛筵在洪昇家准时上演。
这场《长生殿》盛宴引起了人无数的艳羡,也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灾祸。
康熙二十八年(1689)七月初十康熙帝皇后佟氏驾崩,至八月十五尚在服中,京师禁乐。然而洪昇却执意在这一天演戏,心中实际上是有盘算的。一方面,内聚班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另一方面洪昇认为北党首领明珠和余国柱前一年已经被罢职了,南党正当权,更何况自己与北党也比较熟悉,所以有恃无恐,全然不顾禁戏之令。洪昇抱着侥幸心理,也正和《红楼梦》中贾母、贾政抱着侥幸心理一样。可是,洪昇没有那么幸运。正是洪昇“非时演出”这一不检点的举动授人以柄,给了那些正伺机报复的北党成员一个机会。和赵执信有隙的黄六鸿借《长生殿》“非时演出”发难,弹劾赵执信等人于国忌日寻欢作乐,演出《长生殿》属于大不敬。
康熙皇帝一怒之下,把参与聚演的人,统统革去功名。这场事变让大约五十余人失去了功名与官职。此案最初查慎行和陈奕培并没有被黄六鸿弹劾,查慎行是明珠儿子揆叙的塾师理当被北党庇护。此案在刑部会审的时候,因洪昇并不了解黄六鸿都弹劾了哪些人,因此一审之下据实以告,把本来没有被弹劾的查慎行和陈奕培也一起供了出来,结果使查慎行和陈奕培也一齐被革了国子监生籍,这样一来,洪昇有口说不清,成了一个出卖朋友的小人。等到洪昇得知其中原委,心中懊恼愤恨,他感觉自己陷在了一个阴谋中,被人陷害了。他自恃与南北党人关系都不错,这些表面的现象迷惑了洪昇,因此他就有些有恃无恐,狂放不羁。国忌日的演出确属犯忌之举,果然被所忌者弹劾为“大不敬”,洪昇被革去国子监生资格,大约五十人受到牵连,最著名者赵执信、查慎行。赵执信因此“断送功名到白头”,洪昇也断了入仕之途,失去了光宗耀祖的机会。
洪昇供出查陈二人之举虽纯属无辜,但是却遭到了众人的非议,人们认为他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为保全自己出卖朋友,洪昇得了一个卖友求荣的罪名,不了解内情的人对洪昇全都白眼相向,横加指责。不仅如此,洪异不顾朝廷禁忌招演《长生殿》连累了众多友人,这也使得洪昇受到众人的普遍埋怨。这件事使洪昇一时间失去了很多朋友,他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尴尬局面中。他虽然悔恨交加,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狼狈逃回老家。
这个灾祸,是洪昇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所以,当洪昇开始创作《红楼梦》时,就有意大写违反国丧期间“不得筵宴音乐”等规定的故事,以发泄心中的一股恶气。
湘云醉眠芍药裀后,探春和宝琴下棋的时候,林之孝家的和一群女人带了一个媳妇进来,说她“嘴很不好,才是我听见了问着她,她说的话也不敢回姑娘,竟要撵出去才是。”——那媳妇说了什么话,在报告时都“不敢”说出来?我大胆猜想,那媳妇是不是说他们在国孝期间这样闹得欢,涉嫌“大不敬”?作者似乎在暗指在这种情况下,会出现告发者。
洪昇就是被“告发者”害苦了!可是,洪昇认为违反规定的人很多,为什么我那么倒霉,被人告发,问罪下狱?实在冤屈!这口气不出不行。因此,书中的贾琏、宝玉他们虽然违禁。也都没有被追究。
作者写的虽然是小说,可都离不开其生活的经历,一些印象深刻的事件,往往流于笔端。土默热先生关于红楼有“十论”,第二论是洪昇著书论,有许多证据都指向了这一论断。书中浓墨重彩地描述“大不敬”事件,也从一个方面提供了洪昇著书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