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壬寅,甲子一轮,鬓丝霜侵,气短力穷,若夕阳垂西,呈摇摇欲坠之象。回望来路,无迹无痕,一元之程,如落叶随风滚过沙地,其间起伏,思无寸功。悲哉!大或惊后,方知过往不过黄粱一梦耳。
问道之心久矣。不着门道,非心智不恒,实则神难清,心难静,心神皆困于黄粱一梦之中。出梦入醒,心静神清,归童蒙之真,始有咸宁。夜读邵子《渔樵问对》,醉于其中,恍惚之间,入于渔樵问对之境。伊水之畔,磐石之侧,垂手而立,细听真切。
噫!渔樵问对之语异于《渔樵问对》,出新言,彰新篇,过耳之际,澄心归静,清神归真,心神合一,无我无身。渔者樵者邀我入问对之境,再起问对,莫不是借我之笔,以醒世人?
樵者弛担息肩,坐于磐石之上,问于渔者,曰:“世人皆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熙熙攘攘莫不为利所困,莫不为利所苦。利者,何也?利道,何解?”
渔者曰:“利为生存之本。无利之资,人以何存世?利之义有二,一曰利和,一曰利害。利者,和也,谓之利和,合时应节,顺应天道,为有道之利。若禾至秋而熟,以刀取禾,正当时也,取之为利,顺天道也。又,利者,害也,谓之利害,背时强取,逆道豪夺,为有害之利。若苗始出土,见慢而急,欲取其利,揠苗助长,至苗枯而死,此利之害也。”
又曰:“尔,樵者也。樵,柴也,利也。至深山,取枯木,剪闲枝,所为不伤树木之生而显枯木闲枝之用,此利和也。倘若尔取幼木为柴,伐栋梁之材为薪,伤树木之生,毁栋梁之材之功,此利害也。故曰:樵者之利,当朽木枯枝,除此,皆为取不义之利也。”
樵者曰:“然。”
渔者继之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财,利也;道,义也。商贾以本取利,合乎自然之理,然其利二分,一者为有道之利,一者为不义之利。有道与不义之别,在于取利之度不同也。取度内之利谓之有道,取度外之利谓之不义,而取利之度以市之均利准。有道之利,利人而利己;不义之利,利己而害人。取度内之利,先人而后己,先资需求而后取利养商,继之以商;取度外之利,先己而后人,目中存厚利而轻需求,继之以利。二者之异,初心不同,立商贾之道亦不同也。世人取财,莫不如是。”
又曰:“世间之利多矣。取之,有当取与不当取之分。当取之利,有取之有道与取之不义之别。不当取之利,性属非己,自应不当取。取不当取之利,不义也,窃也,贼也。”
樵者问渔者曰:“当取之利有害乎?吾见富商巨贾,其财有来自有道之利,有源于不义之利,有两者兼之。然怀财而境遇有别,有安享巨富之福,有因财招祸而生途坎坷,甚者有因财而丢失性命。何故?”
渔者曰:“丰利以为财。财为害之根,利为害之源。不当取之利,害急而重且显,当取之利,害缓而轻且隐。显之害,世人知其重,其利非常人能取,故多避之;隐之害,世人轻其轻,本能趋其利。”
又曰:“财利之害,非财利也,人心也。吝啬者,知聚而不知用,为财之奴,致人生之趣尽无,害其者,财奴之心也。知聚而知用,其财亦有害乎?然也。比之以一顿裹腹之用,常人用十谓之常,财厚者用十谓之俭,用之以百谓之奢,用之以千而不尽物用谓之浪费,用之以万而视之常性则逆饮食之道也。逆道之行,其灾远乎?”
樵者曰:“财灾可减乎?可消乎?”
渔者曰:“然!财灾当以德善消之。取十分财当积十分德行十分善,聚百分财当积百分德行百分善,千分万分亦然。德内而善外,善为德行。德有上下之分,善亦有上下之分。善,若水过地不厌高低谓之上善,施之以人名之以数谓之下善;德,德之以心谓之下德,德之以性谓之上德。欲减财利之害,欲消财利之灾,非德善不能也。故,以利聚财与行善积德当同行矣。”
继之曰:“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见利忘义者渐众。匹夫怀璧,罪不在璧,罪在怀也。财利示于人,君子可见,小人不可见,小人见之必起贪念。或顺手牵之,或暗中窃之,或以智谋之,或以武夺之。故财不示人,示人必招灾祸。”
又曰:“利害相依,实一物也。利也者,害;害也者,利。得财利之福,财利之祸必隐伏其间;受财利之祸袭扰,必有财利之福相依相随。利道开悟,法自然也。”