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败家媳妇儿》作者:冬十四月

冰悦谈小说 2024-07-25 18:40:42

《九十年代败家媳妇儿 》

作者:冬十四月

简介:

黎菁是大院出了名的败家女。

喜欢购物,每天都是买买买,家里快养不起她,把她嫁给了一个暴发户。

暴发户老公帅气有钱,还不影响她买买买,黎菁表示:完全没意见,很好,她很满意。

直到新婚当晚,两人很累睡过去,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是一本年代文里的对照组败家媳妇儿。

她疯狂购物,报复性消费,终有一天会累死她暴发户老公。

而她,从此落魄穷困,流落街头连吃一碗凉皮都没有钱……

黎菁被吓醒了。

醒来后摸着她旁边暴发户老公的头:老公,你不要太短命,我很爱你,没有你我都活不下去的。

暴发户老公:“……给你准备的卡在柜子里,明天去刷吧,赶紧睡,很困。”

人怎么可以拒绝的了购物,黎菁拒绝不了,她暴发户老公天天给卡的帅气更让她没办法拒绝。

但是,为了暴发户老公不要太辛苦,活得久点,这一回,她多买点别的?

比如,房子?商场?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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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节选:

七月的暴雨说来就来,如注的雨接连成雨幕倾泄下来,扬尘的地面迅速湿透,很快坑洼处便积了水。街上行人匆匆四散,躲雨的躲雨,冒雨回家的回家。

百货大楼里这会儿几乎没了人,只零星几个被雨挡住和临时冲进来躲雨的顾客在逛。

二楼鞋柜,黎菁站在柜台前,盯着柜台上摆着的两双鞋,纠结得咬住了手指指节。

两双鞋,一双米色,一双银色。米色那双是上好的小羊皮,皮质柔软,七公分高的坡跟,前面还带点防水台,鞋子也轻,走路不累,她上班也能穿,颜色还百搭,两个字——喜欢。

但银色那双她也喜欢,亮闪闪的银,鞋边带着光泽晶亮的碎钻,十公分的小细跟,纤长脚型的尖头,配她新买的那条掐细腰的鱼尾裙再合适不过。

“巧巧,你觉得我买哪双好啊。”

黎菁伸手拎起两双鞋,左看右看,还是选不好,她抬头看向她对面的祝巧巧问道。

黎菁在百货大楼当会计,她平时喜欢买买买,一有空就下来百货里逛,百货大楼各个柜台的姐姐妹妹们都和她熟,衣服包包鞋子小饰品各类毛绒玩偶里,她最喜欢买鞋,几乎次次不落空,和爱八卦喜欢看美人的祝巧巧更是熟得不能再熟。

祝巧巧两手各撑一边柜角,眼睛一直盯在黎菁的脸上,转不过眼。

黎菁这张脸,祝巧巧看了四年,看一次,羡慕一次,怎么就有这么漂亮到无可挑剔的人呢。

不过巴掌大的小脸,白生生的,带着清绝秾艳的精致,两道柳条似的弯眉,俏鼻挺秀,一双明妩上翘的狐狸眼,眼角却略有钝感,眼里像淌着一汪春泉水,清凌凌的,潋滟动人。

怎么看怎么好看,感觉女娲造人的时候,旁的人都是随手一捏的,就黎菁被厚待了。

她怎么就没生这么一张脸呢。

抬手摸一下自己圆得过于普通的小脸,祝巧巧心里泛酸,她视线移开,看一眼黎菁细白手指拎着的两双鞋:

“这两双都刚到的,上脚脚感舒服,你穿上也好看,喜欢就都买下来咯。”

本来想得个建议的,结果更纠结了。黎菁小脸一垮,叹道:“我也想,没钱啊。”

“你,没钱?”祝巧巧像是听到世纪大笑话,扫一眼柜台上黎菁占了半个柜子的购物袋,不客气的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黎菁视线跟着祝巧巧看的方向落过去,轻抿抿唇,没说话。

她确实没钱了,实际买这么一堆,她都后悔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想买就可以随心买买买,喜欢就可以都弄回家的黎菁菁了。

一个月前,她的老父亲黎万山同志,扔给她一份报纸,指着上面1990世界杯团体赛女子团队夺冠的新闻和她说道:

“你看这才是中国女子,自强不息,巾帼不让须眉,你再看看你,出来工作也两三年了,一事无成,兜里也没存下一分钱,只知道买买买,每个月还得靠家里贴,简直是给你几个侄子开了个坏头。

今年你也二十二了,我们这家属院里,和你同龄的都嫁了人,前面那个秀秀,前段我看到她家孩子都能去打酱油了,我们家也不要求你赶紧把自己嫁出去,但是你至少得经济上自己给独立了。”

“从今天起,家里人包括你妈,你三哥都不会再给你零花钱,你自己学会合理安排自己的工资,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节制。

你看看你这几年买的,那些衣服裤子鞋都快把屋塞爆了,床上的那些娃娃已经把你淹了,再买你得睡地上去,你要学会克制自己......”

老父亲这回比以往都果决,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家里人都听了他话,说不给钱,就真不给钱了,任她撒娇痴缠都没用。连主动问她钱够不够花,每月特别积极给她寄钱的三哥都不再给她寄钱了。

家里唯一没被严令过的,只有她还在北影上学,每个月买胶卷都需要积极打零工攒的大侄子,刚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不肯去学技术整日游手好闲,还需要她接济的二侄子,以及二嫂家才六岁的三侄子。

真狠呐。

她上个月工资才发口袋就空了,后面的日子过得简直生不如死,不买东西她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做事完全提不起力气。

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月,她本来打算好这回无论如何要把工资留起来慢慢花了。

结果一场雨,拦住了她下班走后门回家的路,她没忍住,又溜进了百货大楼,然后,又是一通买买买。

“要不,我还是......”

估摸了下她兜里现在还剩的钱,黎菁轻轻吸口气,她手放下鞋正要开口,就见祝巧巧精神一振,背一挺,两手迅速交握到身前,视线掠过她,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

“先生,要买点什么?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九零年了,外面开了许多私营店面,有了竞争,百货大楼的服务比起六七十年代计划经济时期好了一些,营业员不敢再对顾客大吼大叫了,但要说多热情,那是没有的。

尤其是祝巧巧。

两个人认识久了,黎菁也对她有了一定了解,这人来百货大楼上班,纯混日子的,平时对顾客都是爱答不理,少见她这么热情过,还红脸,文绉绉又羞答答的喊起先生来。

这位先生得多好看啊。

黎菁不由往边上看了一眼,男人已经站到了她身边,他身形俊拔高大,黎菁平视过去只看到他性感凸起的喉结,再视线上移,是他深邃分明,线条流畅清晰的侧脸。

很有型,只看侧脸都知道很英俊的男人,压迫感也极强,尤其是高。

黎菁今天穿的鞋跟只有三四公分,站在他边上感觉就到他肩膀再多一丢丢,作为全家除小侄子外最矮的一个,黎菁万分不想体验一把在外面也被鄙视身高的感觉,她脚尖悄悄往边上挪了挪,站开了些。

“五号鞋拿双二十三码。”男人似乎没注意到黎菁的动作,或者该说没注意黎菁这个人,他径自和祝巧巧道。

声音低醇磁性,微低的声线像是带上某种旋律。

黎菁耳尖轻轻动了动,视线忍不住偷偷瞥向男人,然后顺着他视线看到了祝巧巧背后柜台上那双五号鞋,好巧不巧,就是祝巧巧刚才拿给她说,脚感最舒服,米色那双。

祝巧巧也说过,这款鞋皮质好,价高,百货大楼没敢多上,一个尺码只一双。

很恰好,黎菁也穿二十三码。

也就是说,二十三码,就在她手上,唯一一双。

祝巧巧显然也看到了,她眼睛下意识看一眼黎菁刚放在柜台上的鞋,下一瞬,她手毫不犹豫伸向了鞋,黎菁眼疾手快,立马过去按住了。

她先前是考虑过为钱包考虑不买算了,但叫她放弃已经在钝刀子割她心了,她绝对不要眼睁睁看着它被别人买去,不然她回去后肯定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菁菁,银色的那双更适合你,穿上更漂亮。”

黎菁死死把着鞋不肯松手,祝巧巧看一眼已经注意向她们的男人,她僵笑着哄道黎菁,眼神示意她松手。

“这双我上班可以穿,舒服,我就缺一双跟高,上班穿的鞋。”祝巧巧在打什么主意,黎菁一眼能看出来,她不理祝巧巧,按着鞋的手越发紧。

“这鞋我先看上的。”

黎菁这话时扭头看向了男人。

陆训视线落在黎菁瓌艳细白的脸上定了瞬,脑海里划过昨天老爷子递给他的照片,须臾,他视线转向鞋架,重新挑了款。

“五号不要了,八号给我拿一双二十三码。”

“好,我......”

顾客另外选了,也不用得罪黎菁,祝巧巧连忙笑应一声转头,想看好款式就给拿鞋,但等她看到八号鞋的款式,她神色又微僵。

“这款二十三没码了......要不,再换一款?”

“那帮我挑一双有码的,款式和五号八号类似,要带跟,穿的人年纪六十,她脚骨裂过,脚感一定要舒服。”

百货大楼就一个女鞋售点,总共十几个平方,营业员前面是三层高玻璃柜台,后面是四层高鞋架,鞋子摆得密密麻麻。

除开一众细高跟,米色那双算是鞋子里最出众合适的,另外就是八号。

陆训还头一回买女鞋,看不好了,加上他刚慈城回来,连续几个小时的疲劳驾驶,看这密密麻麻的,也眼睛疼,他干脆道。

“年,年纪六十?”

祝巧巧还是头回遇到给六十岁老人买鞋子,提出的却是二十来岁年轻小姑娘的需求,她愣了愣。

黎菁也有些没想到,她看向手里的鞋,玛丽珍绑带款,虽然不算很洋气时尚,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上了年纪穿的吧?

这人眼光有问题?还是想让她把鞋子让出来,故意这么说的?

要是这样,这男人可够没品的。

黎菁余光暗暗打量向陆训。

她视线不算多明显,但陆训一贯敏锐,还是察觉到了,他一顿,低眸看向黎菁:“我一个婶子,她喜欢打扮,也喜欢穿得年轻。”

“哦。”黎菁对上他墨黑深邃的眼睛,莫名有些不自在,她目光游移着转开了视线,由着祝巧巧给他推荐鞋子。

祝巧巧对长得好看的人,额外有优待,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给推荐,一下拎了好些款出来,脸笑成一朵花儿。

“你看看啊,这些我都确定有货的,你看中哪双,我去库房给你拿。”

黎菁扫了一眼,确实都是跟高,好看的,但这些鞋子,黎菁经常来,都试过,脚感没一双舒服的。

她的脚特别挑鞋,鞋子几乎一上脚就知道它到底怎么样。

穿的人六十岁,和她妈妈一样年纪,穿一双不舒服的鞋子,万一摔一跤就麻烦了,更何况老人本身脚还骨裂过。

她妈妈去年进厨房踩滑,手摔骨折了,到现在手都还拎不了重物,一到阴雨天,手更痛得发抖,问医生,医生说老年人骨头脆,恢复也相对慢。

陆训不知道这些,都是差不多的高跟,他随手指了一双顺子妈大概会喜欢的,“就......”

“等一下。”

黎菁没忍住,她细指紧一紧手里的鞋子,细胳膊一支,把手里鞋子递给了他。

“这鞋我又不想要了,让给你吧。”

“你......”

低头看着突然递到面前的鞋,陆训难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要不要的?”

黎菁生硬的问了句,她紧抿了抿唇:“你挑的那双鞋底重,还不防滑,容易摔,老人要是摔跤了很危险的。”

陆训立即正色:“多谢。”

“不用。”

黎菁抬手撩一下散在耳边的碎发,不自在回了声,余光不经意又瞥见那双鞋,她又感觉到心口在疼了,忍不住催陆训:“你快些买了付钱走吧。”

黎菁语气不是很耐烦,但她声音本身偏柔软,这不耐烦听起来也如燕语莺声,让人生不出反感,再看她侧着身,一副你再不走我要后悔的表现,更叫人忍俊。

“行。”陆训轻扬眉梢笑一下,请了祝巧巧开票。

祝巧巧瞟瞟黎菁,再看一眼视线还落在黎菁身上的陆训,她撇撇嘴,没了先前的热情,面无表情的打包好鞋子开了票。

“四十三块。”

陆训收回目光,从裤袋里掏出钱夹,从里面掏了钱递给祝巧巧,瞥见黎菁面前另一双银色细高跟,他顿了顿,“银色那双一起付了吧。”

黎菁耳边像被炸了个雷,她眼一睁,立马把银色那双捞进怀里抱紧了。

“这双你又要买给谁,这双我不让的!”

黎菁反应实在快,再一脸警惕,好像自己上当受骗了的生动模样实在有趣,陆训禁不住勾了勾唇角。

“不买给谁,是答谢,多谢你割爱,还有,提醒我不能买不防滑的鞋子。”

“答,答谢!”

边上,祝巧巧瞪大了眼,眼睛倏的抬起看向陆训,咋舌道:“这,这么大方啊?”

黎菁也愣了愣,她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鞋,“不用了,我自己会买。”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先前把米色那双让出去,她已经打算把银色的买了。

“对我来说是很大的事,那位阿姨对我很重要,我替老人谢谢你。”陆训递了两张钱过去给祝巧巧,从柜台上拎过鞋子。

刚出来没两年的第四套人民币一百元。

这两年价格大闯关,物价涨了好两倍,衣服鞋子这些也贵起来,不过第六百货妇女儿童商店作为全市最便宜的百货大楼,还是没怎么涨价,两双鞋一百块完全足够。

祝巧巧酸溜溜的觑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黎菁,退了一百,又给找了零。

“真帮我付了啊?”

生平第一次拿人手短,黎菁不可置信还有些慌,但转念一想,她确实算帮了他忙啊,他感谢她不是应该的嘛,一双鞋而已,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于是她又镇定下来,大方道谢道:

“这个谢礼我还蛮喜欢,就收下来啦,再见啊!”

不出意外,确实是很快就会再见。

陆训嘴角翘起一点弧度,倒没多说,只看着她轻一点头,“再见。”

做好事当场就得到回报,还是她喜欢的回报,黎菁心里失去心爱东西那种刀割的感觉不治痊愈。

为了保住口袋里省下的鞋钱,看外面来得急去得也匆匆的雨渐渐停了,她没再继续逛,出来百货大楼去后门牵了自己的自行车回家。

黎家住在和信纱厂家属院,从百货大楼这边骑车过去只要十来分钟。

和信纱厂是宁城第一纱厂,家属院造得壮阔,一栋栋五层高红砖筒子楼,前几年刚造的靠里侧领导干部房更弄得漂亮,全部是两层半小洋楼,院墙围着,墙面刷白,楼顶是干净漂亮的小青瓦,外面是铺鹅卵石路面,哪怕雾蒙的阴天或者雨天,也不损它的美。

黎菁的爸黎万山在纱厂当了几十年老厂长,这新家属楼也是他退休前牵头造好,加上家里大哥大嫂也在纱厂上班,他们家理所当然分到其中一栋。

下午五点多钟,已经过了纱厂交接班时间,下雨天,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黎菁一路顺畅的回到了家。

黑色铁大门关着,但没锁,黎菁下车推开了院门,里面正门开着半扇,家里有人。

也不意外,妈妈申方琼几年前退休,虽然她闲不住和上面申请又继续回了妇联上班,但工作相对轻省,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加班甚至十天半个月去下基层忙了,现在暑假,她还要带小侄儿黎天,这个点儿她总是在家的。

还有她游手好闲的二侄子,这个时候也该和狐朋狗友告别回家恰饭了。

他们在家都没什么,都纵着她,从来对她拎回家的大包小包视而不见,怕她勒着手还会帮她拎回房。

唯一只父亲黎万山,一直就对她买买买有意见,经济限制她以后,更变本加厉,这么一车购物袋要被他看见,免不得一个小时训斥说教。

怕挨骂,上个月黎菁专门从二楼自己房间窗户投了根绳下来,东西买多了都直接从二楼拉上去。

下了场雨,墙面还湿着,也不算多干净,但也不碍事,总比被发现好。

这么想着,黎菁放轻了动作,没有再管院门,她从车上取下大包小包,就猫着身子往房子后面去,只天不从人愿,她还没绕过前院,便听身后响起一道雄浑的声音:

“鬼鬼祟祟想干什么去?”

黎菁吓得手一抖,差点扔掉手里的袋子,她扭过头,就见黎万山站在大门口,一双威严虎目看着她,他身后,二侄子黎何洋悄悄跟在后面,正手舞足蹈给她打手势,要她当心。

黎万山今年六十三,他两年多前从纱厂退休了。

退休后他每天一大早起来打拳跑步,之后出去找人喝茶,钓鱼,下棋,日子过得清闲安逸,身体比他原来在纱厂操劳的时候还要硬朗,六十多的人看起来不到五十,头上白头发都找不见几根。

当了几十年厂长,黎万山积威重,在家里也是个严肃样子,家里没有人不怕他。

黎菁是家里老来女,全家都宠着,但对这个父亲,也是怕的,甚至更怕。不过她从来不表现出来。

“爸,您今天没去钓鱼啊?”黎菁扯起唇笑,声音一如和妈妈大嫂她们撒娇时。

黎万山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但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大包小包上,他立马敛了神色,转眼瞥见身后龇牙咧嘴的二孙子,他脸更黑。

“站在这儿干嘛?还不去把院门关上,给你小姑把车牵去雨棚下靠好了。”

“这就去!”

黎何洋脸皮一紧,他响亮应一声,两手勒一下背带裤的背带,像根炮筒一下窜了出去。

冲孙子发完心里压着的邪火,黎万山脾气似乎又好了些,他看向黎菁说了句:“进屋,有事和你讲。”背着手回了屋。

“哦。”

黎菁小声应道,眼睛却看向了铁大门前的黎何洋。

黎何洋手把铁大门上,动作慢吞吞像在放一部慢电影,一双狗狗眼不受控制的偷偷往身后瞄,两人视线撞上,黎何洋赶紧张嘴想说什么,但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轻咳,黎何洋一个激灵,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他头一扭,对着铁大门面壁了。

这一看就知道指望不上了。

黎菁轻轻吸口气,拎着手里的购物袋跟着黎万山进了屋。

屋子里,除了上中班的大哥黎志国,黎家一家子都在。

斜纹格子布的沙发上,妈妈申方琼坐在正首,两侧分别是黎菁大嫂何丽娟,二哥黎志军和二嫂常庆美,他们的视线都看着大门这边。

气氛有些怪异,屋里没和往日那样放着电视或者收录机,也没有小侄子跑跑跳跳的身影,哥嫂们也都没说话,安静非常。

“菁菁回来啦。”

大嫂何丽娟先出了声,看黎菁满手的购物袋,她下意识要起身去帮她拎,但她身子刚支起来,抬眼就见公爹黎万山落了座,脸色算不上好看,看一眼真听了公爹话一言没发的婆婆,何丽娟心里惴惴,她难掩担忧的看一眼黎菁,犹豫着又坐了回去。

“嗯,我回来啦。”

黎菁低头换了下沾了泥水的鞋,没注意到大嫂那边,她作轻松的回一声,和妈妈申方琼,二哥黎志军他们打完招呼,去电视机边上红木立柜把购物袋放下,一边没话找话的问起来。

“二嫂你们今天这么早回来,先前下雨了,淋到没?”

“天赐呢,怎么没见到人。”

天赐是黎家如今最小的孩子,二哥黎志军结婚八年才得这么一个儿子,全家都很宝贝,又长得虎头虎脑的可爱,黎菁很喜欢这个侄子,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这个侄子,常庆美喜见儿子得小姑喜欢,她笑着回了黎菁。

“天赐在屋里写作业呢,我们回来得早,没淋到雨。”

“他一个人写作业啊,我......”

黎菁刚要说她去看看,就听黎万山轻哼一声:“天赐乖得很,用不着你操心,过来坐下。”

“......爸,什么事啊?”

躲不过去了,黎菁硬着头皮去了何丽娟身边坐下,看黎万山风雨欲来的阵势,她坐得格外端正,腰背挺得直直的,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方。

黎万山看她一眼:“工资又花完了?”

意料之中的问题,黎菁紧紧手指,摇了摇头:“没。”

“没花完?”黎万山扭头扫了眼黎菁放在立柜上的购物袋。

“还剩多少?”

黎菁迟疑一下,“九十。”

“还剩九十呀?不错啊,快有三分之一了。”

何丽娟就担心黎菁又和上个月一样,工资花的一分不剩,被公爹骂,她大松口气,欢喜一声,说完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快,都没注意公爹黎万山脸色,她忙朝弟妹常庆美看一眼。

常庆美收到她睇过来的眼色,立即笑着附和一声:“菁菁比上个月进步了。”

“是进步很多。”

二哥黎志军也忍不住笑着说,又有些心疼的感慨:“看来上个月受了没钱的苦,我们菁菁成长了。”

哥哥嫂嫂脸上的高兴放松真切实意,黎菁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跟着松了松,她这会儿有些庆幸买鞋的时候出的那点岔子,还有那个知恩图报的大方男人帮她把鞋子钱付了,不然她今天肯定是剩不下钱来的,她忍不住心里的高兴道:

“我今天没有给你们买东西,但我后面会补上的,妈妈,大嫂,二哥二嫂,你们不知道,我上个月受了老大的苦了,不过......”

“你管这叫受苦?那我们当年打鬼子那会儿都不用活了是吧?”

眼见黎菁要诉苦卖可怜,边上老妻脸色更和缓下来,脸上也有了心疼神色,黎万山冷哼一声,他眼睛狠刮了一眼儿子黎志军。

“你们小妹养成今天这副花钱没算计的德行,都你们给惯的!”

“剩九十块就不得了了?九十块够她买两件衣服两双鞋?她控制得住三天不逛街买东西?上个月她怎么过来的,你们心里没数?没数就去看看天赐的存钱罐!”

“还心疼上了,你们现在打算一个月出多少钱来继续贴补她了?现在外面物价涨得和坐飞机一样,你们那点工资够支援她多久,自己饿死不过日子了是不是?”

尴尬,难堪,一个在工作的人去掏侄子的存钱罐花,还被当众点了出来。

黎菁细白的脸迅速胀红,“爸,我以后不拿哥哥他们的零花钱了。”

顿了顿,她绞着手指咬咬唇又道:“天赐的存钱罐我也不会再动了,挪用的钱我想办法给补上,我也会试着控制自己花钱的。”

黎菁认错诚恳,垂头羞愧的模样乖巧又可怜,黎万山忽然训斥不下去,他撇开眼:

“我给你相了门亲,你准备下,明天请半天假和我去见见人。”

???

黎菁都做好听训准备了,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她一下愣住,“相,相了门亲?”

“爸,你说,给我相了门亲?”

“怎么,你不愿意?”黎万山虎目又一瞪。

“你二十二了,再不找想等到什么时候?再等两年,和你年纪合适的都结婚了,你嫁鳏夫瘸腿还是当老姑娘去?”

“别人当老姑娘成,你三天不逛街都难受的主儿,当老姑娘都养不活自己!等我和你妈两腿一蹬,你只能饿死!”

“什么鳏夫瘸腿,饿死不饿死的,说那么难听。”

“你是退休了,不是退智了,不会说话干脆不要说。”

申方琼四十高龄生下黎菁,盼了多年得到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把黎菁护得比眼珠子,当年还为了黎菁差点和黎万山离婚,她听不得黎万山说黎菁半句不好的话,也不管她先前答应黎万山不作声,把事情交给他处理的事,她毫不客气冲黎万山一通骂,再慈爱的看向黎菁,放缓声音:

“乖囡,别听你爸的,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咱们就不去,等想谈恋爱嫁人了家里再给你张罗。”

“是啊,菁菁,你自己的想法最重要,别的都不打紧。”何丽娟也很不满公公的话,她大着胆子赶紧接过话道。

“哥哥嫂嫂不会不管你,就算将来我们老了,动不了了,何年何洋也不会不管你。”

二哥黎志军拿过茶几上的烟盒抽了只烟出来,眼睛冷睇着父亲黎万山:

“二哥不算厉害,管你一口饭还是管得起,再不济还有你三哥,他可是说一辈子不结婚,养你一个,也还算出息。”

他们唯恐黎菁因为黎万山的话会多想,难受,争着表态,黎菁心里暖暖的,抬头见黎万山气得双手撑腿上,一言不发的样子,她轻抿抿唇:

“我没有不愿意,就是有些意外。”

“爸,是哪个婶子给做的媒啊?”黎菁想了想,问道黎万山。

她对相亲嫁人这个事,不算反感,家里人肯定不会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去见见也没关系。

只是她情况有些特殊,许多东西要问清楚了。

“那人,那人是做什么的?多大了?有照片吗?”

“照片没有。”

看出黎菁不抗拒相看这个事,黎万山脸色缓和许多,他简单说了说对方情况。

“人今年二十七,比你大五岁,人我见过,一表人才的,脸也长得好,个子也高,我估摸着他比你三哥可能还稍微高一些。”

“比我三哥还高些?”

黎菁讶异一声,她三哥黎承有一米八六,是全家最高的一个,而她一米六多一丢丢,是全家最矮,也是跳舞里矮的一个,以至于她每次都得穿高跟鞋出门,不然总感觉自己是个小矮子。

她就得找个高的,不能以后生的孩子也矮了。

黎菁对身高这块还挺满意,至于长相,不能光听她爸的,他看谁,只要不特别丑都一表人才的,信不得。

“那,那个人做什么工作的啊?”

黎菁暗自琢磨着,又试探着问道。

她心里有些心虚难为情。她其实是想问人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钱途,养得活她不,人大不大方,舍不舍得花钱,但她担心直接问出来会被黎万山骂思想不端正,天天指望人养。

黎万山不知道黎菁心里想的,看她眼神闪躲,只当她害羞。

他难得有了老父亲的复杂心绪,突然不想把对方说太好,他淡淡道:

“人没上班,在自己干,什么小家电,水产蔬菜鲜果干货运输的都在弄,差不多就是倒爷,就他阵仗搞得大些,准备......”

“啊,是个暴发户啊?”黎菁难掩失望。

这几年,改开进入深度发展,各项鼓励政策见报得到落实,各个国营单位却受计划经济影响和外面私营经济冲击,效益持续走低,再加上物价猛涨压力,停薪留职去下海单干的人渐渐多起来。

纱厂家属院张有根就是成功的那一个,他原来是纱厂的运输司机,常年在外面跑的人,对风向的把控比一般人敏感,加上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他做起倒买倒卖生意,赚了个盆满钵满,成了纱厂第一个拥有私人小轿车的人家。

有钱了,行头也给自己整了一身,黎菁每次见到人,都大金链子金表戴着,花衬衫尖头皮鞋穿着,腋下随时夹着一个公文包,大哥大更不离手,挺着个肚子,走路带风似的,腿叉老开。

黎菁每次瞧着都觉得有点辣眼睛,尤其对方大侄女大侄女叫着时,露出来的那颗大金牙更给黎菁落下深刻印象。

张有根还飘得厉害,有钱以后,家里的老婆在他眼里就成了黄脸婆,看不上眼了,去舞厅找小姐,还包了一个,给他生了个儿子养在外面。

张有根老婆李春梅知道这事,几乎是天天闹,日日哭。

如今关于张有根家是纱厂最热闹的谈资。

黎菁因为这个对暴发户都没多少好感,看不起,瞧不上。

“爸,暴发户和我们家不太搭,不合适吧?”

黎菁脚尖蹭蹭地面,紧抿一下唇,看向黎万山:“您要不换个人?”

“我不要暴发户,我不想和春梅婶子那样,天天哭没日没夜的嚎,还被人喊泼妇黄脸婆,那样我还不如在家当老姑娘呢。”

“你脑子想些什么玩意儿,我是你爸,怎么可能给你找张有根那样的东西!”

黎万山没想到黎菁会把这事联系到张有根身上,他气一提,激动得声音气势再次拿出来。

他声音偏重偏粗,一吼起来嗓门就有点震耳朵,边上申方琼眉头一皱,抬起胳膊肘朝他怼了一下。

“你好好和乖囡说不行,屋子里就听你粗嗓门了。”

黎万山撑在大腿上的手歪滑下去,他看向老妻,对上她怒瞪过来的眼,他一下熄了火。

“这个暴发户他和一般暴发户不一样。”黎万山往边上坐了坐,重新看向黎菁控制着语气解释。

“人原来和你三哥一样是当兵的,在部队表现不比你三哥差,得了好几次大比武的冠军,几年前军改,他响应号召主动转了业,上面本来给他安排进公安局的,但他老班长出任务时把胳膊废了,他把这机会让给他老班长了。”

“这人有能力,他们家的人都在渔轮厂上班,但他回来没靠家里,凭自己本事进了渔业公司,对了,渔业公司去伊朗那次捕鱼,他也在船上。”

“他还会开船?”

黎菁有些不可思议,可能她自己脑子一般般,学个自行车都花了半个月时间,她对会开车会开船的人都佩服得不行。

“那他怎么没干那工作,出来自己干了?”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黎万山脸上带出一点欣赏笑意。

“这是个了不得的人,我是觉得你三哥都比不上他,当初和他一起转业退伍的战友多,好些都没什么文化,又拖家带口的,日子过得艰难,人家写信找上他帮忙,他仗义也有想法,就辞了工拉吧着那帮战友一块下了海。”

“从租一艘旧渔船开始,就这么两年时间,那渔船已经被他买下来了,估计不满足只做水产生意,他又组了一个车队在陆地各方跑。”

“现在还买了个厂子,说是打算搞自己的小家电,这人脑子活,有魄力,我听他爷爷讲,他现在都搞不清楚他到底还做了些什么事业......”

“这么厉害!”

黎菁突然对这人有了点兴趣,想起什么来她又疑惑:

“那他应该很多人喜欢才是,怎么二十七了还没对象呢?”

这几年上大学的人比前几年多起来,晚结婚的人也多了,但没上大学的,还和以前一样,几乎参加工作就开始相看结婚了。

动作迅速的,不到二十已经当了爹妈。

像黎菁自己,读完两年会计出来,分配到这边第六百货妇女儿童店上班后,就不断有媒人来家里说亲,只是黎家人都以舍不得女儿,想多留她两年推了。

直到这一个多月,黎万山才突然着急起黎菁的亲事。

对方二十七,又那么优秀,绝对是结婚的热门香饽饽,按理不该现在还单着。

黎菁算是问到点上,黎万山也不瞒她:

“他爷爷说,早几年他天天海上飘着,家里都见不着他人,没办法给安排,后面他拉着战友一起干事业,又欠了些饥荒,想安排没人能看得上。”

“这一年他事业起来,介绍的人倒是多了,不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姻缘这块运气不太好,每次相看都会出点岔子。”

“什么岔子啊?”黎菁一脸好奇。

黎万山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他看了看边上的老妻申方琼。

“头一次,他工作耽误去晚了十分钟,没见到人,等了半天,后来才知道人家认错人,两人还看对眼去约会去了。”

黎菁回来前,黎万山就在和家里商量相看这事,男方什么情况,黎家人都已经知道,申方琼开口给黎菁解了惑。

“第二次他人准时到了,结果女方没到,女方路上发生意外进了医院......”

申方琼和黎万山一样,她也不想闺女听到脏耳朵的事情,她没再说女方先前谈着男人,还意外怀孕大出血的事,只道:

“可能就是一开始头没开好,后面都不太顺利。”

“从你爸说的看,那人确实还行,就一点不好,他不是他们家亲生的孩子,他是被他爷爷收养的,他被收养没几年,养父母就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具体什么情况你爸也不太清楚,都是听他爷爷在说。”

申方琼对男方家庭关系复杂这块儿不是很满意,她语气里也带出一些,黎万山难得反驳了老妻。

“亲生的养的那么重要?”

“我和老陆两年的钓友,他家里什么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都是本分人,就算有私心,明面上也过得去,况且老陆也说了,人在杨柳街有房子,以后结婚了也不和他们住一起,逢年过节回去下就行。”

黎万山说完,看向黎菁,他顿一瞬,到底道:“看你自己,要实在不愿意,我也不逼你。”

“我觉得,去见见也行?”

黎菁看看黎万山申方琼,再看看哥哥嫂嫂,她低眸思忖一会儿,回道。

“是明天见面?约在哪儿呢?”

“我和老陆约的一起吃中饭,就在你喜欢的东福饭店。”黎菁答应了,黎万山脸色由阴转晴。

“你看你是明天直接和我一起去,还是先去单位,请好假从那边过去,尽量早点,十点半左右到。”

黎菁想了想,“我上班随便弄弄都要九点多了,请假还要耽搁下,十点半过去有点赶,我还是晚点儿直接给科长打电话请假吧。”

“行。”

黎万山没意见,抬头,又说:“那个,季......”

“既然菁菁想先见见人,那就先这样,时间也不早了,菁菁,你先东西拿上楼规整规整,等下该吃晚饭了。”

申方琼出声接过黎万山的话,慈和的笑着和黎菁说道。

“啊?哦,好。”

黎菁迟疑着站起来:“那爸,我先回房间了?”

黎万山看看老妻,又看一眼忐忑问他的小闺女,半晌,他“嗯”了声,算作回应。

难得一次在被抓包后没听到黎万山震破楼的训,黎菁还有些不习惯,但父母没发生一番争执便让她逃脱实在可喜可贺,她也不敢停留,赶紧去拎了自己的大包小包,噔噔噔上楼了。

“你刚才是不是想提季临?”

看着黎菁身影消失在二楼走廊拐角,申方琼收回视线,唇边的笑意敛下,压低声音问道黎万山。

申方琼话一出来,黎家人面色都微变了变,老二黎志军直接搓断了手里的烟,狭长眼里一霎冷凝晦暗下来。

黎万山没否认:“人要调回来了,早晚要见面。”

“见面是见面的事!”

“菁菁既然答应相看,说明她对季临就没那个意思,是我们搞错了,等人回来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当邻居处就是。”申方琼斩钉截铁一声。

“我警告你啊,你不要没事找事,我当初就不同意你心软答应季临,他要真有心,不会三年不回来,不回来就算了,人和失踪了似的,逢年过节都没一通电话!”

“这样一个人,不管他多优秀,我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更何况他还有彭芳那么个妈!”

申方琼瞪着黎万山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脸上怒气加重:

“你也是,早上彭芳那娘们说那么一通话,你都不知道骂回去,要老娘在家非得撕了她嘴!”

提起这事黎万山也窝火,“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和她吵,又不是她男人季海翔站我面前。”

“呵!被人指着鼻子骂女儿聋子结巴,乞丐了,还想着自己是大老爷们呢!”

“妈,这事也怪不了爸,彭芳那女人就那个德行,赶明儿我和庆美想法子讨回来就是了。”何丽娟见势不对,担心老两口又吵起来,她赶紧出声劝。

常庆美也忙接话:“是啊,妈,今儿晚了,我们先弄饭吃,菁菁早上走得急,没带饭,还不知道中午吃的啥呢。”

“我们去做饭。”

申方琼轻吸口气,她没再理黎万山,手撑着膝盖起身,喊了两个儿媳妇和她一起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家里女人一走,黎志军把揉成碎渣的烟扔烟灰缸里,起身淡淡说一句:“菁菁答应了,可以见见,但另外的,您最好别再答应太快,等我这边全部调查清楚,不然我不说什么,老三那里也会闹起来。”径自出去了。

黎万山满脑子都是老妻骂他的话,他没心思搭理儿子,端了茶几上的搪瓷茶盅狠灌了几口冷茶下去。

他最近上火,早上泡的苦丁茶,冷了后别有一番苦,苦得他直咂嘴,喝得急还呛了两口。

黎河洋从外面悄悄进来,看爷爷那边没注意,赶紧一溜烟上楼去了黎菁房间。

“小姑,干嘛呢?”房间门没关,黎何洋身子歪靠在门边,头探进屋,笑嘻嘻一声。

黎菁在收拾屋。她东西多,喜好还杂。

衣服鞋子,包包,占满了屋子里的几面墙和边边角角,喜欢的各色各样发箍发夹发绳发带堆满了她整个梳妆台,还有满床都快没地方睡的各种毛绒娃娃,一进屋感觉进了杂货铺,看得人眼花缭乱。

黎菁早上睡过头,醒来后她蹬掉薄被,匆匆洗漱好换好一身衣裳就下楼了,屋子半点没收拾。

这会儿衣柜,鞋柜,梳妆台上到处是她早上找东西翻乱的痕迹,晚上她睡觉不老实踢掉的毛绒娃娃散落在床上地上甚至床底。

跟被打劫了一样。

大夏天,一进屋看着这样逼兀杂乱的环境只感觉憋闷还热。

黎菁自己也看不过眼,她都没空去想先前楼下的事,大包小包一放,赶紧收捡起这满床满地的娃娃,衣服和鞋。

“你先前大门口想和我说什么呢?”

黎菁把最后一件扒拉在外面的衣裳拿竹衣架挂好,关上柜子,她扭头看一眼门口的黎何洋问他,想起什么,她要移开的视线倏然转回他:

“还有,我爸,你爷爷怎么知道我动了天赐的存钱罐的?”

“这个啊,那个.....”

黎何洋抬手抓抓他带点自然小卷的冬菇头,一脸心虚,他一步一顿进屋,弯身捡起床角一个侧卧小熊猫,轻轻抓揪两下上面的熊猫耳朵,像是找到点底气,牙一咬开口了。

“小姑,这事不能怪我啊,你不知道,我下午回来的时候,你爸,我爷爷他发了多大脾气。”

“我刚进门,一个搪瓷缸子直接砸地上了,看着我就刺:‘这又是从哪个垃圾堆回来了?没出息的东西,让你去学技术不去,成天外面鬼混,现在倒好,捡破烂去了!不成器的狗东西,还带你小姑。人家外面现在都说,黎万山当了一辈子厂长又怎么样,女儿孙子都沦落到捡垃圾当乞丐了!’”

“他知道我们在外面收废品的事了?”

黎菁手上一个用劲儿,“刺啦”一声手里购物袋破裂,刚买的裙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她顾不得捡,慌忙抬头问道黎何洋。

她上个月缺钱缺疯了,但让她不买东西和剜她心没区别,她根本忍不了。

没办法了,她只能想法子另外赚点钱。

但她只会算账管钱,不知道该怎么去另外赚钱,后来听采购部张姐说她婆婆上班的废品站最近效益好,废纸板,废铁价格都起来了。

她脑袋一转,想到家家户户都攒了点废品,等着多了上废品站卖,要有人上门收,这些人没准图方便就卖了呢。

她也不多赚,弄点跑腿费总行的吧,而且废品一天一个价,就算后面有人问起,她也好解释。

正好黎何洋没事干,也缺钱,她就找了他一起。

只是当时她和黎何洋手里都没钱了,没办法,她想到了小侄子天赐的存钱罐。

天赐是全家最小的小孩儿,二哥二嫂也宠着,几年前她给天赐买了存钱罐以后,他的压岁钱,二嫂再没收过,而天赐和她关系亲,早就嚷着存钱罐给小姑花了。

她和天赐借存钱罐里的钱,天赐一点没犹豫,直接把罐子抱给她了,还保证他谁也不告诉,爸爸妈妈都不给说。

她本来想赚了钱就给补上的,但废品生意并没有想象那么顺利。

他们没有经验,走街串巷张不开嘴,闷头闷脑上门敲门差点被当成骗子小偷,加上对各类废品价格起伏也没研究透彻,导致报价不清,人家不信任他们,根本不把废品卖给他们。

更糟心的是,他们才做没几天,竟然就有了竞争的同行,人家还有一套自己的吆喝方式,比他们做得出彩。

太艰难,为了多赚点,他们不得不翻起了垃圾堆。

结果忙死忙活累了一个月,钱没赚着,还被发现了?

“是啊。”

黎何洋郁闷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瞧见了咱们前几晚去翻垃圾堆的事,给捅出来了不算,还嚼舌根说你这么败家,现在还自甘堕落,要嫁不出去了。”

“老爷子气炸了,从我这儿确定了这个事,当场就打电话给你定下个对象,说叫你明天去见面。”

黎何洋说着,又小心看向黎菁:“这事爷爷刚才给你说了吧?小姑,你答应了没?”

“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黎菁扯扯唇冲他皮笑肉不笑一下,拿过给他买的白球鞋塞他怀里,再一手握过他胳膊一手推着他背把人推到门口,砰一声关上了门。

现在是答应没答应见面的事吗?

她爸好面子,收废品的生意肯定不会让她继续,她唯一自力更生的法子算是到头了。

最重要的是,她今后一定会被盯得死死的,这不止是被经济限制了,连人身自由都会被限制了。

不理会在外面一直小声拍门,想喊又不敢大声喊的黎何洋,黎菁转身重新打开衣柜翻起明天要穿的衣服。

暴发户就暴发户吧,她不嫌弃,要真和说的那样,有钱有能力,长得高,脸也不差,只是亲事有点小倒霉的话,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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