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白家村,没有比白榴花地位更高的女人,以及男人。
她用谋略让村庄脱胎换骨,用手段为自己赢得尊重,并铁腕维系了二十余年。
可即便如此,她那些隐晦尘封的往事,仍旧比这些功绩更加声名远扬。
六十岁寿宴,小姨把如雪的发髻挽在脑后,着一身黑色绸缎旗袍。
胸前苏绣一幅石榴花开如火,端坐在传了两千年的金丝楠木椅上。
这张椅子二十年前还只有男人能坐,如今整个村子,只有小姨配享。
祠堂里,喊话人的声音响彻天际,白家村三代后生一层层跪下磕头,铺了满满一地。
“恭祝老祖宗洪福齐天,福寿万年——”
却见人群中,有个男人只跪不拜,约莫四十岁上下,杵在地上,鹤立鸡群。
“这是哪家的后生?没规矩!”长辈们带头开训。
男人身着体面的西装,两眼通红,“名册上没有我的名字,我怎么磕头。”
“那你是谁?”
“我是……”男人嘴角抿紧,有话吐不出。
小姨两眼眯成缝隙,悠悠问出一句话,“你可是姓秦?”
男人头如捣蒜。
“你父亲让你来的?”
男人继续点头,却又摇头,急得挤出两滴眼泪。
小姨嘴一撇,“今天我过生辰,你是要哭丧吗?”
男人吓得一颤,到了眼角的泪又憋回去。
“乔木,把人领进去说话。”小姨吩咐我。
那时我刚从外围窸窸窣窣的议论中听清一句话:
“白榴花跟城里人生的野种,找来咯!”
我把那男人安置在家里的厅堂,表姐趁我准备茶点,小声嘀咕。
“听说了吗?这就是老妖精的那个儿子。”
村里人大都如此,当面叫祖宗,背地叫妖精。
“别瞎说了。”我说。
“怎么是瞎说,村里人都知道的,当年在城里给有钱人做小老婆,孩子都生了,最后人家玩腻了,给点钱打发了。”
“不是的。”那男人忽然开口,倒吓了我们一跳。
厅堂里太静了,表姐声音又尖又细,想必这些难听话他都听见了。
“不好意思啊……”我觉得难堪。
“怎么不是,那你是谁?”表姐不觉得难堪,反而想抓住机会多套点话。
“我家思思不得了,打听起我的风流史来了。”
是小姨,她拈着裙角跨过高高的门槛,目光往表姐身上一扫,表姐瞬间打了个激灵。
“滚。”
表姐逃了出去。
“乔木,你去收拾间屋子出来,让客人住。”
我应了声“好”,将刚沏好的茶又给小姨斟一杯。
“那个……嗯……我就不住了。”男人涨红了脸。
“那你就走。”
“不是,我这次来,是因为父亲想再见见您。”
“见什么?当初说好这辈子不再见的,包括你。”
“老爷子不好了……”
我看见小姨的神色晃了晃。
“不住就走。”
她没喝那杯茶,起身回去张罗自己的寿辰,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宅门尽头,像一根刺。
小姨这个六十大寿过得不太平。
夜幕降临,吃喝过半,漫天的烟火掩不住表姐的丑事。
表姐被人从杂物间里揪着头发拽出来,衣衫不整。
里头的男人我认识,是二十年前村里考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现在小姨的白酒厂当会计。
会计的老婆是个厉害的,嘴里骂着表姐,却句句冲着小姨。
“不要脸的骚货,以为能步了谁的前路,为自己偷个好男人吗?”
夹笑夹骂的人围了一圈,我怎么都拉不住。
突然,人群从外围一圈圈静下来,裂开一条缝,小姨瘦削的身子从缝里摇摇晃晃踱进来。
“呵,既然老祖宗来了,那我可就要讨个说法了。”女人用力一搡,表姐撞在地上。
“你想怎么处置。”
“我想怎么处置?”女人眉一挑,“这种腌臜事搁咱们村,以前可是要浸猪笼的。”
“你别跟我说以前,我问你,现在,你想怎么处置?”
“现在?”
“也要浸猪笼?”
“这恐怕……”
“行。”小姨挥了挥拐杖,就像威武的将军,白家村一圈的后生,无一不是她的兵。
“你们俩,个头大的,给我进去把那男人也绑出来,你们两个,再给我去弄两个猪笼来。”
女人开始怕了,“老祖宗,您这是什么意思!关我家老付什么事!”
“不关他的事?一个巴掌拍得响?”
“那也是她李思思勾引在先!”
“呵呵,说得好。”小姨瞥一眼付会计,他刚被两个壮汉绑好了拎出来,腰间的皮带都没系好。
“是李思思勾引你的吗?”
“我……我……”付会计的眼睛小如獐鼠,在小姨和自家婆娘之间滴溜溜转。
“有什么害怕的,老祖宗是最公正的,才不会为了那个小贱种毁了自己一世英名。”
“那……大概是吧,她每次来找我,都打扮得香喷喷的……”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女人腰杆更挺了。
“说得好。”小姨笑起来,露出她那一口如糯米般白糯的牙齿,“那想必赵五家的媳妇也是香的,李四的老婆也不臭,统统给我装进猪笼里!”
人群唏嘘起来,躲在远处的两个男人脸色绿了又绿。
“还有哪些?村头的南湖大得很,你一个个报出来,我让她们全部陪你沉湖,包你做鬼也不寂寞。”
这件事最终以宗祠的五十棘条了结,用小姨的原话说“叫你们管不住自己的腿”。
表姐和付会计被打完,血淋淋的两条腿走不了路,像狗一样爬出祠堂。
至于另外两个被小姨挑破丑事的女人,那些男人有更可怕的办法惩罚她们。
“其实也不必牵连这么多人……”
我给表姐包扎她的腿,荆条凶狠,有些大刺扎进肉里,我只能一根一根挑。
表姐疼得嚎叫,“她就是个没有心的,靠着男人舒坦一辈子,哪管我们这些贱命死活!”
“你少说两句吧,又不是自己没有错,何必跟老付那种烂人搅在一起。他那么精,老婆又厉害,难道真能离了跟你过?”
“你懂个屁,谁图跟他过日子?你不知道他是咱们村子里最有钱的男人?”
是了,表姐惦记的从来不是那个男人,只是他手里的钱。
“有钱也不会给你的。”
“怎么不能?老妖精四十年前都能从城里的老男人手上掏回来50万,今天我还捞不着十几二十万吗?”
“你以为,小姨当年的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不就是用身子、用脸蛋,从男人那里换来的吗?”
我笑了,笑她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身子?脸蛋?那你呢,你从二十多岁就开始用这些跟男人换,如今换来多少了?”
“我只是运气不好,没有遇到一个那么有钱的!”
“不,不是这样。”
“那你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以你的层次,你根本吸引不到那种水平的男人。你那两个前夫也好,这个付会计也好,你只配跟这些烂人纠缠。”
“夏乔木!”表姐强撑起来,纵使伤口扯得剧痛,也要指着我的鼻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向着老妖精!你不过是看她没儿没女,以为装装孝顺,等她归西后能分你一笔。
“现在人家亲生儿子找来了,你以为还能有你一口饭呐?做梦去吧!”
我刚想反唇相讥,小姨推开了门,表姐那一嘴伶牙俐齿顷刻被拔了干净,只剩下喊疼。
“还是五十下太少,还有力气和妹妹吵嘴。”
小姨递给我两瓶药粉,打眼瞄了瞄表姐的伤势。
“付会计一家,我都会赶走。你要是还不死心,就跟着他们一起滚出去,我倒是好奇,你究竟能不能从那怂种裤裆子里掏出十几二十万来。”
白家村出美人,十里八乡都知道,但其中名声最响的,叫白榴花。
我儿时睡不着觉,小姨的传奇往事都是当故事听,母亲一遍又一遍地讲,乐此不疲。
母亲说,小姨本活不下来。
外婆生小姨时在地里插秧,腰一挺掉下坨肉,糊在烂泥里。
外婆把这坨泥糊糊抱到池塘边,涮了两三遍,才想起该先把鼻子嘴巴里的泥巴抠干净。
外公从隔壁田跌跌撞撞跑过来,一路上狠狠骂:“把老子儿子害死了,打死那婆娘!”
到地方一看,又是个没把的,语气倒缓和不少:“死了也好,少张嘴吃饭了。”
外婆抱着面色青紫毫无生气的女儿直哭,光脚医生已经没用了,只能去找神婆。
神婆翻着白眼和老天爷沟通半天,摇着头说:“这小东西恐怕活不成,要不去拜个干妈,看看有没有心软的神,愿意拉她一把。”
外婆抱着小姨走了三里路,找到村口那棵两百年的大石榴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五月里的石榴树上,开得一片榴花如火。这是村子里每对新婚夫妻都要来跪拜的神明,它代表着富贵、红火、子孙满堂。
外婆跪了整整一宿,从日薄西山跪到披星戴月,再到东方破晓。
早起干活的好事者想去看看那浑身青紫的小怪物,隔着老远却看见,一夜之间,一树榴花全部落尽,树上光秃秃的,地上好似铺了红毯。
只一眼,那人扔了锄头跑回家里,嘴上不住地喊,“天呢,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娃娃。”
外婆救活小姨后,再也生不了了。
外人偷偷说,外婆是用往后的无数男娃娃作为代价,换了小姨这一个女娃娃。
这些瞎话传到外公耳朵里,再落回外婆身上,就只剩毒打。
外公想要一个男孩,继承他的屋、继承他的地,可他现在只有女孩,那以后这些东西要么只能给他同宗兄弟的儿子,要么只能给外姓的外人。
他这辈子,彻彻底底白活了。
他开始酗酒,鬼混,不事农桑,在外稍不如意,听两句难听话,回家就打老婆打孩子。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六七年,直到小姨渐渐长开,一年比一年漂亮。
小姨究竟有多好看呢?我说不上来,但我后来长大到城里上高中,有天学校组织我们去动物园,我第一次看见梅花鹿,就觉得,小姨真像母鹿身边的小鹿。
那天,外公在外面又输了钱,隔着老远就骂着回家。
母亲像往常一样,把小姨藏进柜子里,命令她不许出声。
外公踹开门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骂着一个两个的赔钱货,害他在牌桌上输了一整天。
母亲说,那天是大姨月经初潮,大清早弄脏了褥子,边哭边洗,正好被出门喝酒的外公撞见,连连说了好几声晦气。
外公那天打得格外出力,打断了两条板凳,还是不肯停。
大姨扑在外婆身上挨打,母亲跪在一边磕头求饶,那个晚上就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直到小姨一脚踹开了柜门。
小姨抄起切菜的刀,朝着外公就劈过去,可身形太小,被外公抬起长腿,一脚踢飞。
“小杂种,敢劈你老子!”外公捡起刀,“信不信老子今天就把你的命收回来?”
母亲吓得在地上连滚带爬,追着外公的脚后跟,生怕他真一刀要了妹妹的命。
小姨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晃了晃脑袋,迎面看见拿着刀的亲生父亲,竟然笑了。
那笑里有很多恨,却也正是因为揉了这么多恨,两只眼睛才亮得摄人心魂。
外公手里的刀悬在半空,久久不能落下。
母亲说,自那以后,外公的毒打渐渐少了,他找到了别的路子。
他有一个这么好看又狠厉的女儿,往后找个入赘女婿,照样能生下姓白的孙子。
这样的女儿,什么男人降不住?外公美滋滋的,继续认真生活起来,为自己的子孙万代筹备家业。
辛辛苦苦等到小姨十五岁了,可以说亲了,十里八乡来的媒婆从家门口排到了村口。可当外公说出那句“我们家三姑娘,只招上门女婿”时,门口的媒婆都散了。
又等了三五日,稀稀拉拉来了几个男人,长得歪瓜裂枣,说话做事一无是处。外公精挑细选,终于相中了个稍稍周正的,只想着借过来给自己的孙子做种。
小姨与外公呛了整整一个月,拗不过,一声招呼不打,连夜跑了。
小姨偷跑的那天晚上,还给家里烧了顿红烧肉,一家子其乐融融,所有人都以为她想开了。
第二天一早,饭没人做,衣服没人洗,冷锅冷灶揭开来,外公挠着头问:“人呢?人呢?”
大姨抱着娃娃凑上来,“怕不是……真的去城里了吧……”
“瞎说!”
“我可没瞎说!我在外头,总看见老三跟跑货的套话,问些城里长城里短的。”
母亲说,那个时候,大姨已经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她自己也即将临盆。她们从来没出过村子,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在她们的世界里,这一个小小的村子,嫁人、生子、洗衣、做饭、挨打,这几件麻烦事,已经足以耗尽她们的一生。
外面世界,怎么都会比这里好吧。
那个时候,母亲以为小姨再也不会回来了。
直到五年后,憔悴不堪的小姨提着满满一袋子钱,再次出现在破败的家门口。
小姨用那笔钱开起酒厂,当上远近闻名的女老板,挣了大钱。
后来和小姨夫结婚,又一起在村子里建了学校、盖了食堂、修了广场。
时至今日,她成为唯一一个被写进村志里的女乡绅,那笔钱的来历,却一直是个不可说的秘密。
我在凌晨三点惊醒,想起紫藤花架下,可能又坐着小姨。
自从姨夫死后,小姨就不怎么能睡觉。
她总是天不亮就一个人坐在天井里,坐在姨夫为她栽下的紫藤花架下,抬头望天。
那双圆亮亮的眼睛,仿佛能把天空望出一个洞。望着望着,一头的乌发在四十岁那年就全白了。
可今天的花架下,多了一个人。
是昨天来寿宴上哭的男人。
他小心翼翼立在小姨身旁。
那一刻我突然相信了表姐的鬼话,我从这个男人和小姨之间嗅到一丝独属于血脉才有的连接。
“谁让你来的?你父亲?”
男人摇摇头,“老爷子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了,多半时间不省人事。医生说,可能就在这两天……”
“他今年也有八十多了吧?”
“八十二。”
“哦,那是该不行了。”
男人沉下脸。
“他不省人事,那让你来这一趟的,必然就是你母亲了?”
“是。家母说,父亲死前最想见的,就是您。让我来请您,好让他……安心上路。”
“呵。”小姨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让我打了个寒噤。
“什么安心上路。见这一面,不过是利用他对我的愧疚,让他把家产都留给你。”
我看见男人的脸色更黑了,比黎明前的天色还要阴沉。
“你母亲一贯这么会算计。”
“家母只是一贯注重谋划,我想,并无可厚非。”
“好一个无可厚非。那她和你说过我的事吗?她敢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你吗?”
“母亲……说过一些。”
“一些?那你,想不想全都知道呢?”小姨向男人贴近,像靠近猎物的母狼,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借着微薄的曦光,我看见男人的唇角轻微抖动,似是经历了艰难的自我折磨之后。
“我当然,是想知道的。”
“哈哈哈,好!那我就说给你听,听完,你再告诉我,我该不该去见他这最后一面。”
正当我想听却又不敢听,想走却又不知该怎么走的时候,小姨突然唤我的名字。
“乔木,躲在那里干什么,你也来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你也是女人,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个故事,小姨一直从晨光熹微讲到日上三竿。
直到如今她已过世许多年,我还时常在失神时,想起这个故事,孰是孰非,久久难以定论。
小姨说,她到了城里之后,才知道自己有个致命的短处——不识字。
从前在村子里,女人都不识字,识文断字自有男人去做,从来不觉得自己缺了什么。
但是到了城里,人人都认字,小姨才第一次知道睁眼瞎有多可怕。白白出力不说,还常常要挨欺负。
小姨的好看与懵懂,在城里是紧俏的资源,多少人争着要骗她。
可她够机灵,躲过了舞厅、躲过了模特、躲过了洗浴城,她凭借自己天生的判断力,躲过了一切可能被男人的色欲戕害的行业,为自己选择了最稳妥的落脚点。
那是一家只招待女客人的按摩店。
彼时城里第一批下海的人已经富起来,一般是夫妻两个白手起家,盆满钵满后就各自快乐。
女人享受把自己铺开在床上,被细嫩柔软的手揉搓按压,一到两个小时,浑身经脉通畅,一扫生意与生活带来的疲惫重压。
在这个小小的按摩店里,小姨认识了很多女人,听了很多很多她们的故事。
那些女人形形色色,那些身体高矮胖瘦,可那些故事总逃不出三个话题:钱、男人、性。
在手下平躺过上百个女人之后,小姨渐渐找到了自己的生财之道——把握住那些最有钱且最温和的女人,让她们只做自己的客人。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小姨偷师高人,练就一手绝技,一年之后,成为专门服务高级阔太的顶级按摩师。
那些最有钱的富太太争着抢着要用她,还次次都愿意给小费打赏。
在顾客那里有多受宠,在同行之间就有多可恶。
言语暴力无处不在,小姨从来不会为此退缩。肢体冲突逐渐升级,小姨也从不畏惧,因为别人给她一个耳光,她一定会撕下别人一块头皮。
但是那次,她确实被坑惨了。有人在她干活之前,把她的工具废了。
木盆被人锯了缝,再用蜡粘上,刚打好一盆热水端到客人身边,哗啦一声,自己的身子湿了大半截,趴着的客人也被泼了一后背,跳起来骂人。
小姨连连道歉,眼睛四下搜寻,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她的笑里有奸计得逞后的心满意足。
就是她,上个月刚被小姨撬走两个肥客,打架又被按在地上爬不起来。
小姨冲上去要给她点教训,却被左右两三个同事一起架住。
“小白,算了,你也不是没有错。”
“是啊,你抢人家的客人在先,总要得点教训吧。”
“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你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何必做这么绝呢?”
那人就在四步开外的地方,冲着小姨,笑得龇牙咧嘴。
小姨被人做的牢笼囚禁,嘶吼着不能前进一步。
突然,有个巴掌落在那人脸上,重重一记,嘈杂的空间里瞬间没了声息。
“自己没用,就别怪别人太能干。”
宋姐夹着浴巾,揉着手心,皱眉,一双三白眼像利剑一样,扎穿束缚住小姨的三个人。
“撒开。”
小姨应声得了自由。
“往后,你们谁能把小白这一身本事全都学会,再来跟她争。”
自打那天小姨才知道,这个只是隔三差五来按一按,不给钱也不记账的女人,是按摩店的实际出资人。
小姨记得她,她曾点过小姨两次,是个懂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