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8月14日，北京锡拉胡同11号，55岁的王懿荣投井自杀，和他一起殉国的，还有他的夫人和长媳。

如果没有他，商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如果没有他，愚昧的人们不知道还要吃掉多少3000年前的文明史；如果，没有八国联军侵华，他在学术上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甲骨文之父——王懿荣）

作为第一个发现、搜集、研究、保护甲骨文的人，王懿荣被尊为“甲骨文之父”。虽然他在发现甲骨文的第二年便自杀殉国，但他的出现就像一道微弱的光，照亮着彼时积贫孱弱的旧中国。

【01 人吞商史：差点被吃掉的殷商文明】

3000多年前的商朝，是一个神权至上的国家。商人信奉神灵，以龟甲、兽骨为媒介与天地神明沟通，问吉凶、占福祸、求庇护，于是有了甲骨占卜。

（殷墟宗庙宫殿遗址|贞人占卜现场）

在商王朝中，大到出兵打仗，国家祭祀，小到今天是否适合出门，是否会下雨，都要占卜问卦。

刻在甲骨上的文字和线条，记录着天地间的奥秘，记录着商人的信仰和崇拜，记录着部族的争斗，记录者商朝社会的日常。

公元前1046年，武王伐纣，商朝覆灭，商朝的历史连同着片片甲骨被深埋地下，数千年来无人知晓。

（殷墟博物馆甲骨坑|复原）

在今天的河南安阳小屯村，是从明代开始才逐渐形成的居民点，最初只有几户人家，到了清末年间，也不过才数十户人家。当地农民们在耕地时，时不常会在土里翻到刻有奇怪符号的龟甲或兽骨。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类甲骨和兽骨就成为了一种中药材，名为“龙骨”。

（安阳小屯村航拍一角）

村民们在闲暇之余，也会挖些“龙骨”卖到药店换钱，药材商收“龙骨”的时候往往只收那些没有刻字的，刻有文字的反而被认为是残次品，为了让“龙骨”更好卖，许多村民会把甲骨上的文字磨掉再卖，小块零碎不好卖的，一般就直接扔掉了。

而这些被当成药材吃掉的“龙骨”，上面的文字就是记载了商代讯息的甲骨文。曾经到底有多少珍贵的商代史料被研磨成粉，当做中药吃进人们的肚里，我们无从得知。这种遗憾后来还有个专门的说法，叫做“人吞商史”。

【02 沉睡千年的甲骨文遇见了它的救赎】

“人吞商史”的遗憾，终结于王懿荣的一场病。

1899年，时任清朝国子监祭酒的王懿荣生了一场疟疾，他根据大夫给的药方抓药后，发现药方中有一味龙骨的药材上有着刻画的图案，作为金石学家的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绝对不是单纯的龟甲纹路，恐怕是一种古老的文字，甚至可能比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还要早。

凭着这股直觉，王懿荣开始在北京的各大药坊大量收购有字龙骨，并且到处散播消息，只要有他都会照单全收，就这样，在短短时间内王懿荣便收集了1500多片甲骨。

由于王懿荣在金石研究方面的巨大影响力，一时间原本作为药材的有字龙骨，身价一路水涨船高，被人们有意识地保护和收藏，甲骨文的存在终于被世人看见。

作为后世人，我们不得不佩服王懿荣眼光的毒辣，他没有见过真实的商朝，更没有去过甲骨片的出土地，只是凭着收集到的甲骨潜心研究，对照《史 记·龟策列传》《周礼·春官》的文字记载，逐步破译甲骨上那些抽象而单调的文字符号。

最后他得出结论：这些甲骨上的文字正是记录殷商王朝时君王祭天祈福、发布政令、征伐方国的史料。是中国最古老的文字，也是现代汉字的鼻祖，后来这类文字被定为甲骨文。

甲骨文的发现，证实了商朝的真实存在，也为后来殷墟的发掘，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03 遗憾落幕 甲骨文之父以身殉国】

王懿荣，山东烟台人，自幼对金石研究和收藏感兴趣。光绪六年考中进士，被授予编修，而后又长期担任清闲职务，做过最高职位是国子监祭酒，相当于现在国内最顶尖大学的校长。

他一生为官清廉，醉心金石研究，始终秉持忧国忧民之心。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在国家危难之际，王懿荣临危受命出任京师团练大臣。这个职位听起来很唬人，实则有职无权，根本无力挽救孱弱的国家。

1900年8月14日，北京城破。在此之前，慈禧早已带着光绪帝仓皇出逃。八国联军攻破北京后，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城中光景异常惨烈。

就在北京城破当天，王懿荣留下“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的绝命词后，带着家人投井殉国。

王懿荣从发现甲骨文到自杀不过一年光景，他醉心痴迷的甲骨文也还没得及深入研究，成为甲骨文史上一大遗憾。

【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

鸦片战争以来，中国积贫积弱，西方侵略者在中国大肆掠夺，同时还想在思想上控制中国人，他们鼓吹中华文化西来说，目的就是让中国人产生民族自卑感，丧失文化自信，从精神上丧失抵抗力，任凭侵略者欺凌宰割。

史书对商朝的记载只有只言片语，且《史记》的成书年代距离商朝已过去了近千年，由于没有具体的文字和器物出土，国外学者并不承认商朝的存在，这一论点甚至得到国内不少学者的认同。

（商|亚长铜钺）

而甲骨文的发现，就像是一道光，于黑暗之中激励着无数爱国学者。

王懿荣虽然去世，但甲骨文的研究并没有就此结束。在这之后刘鹗收购了王懿荣手里的大部分甲骨片，写出了我国第一部辑录殷墟甲骨文的著作《铁云藏龟》。

《铁云藏龟》

由于当时贩卖甲骨有暴利可图，商贩们都刻意隐瞒了甲骨的出土地点。1908年，著名学者罗振玉通过细心查访，终于探知这些甲骨出土于河南安阳小屯村，这个地方，现在是震惊中外的殷墟。

1928年，中研院史语所派遣董作宾前往安阳，10月13日，董作兵在安阳市西北郊的小屯村挥下了第一锹，正式拉开殷墟考古的序幕。而后李济、梁思永、以及著名的“考古十兄弟”等人陆续加入其中。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殷墟考古被迫终止。

1939年，日军重重包围期间，后母戊鼎被盗出土。1950年，殷墟发掘重启。1961年，殷墟被列入首批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76年，妇好墓被发现，这是殷墟发掘的第一座保存完好且身份清楚的王陵墓葬。1991年，花园东地甲骨坑被发现。1999年，洹北商朝被发现。2001年，亚长墓被发现。2001年，殷墟考古入选中国20世纪百年百大发现之首。2006年，殷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一代代的考古人和史学家，接过王懿荣发起的接力棒，将埋没三千多年的商朝历史，一点点重现在我们面前。

而这些甲骨上看似简单的文字符号，藏着3000多年前，一个伟大的、神秘的、高度发达的青铜文明。

（殷墟宗庙遗址内《再现大邑商》演出）

部分参考资料：殷墟博物馆、中国文字博物馆文物资料实拍书籍《甲骨文的故事》董作兵、董敏

本期编辑：文南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